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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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罗熙年见妻子立在窗边许久，忍不住问了一句。</p>

    玉仪刚要答话，扭头看见店里的妇人捧着东西进来，“随便看看。”她笑了笑，神色平淡走了回来，----心内却仍然乱跳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京城看到汪婆子的儿媳！那个五大三粗笑起来有点滑稽，却差点毁了自己的人！</p>

    不知道当初大太太给了汪家多少银子，现在看来应该不少，----即便只是一个卖豆腐脑的小生意，但京城的消费比较高，没有一点积蓄根本不可能落脚。</p>

    自那日汪婆子婆媳跑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p>

    她们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在半路被罗熙年救了，然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或许在她们心里，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p>

    ----孔家的那些黑暗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呼啸着扑面涌来。</p>

    那时候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九死一生，如今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给那些算计自己的人看看？好不容易逃离了火坑，如果还是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以前的罪不是都白受了吗？不……，那些让自己忍受痛苦和折磨的人，他们应该得到惩罚，应该为他们的贪婪狠毒付出代价！</p>

    ----年纪小也罢，娘家败落了也罢，但自己总归是国公府的六夫人，是圣旨亲封得三品淑人。没有道理和以前一样憋屈，应该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还要过的恣意一点，才不枉了活这一遭！</p>

    玉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回了魂儿。</p>

    “都不喜欢吗？”罗熙年看出妻子有点心不在焉，拣了一对翡翠镯子，“我看这个的水头和成色不错，你要不要试一试？”</p>

    “好。”玉仪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换上了翡翠，对着阳光仔细瞧了瞧，的确干净通透，朝着对面的罗熙年夸了一句，“老爷的眼光不错。”侧首看向负责介绍的妇人，“就这一对吧。”</p>

    果然遇上了大买主，连价钱都不问就跟买白菜似的要了。</p>

    那妇人满面喜色，笑着问道“夫人还要不要看看别的？”拣了一对翡翠耳珠，“这个成色也是极好的，配着镯子正好可以一起戴出去。”</p>

    玉仪的心思早没在这上头，只是不好露出慌慌张张的神色，摇了摇头，指着那个红漆雕花的小盒子，笑道：“我不爱这样漆花的盒子，去换一个乌木的，嗯……，最好是上头刻了云水纹的。”</p>

    那妇人略微迟疑，陪笑道：“乌木盒子是有的，花纹就……”又怕得罪了人，放走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要不我先去找一找，若是没有，现找一个素面的，按照夫人说的样子刻一个也使得。”</p>

    玉仪淡笑道：“不急，你去吧。”</p>

    罗熙年看着本末倒置的妻子，不由笑道：“你是来卖镯子的呢，还是买盒子的？”</p>

    “老爷，你过来看。”玉仪听着那妇人下了楼，方才起身，招手让罗熙年走到窗户边，顺着窗缝指了指，“看见那个买豆腐脑的小摊没有？”</p>

    罗熙年看了一眼，“你想吃？”</p>

    玉仪摇摇头，“那个妇人……”没有回头，轻声道：“就是当初在回太仓的路上，差点害死我的人。”语气很轻很缓，听不出有任何的波澜。</p>

    “你没看错？”罗熙年眉头一挑，低头认真的看了妻子一眼，----很冷静，刚才还能耐着性子戴镯子，再用话把人支走去忙活，有着和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稳。</p>

    玉仪轻声一笑，“不会错的，化成灰了也认得。”</p>

    “倚松！”罗熙年喊了人进来，附耳交代了几句，然后这身回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家去。”又补道：“你放心，人跑不了。”</p>

    玉仪笑道：“有老爷在呢，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该夸的时候还是要夸，总得让出力的人有点成就感，况且事实的确如此。</p>

    原本计划一整天的逛街大业，只好打了个折。</p>

    玉仪回屋净了面，换了一身素面的烟霞色褙子，珠钗也卸了几支，让彩鹃给自己和罗熙年上了茶，便吩咐出门候着。</p>

    罗熙年也脱了外袍，穿了一袭家常的宝蓝色团纹直裰，----他的衣服，几乎找不出一件特别素的，仿佛故意打上标签，我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啊纨绔！玉仪曾经顺口问了一句，回答是有的人喜欢看。</p>

    以罗熙年当时那鄙夷的神色，显然这个“有的人”不是什么相好，----不过玉仪觉得彼此相处才十来天，还没有达到可以交心的地步，所以没有深问，反正心下大致也能猜得出来。</p>

    倚松很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p>

    像汪婆子这种人没啥好打听的，简简单单，就是京城西面的一户外籍人家，平日靠卖豆腐脑为生，落脚时间不长，一家人说话还带着南面的口音。</p>

    罗熙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p>

    这是考验自己？看看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玉仪相信，罗熙年绝不会处置不了一个汪婆子，----只是不知道他喜欢那一款的，但这件事上不容马虎，因此想了想，还是只能如实回答。</p>

    “不能抓，不能问。”这是玉仪首先确定的两点，分析道：“如果动静闹大了，难免会让有心人钻了空子。”----而京城天子脚下，也不方便再来一次强贼打劫，“只消随便找个由头，把她们扔到牢里处理掉就好了。”</p>

    罗熙年怔了怔，接着抚掌笑道：“干净利落，不留后患！”</p>

    玉仪拿不准他是在夸赞自己，还是觉得自己狠辣，但是并不觉得这个做法有错，说道：“她们婆媳俩最最清楚那件事，如果妇人之仁放了她们，保不齐今后传出什么流言来，老爷和我都会有麻烦。”顿了顿，“再说当初若不是碰巧遇见你，只怕我早已成了一捧黄土了。”</p>

    “好了，都过去了。”罗熙年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微弯，“你这个法子不错，等下我就叫人去安排，一定做得干干净净的。”末了还是忍不住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有点像当初的小辣椒了。”</p>

    “什么小辣椒？”</p>

    罗熙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就是你，我的小辣椒。”</p>

    自己跟辣椒有什么关联？玉仪莫名其妙，但是丈夫要跟自己起个外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夫妻间的小情趣多是如此。想了想，托了腮笑问道：“那老爷可还吃得惯？别被辣坏了。”</p>

    “嘿嘿……”罗熙年咧嘴一笑，故作无奈，“不习惯也得习惯啊，谁让你赖上了。”</p>

    玉仪觉得某人天生恶趣味，比如喜欢看自己生气，因此只是含笑看着他，偏生不去接他的话头。</p>

    罗熙年松了手，一副大爷样往椅子里一躺，故作傲慢道：“快去给爷沏杯茶，看在你老实勤快的份上，就给一口饭吃。”</p>

    玉仪掌不住笑了，出门掀了帘子问道：“今儿备的有冰镇酸梅汤没有？”</p>

    “有。”彩鹃赶紧去端了一碗，然后附耳道：“夫人，墨茶有话要跟你说。”怕玉仪不放在心上，又补了一句，“说是早起碰见甘菊了。”</p>

    “嗯，等会儿。”玉仪轻声应了一句，进去把酸梅汤给了罗熙年，不紧不慢守着他喝完了，又等到吃过午饭，等人去书房了，方才得了空叫墨茶进来。</p>

    墨茶把早上的事说了，怯怯道：“不知道说错什么没有。”低了头，“我瞧着，甘菊姑娘的有点不大高兴。”</p>

    甘菊不高兴？假如墨茶没有观察错，那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难道是因为自己来了小日子，还霸占着罗熙年不放人，所以吃醋了？可是照甘菊平时的表现来看，似乎不应该啊。</p>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p>

    “夫人。”问棋在外头道：“甘菊姑娘来了。”</p>

    玉仪看了看不安的墨茶，觉得小姑娘反应挺快的，自己应该护着一点，人情要从一点一滴开始积累，不然谁肯一下子掏心窝？因此对墨茶道：“你去里面站一会儿，等她走了再出来。”</p>

    甘菊进门行了礼，小心翼翼打量着主母的脸色。</p>

    玉仪微笑道：“坐吧，有事就说。”</p>

    “婢子听说……”甘菊斜签着身子坐下，有些紧张的绞着手里的绢子，“听说夫人的小日子来了。”似乎在斟酌着说辞，“婢子不比彩鹃她们年轻，夜里睡觉最是警觉，要是夫人不嫌弃，不如让婢子晚上服侍几夜？”</p>

    主母们让通房妾室睡床脚踏，是常有的事，但这一般都是男主人不在的时候，不然岂不尴尬？玉仪迅速的分析了一下，甘菊似乎是在借机暗示自己，小日子来了，应该和罗熙年分开睡？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把这一点忌讳给忘了。</p>

    ----难怪甘菊早上脸色不好。</p>

    昨儿小日子提前来了，段嬷嬷她们还不知道没提醒，罗熙年来得又急，自己心里又有事，----咳，倒是让甘菊同学担心了。</p>

    说起来，甘菊比罗熙年还要大两岁呢，又是从小在身边服侍的，等于看着长大，莫不是某人的巨婴状态，深深的激发了这一位的母爱？玉仪被自己想法雷到了。</p>

    “夫人？”甘菊有些不安，忍不住小声唤道。</p>

    玉仪看了看她，突然想到……，难道甘菊其实是在暗示自己，应该让罗熙年去她哪里？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好像的确应该如此。</p>

    可是丈夫主动去自己不会阻拦，但要积极的把丈夫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呃……，好像思想还没升华到那么高的境界。因此只是淡淡道：“不用了，彩鹃素莺她们轮流着值夜，白天再补补瞌睡就好。”再着说了，自己晚上几乎不会起来要水喝，根本就使唤不到人。</p>

    “夫人……”甘菊却是误解了，以为玉仪没有听出她的暗示，眉目间有点焦急，解释道：“一般妇人小日子来的时候，爷们都是要避讳的。”又急急的补了一句，“老爷可以去书房睡的，婢子没有别的意思。”</p>

    玉仪怔住了，囧了。</p>

    敢情这位以为自己啥都不知道，是一个不开窍的呆姑娘？忍不住换了个立场，以甘菊的视角来看自己，----呃……，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夫人，年幼、青涩，小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娘家又没有势力，实在是太配不上自家老爷了。</p>

    这不……，连个小日子需要避讳都不知道。</p>

    玉仪心内不由自嘲，连一个通房丫头都看不起自己。</p>

    只是感觉怪怪的，这位哪里是通房丫头啊？从前叫自己去约束罗熙年，现今又担心自己不知道避讳，难道以后也都……，同学你操心的事还真是多。简直堪比蔡妈妈，哦不……，蔡妈妈都没有这么热心，没有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p>

    甘菊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还是因为那天的事恼了自己，咬了咬牙，小声道：“其实那天我劝过老爷的……，可是老爷不听。”</p>

    玉仪一时没听懂，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p>

    不由微微蹙眉，----眼前这位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不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敢情你还劝过，结果是被迫服从命令了。</p>

    呃……，怎么突然觉得有点烦躁。</p>

    “你下去吧。”玉仪不想跟她多说下去，免得给甘菊一个错觉，好像自己真的什么事都不懂，都要由她来提醒。</p>

    甘菊抬头，见自家夫人眼神里有着坚决，不便反驳，只好应了一声，“是。”走出门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p>

    玉仪不喜欢这种眼光，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p>

    不由想到另外一件烦心事，这几天罗熙年要去睡甘菊也好，睡书房也罢，等到下一次自己滚床单时，难道还要再让甘菊进来服侍？这种感觉太别扭了，像上次即便明知罗熙年没对甘菊做什么，但是晚上睡觉时，还是不自禁生出一种排斥心理。</p>

    ----睡就睡吧，别在自己面前晃悠就行了。</p>

    玉仪想来想去，却是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妥当，正在没有主意的时候，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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