订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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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就只能等京城里的信了吗？”彩鹃担忧问道。</p>
玉仪苦笑道：“那还能怎样？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p>
自从三天前猜出阮氏又有诡计，玉仪就一直坐卧不安，赶紧给外祖母亲笔写了一封信，这是她唯一的外援，----只可惜，距离太远了。</p>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便是外祖母收到信，立即就派人过来调停，最快也是半个月后的事了。眼下自己根本摸不清情况，连阮氏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干着急瞎撞。</p>
不过从阮氏得意的表情来看，应该不会对自己有利。</p>
玉仪深感古代女子的无奈，终生大事竟然半分参与不得。如果外祖母那边来不及救援，自己也没有想出对策，难道就只能认命或者抹脖子？可别说出家什么的，尼姑更加是弱势群体，发生在尼姑庵的腌臜事还少吗？到时候，只怕结果会更加糟糕。</p>
哎，这悲催的古代。</p>
难不成自己要再穿一回？如果是的话，还是穿回现代算了。</p>
方嬷嬷和段嬷嬷两人知道此事后，亦是忧心忡忡。</p>
“小姐。”方嬷嬷眉头紧皱，“你再把前天的情形说仔细一点。”</p>
玉仪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将当时的情况再次复述，其中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不放过，然后道：“这件事，只怕老太太和大太太也知道。”</p>
“这……”段嬷嬷诧异道：“这说不过去啊？除非……”</p>
方嬷嬷接口道：“除非这门亲事，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能认同，而不是阮氏一人独自获利！照这样说，对方必定不会是小门小户了。”</p>
可是苏州能有什么高门大户？除了孔家，数得上的也就是江家了。</p>
然而江家适龄的公子中，因为门风甚严，虽然不说个个都优秀吧，但也没有什么品行败坏的，都还说得过去。</p>
阮氏会有这么好，突然要给自己择一门好亲事了？</p>
“对了。”段嬷嬷突然一拍大腿，“听说前些日子，有个什么马尚书回苏州奔丧，难不成……”继而点点头，“多半就是！据说那马公子人品不太好，祖母孝期未过，就经常出去花天酒地，大手大脚的花钱，惹得咱家的小厮们羡慕了好一阵。”</p>
“马尚书家？”方嬷嬷大惊失色，气声道：“那个混账东西，在京城的时候就臭名远扬了！”</p>
的确是臭名远扬，就连玉仪早先也风闻了几句。</p>
方嬷嬷急道：“这可怎么办？我看孔家老太爷官心甚重，咱家大少爷又另外娶了亲事，小姐孤身一人在这里，只怕孔家要去攀高门了。”</p>
----难怪阮氏会那么得意，只怕这门亲事家里人都同意了吧。</p>
玉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早知道女儿不值钱，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做货品，被奇货可居的卖掉了！并且是被自己的家人卖掉！</p>
方嬷嬷恨声道：“这都是一家子什么混账！”</p>
“我不会嫁的。”玉仪能够想象，以货品身份嫁过去是什么遭遇，淡淡道：“不管是装病或者别的，总之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如果孔家不愿意养我这个女儿，那更好，就等外祖母把我接回去。”</p>
她没说的是，如果外祖母那边也不管的话，----哎，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p>
“小姐，不能啊！”</p>
玉仪心里难过，面上却是淡淡笑着，“那还能怎样呢？”</p>
以卖女儿去换的家族利益，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还是个没亲娘的，如何能够不叫人惦记？段嬷嬷心情十分沉重，勉强道：“这只是咱们的猜测，也未必的。”</p>
玉仪笑道：“即便不是马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的。”</p>
正在锦绣堂的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柳暗花明。</p>
没隔几天，江家派人过来下聘礼！</p>
“真的是江家？”玉仪实在是难以相信，连声问道：“你没听错？太太居然肯把我嫁到江家？而且正好是那个黑心小白脸？”</p>
“是啊，是啊。”彩鹃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点头。</p>
“怎么会……”</p>
“的确是江家七房。”段嬷嬷亦是一脸喜色，匆匆进来，“听上房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说的，千真万确，这次绝对不会错的。”</p>
“可是……”以江家的势力，肯定只会按正常程序办事，不可能像姚家那样，私下还给阮氏大把回扣。若自己嫁得好了，难不成阮氏还能真心祝福？为自己高兴？玉仪实在想象不出，这有什么值得阮氏得意的？</p>
“不会错的。”方嬷嬷也道：“小姐你不知道，方才江家的人刚走，前头那位就开始发脾气了。”</p>
玉仪这才有点相信，----也就是说，阮氏本来订的不是江家，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把阮氏的阴谋破坏了。</p>
“多谢佛主保佑。”方嬷嬷双手合十，连连道：“也不枉我日日吃斋诵经，好歹保佑了小姐一回。”自从那次玉仪船上出事，方嬷嬷许了愿，等玉仪救过来以后，不顾众人劝阻，便坚持日日吃素了。</p>
上天真的这般眷顾自己？玉仪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回头看向方嬷嬷，或许真是虔心起了作用？这般峰回路转，也只能这么想了。</p>
玉仪虽然不信神佛，但此时却忍不住握了方嬷嬷的手，感激道：“嬷嬷，真是多谢你了。”</p>
方嬷嬷笑道：“只要小姐好就行。”</p>
“江家动作倒是快，这才几天功夫就开始下聘礼了。”段嬷嬷也是满脸高兴，喜滋滋道：“小姐还不知道吧，江家这次可是用了心的，一共六十四抬聘礼呢。”</p>
聘礼多，间接说明男方对女方的重视程度。</p>
方嬷嬷感慨道：“玉仪娘嫁的时候可是一百二十八抬。”</p>
“我怎么能跟母亲比？”玉仪觉得这些都是次要的，况且顾氏是公主的女儿，比自己嫁妆厚重也很正常，没什么可比性。</p>
段嬷嬷掩嘴笑道：“那一位……”指了指前面，“只得十八抬不说，且里面的东西都不值钱，据说大太太当年算过，拢共也就值三百两银子。至于田庄、商铺什么的，那更是想都别想，在庶女里面也是寒碜的了。”</p>
给人做续弦的，还能陪得起多好的嫁妆？</p>
玉仪没有心思去笑话阮氏，只希望自己真的订下来了，不要再出什么波折，能够顺顺利利嫁到江家去。黑心小白脸再黑心，也不是那种下流无耻的种子，等自己成了他的妻子，不会不管自己的。</p>
方嬷嬷亦放松了心情，笑道：“嫁妆丰厚一点虽好，但最要紧的还是人好。”又对玉仪说道：“以阮氏的性子，只怕不舍得给你什么陪嫁。不过不用担心，咱们手里有你母亲的陪嫁单子，除了当初陪的布料、药材，以及平常用的，其余的应该都还在。”</p>
“就是。”段嬷嬷笑道：“到时候小姐嫁过去，江家的人也不敢小瞧了。”</p>
玉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只要没到嫁进江家门的那一天，事情都有可能变化，只盼江家订的婚期不要太久，免得夜长梦多。</p>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江家居然把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p>
江廷书惊讶道：“这也太快了。”又好笑道：“那孔三小姐才得十三岁，过一、两年进门也不迟，想不到白兄弟这般猴急。”</p>
“不是人家猴急。”贺婉贞忍俊不禁一笑，接着道：“那孔家二太太做的事，你还不知道呢。”拣要紧的说了说，“你说，白兄弟他能不急吗？”</p>
“竟然有这种事？！”江廷书吃惊道：“我说祖母怎么突然变性子了，居然肯找到祖父，还欠下二房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然后点点头，“那倒是越早娶了越好，一则免得那孔三小姐在家煎熬，二则也免得给人带坏了。”</p>
贺婉贞笑道：“以后我可就有个好妯娌了。”</p>
“你呀。”江廷书跟妻子感情甚好，取笑道：“瞧你高兴的，跟一个小姑娘似的。”</p>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p>
大太太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十分的郁闷。</p>
玉仪的婚事定在了明年三月，不足半年。也就是说，玉华必须赶在这半年时间内订亲，然后迅速嫁人，不然又要落在妹妹的后头了。</p>
三房抹了一回脸不够，还要等二房再抹自己一回？</p>
大太太又气又急，也顾不得挑挑拣拣了，赶紧找了人，去江家四房打探消息，想把女儿嫁给四房的喻二爷。</p>
孔老太太知道消息后，不悦道：“怎么又是江家？难道两姐妹都要嫁给他家？好像咱们多稀罕似的，还上赶着去！再说了，四房的二爷又比七房的大爷年纪小，以后华姐儿见了三丫头，岂不是还得叫嫂子？不妥不妥。”</p>
大太太一向听姑姑的话，这次却不肯答应。</p>
谁知道去了江家四房的人回来，并没有得到准信儿，没过几天又传出消息，说是江家四房另外订了亲事。</p>
大太太一气之下，便病倒了。</p>
玉华在跟前伺候母亲汤药，劝道：“女儿该嫁什么人，那都是命里头注定的，母亲又何必着急上火？若是连累的母亲不好，岂不是女儿的罪过？三妹妹先嫁就先嫁吧，也没什么大不了。”话虽如此说，心里头到底还是难过的。</p>
“胡说！”大太太更是恼火，斥道：“女儿家出嫁，这可是关系一生的头等大事。你不只要嫁在三丫头前面，还要比她嫁得好！”</p>
玉华实在有些忍不住，涌出眼泪道：“母亲只为了自己的脸面，就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万一嫁错了人，又当如何？既如此着急，早些年又何必那般挑拣。”这些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太久，今日终于说了出来。</p>
“你说什么？”大太太更加生气，“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p>
玉华眼泪簌簌的流，轻声道：“母亲，我真的不想嫁人了。”说完，也不管大太太如何作想，站起身来，一脸疲倦的走了出去。</p>
大太太那边病了，阮氏这边也不好受。</p>
公公婆婆和丈夫订下来的亲事，不容她不答应，----且玉仪不是她生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反对，不论对错，都会显得她居心不良。</p>
更何况，马家的亲事本来就有问题。</p>
还有江家送来了六十四抬聘礼，从来聘礼和嫁妆都是互相匹配的，那就意味着，玉仪也得陪六十四抬嫁妆过去。</p>
如果想要少花钱办好事，还真的费点脑子。</p>
最最主要的是，阮氏不甘心就这么让玉仪嫁了。</p>
一是自己没得到半分好处，二是将来玉娇很难比过去，三是先前双方已经交恶，----可以想象，嫡女嫁得春风得意以后，肯定不会给继母好脸色。以后见了面，难道自己还要低声下气？一想到这儿，阮氏就仿佛吞了一只滚烫的苍蝇，又疼又恶心。</p>
阮氏想起了自己未出阁时，百般讨好嫡母和嫡姐，结果嫡姐高高兴兴嫁了出去，回头却对自己百般挖苦、讥讽，说自己是只配给人做妾的命。虽然赶上了巧宗，好歹没给富贵人家做妾，但也只是一个继室，到底矮了一等。</p>
倒是玉娇还不识愁滋味，听说玉仪要嫁了，满心高兴道：“等她走了，我就可以搬回锦绣堂正房咯！”</p>
“你懂个屁！”阮氏气不打一处来，骂得女儿不知所以。</p>
玉娇委屈的不行，气道：“我说错什么了？”</p>
因为阮氏自己是庶出，在家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对儿女十分的溺爱，凡事都是尽量满足，生怕吃了一点点苦头。</p>
正所谓过犹不及，阮氏自己却尚不察觉。</p>
玉娇从没被母亲如此骂过，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明明从前说好的，锦绣堂只给她住一段日子，等她嫁了，我还要搬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