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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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玉仪正在上房陪着婆婆说话。</p>
今儿罗家六位媳妇都来到了上房，前面三房虽然只是上京拜寿的，但是也不会立即就走，按照惯例一般会住上个五、六天。</p>
底下六个儿媳妇，却只有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年纪大的那几位，做自己的婆婆都足够了，----不知道坐在上座的小汤氏，心里是个什么感受。</p>
玉仪一袭鹅黄色喜上眉梢纹挑花褙子，下着天水碧的湖丝儒裙，堕马髻，耳上一对雪白浑圆的珍珠坠，十分清新可人的小模样儿。她在罗家的辈分高，只消坐着陪婆婆和嫂嫂们说话，底下自有五位侄媳妇儿忙活，一派淡定悠闲的姿态。</p>
可惜有人偏生不让她闲着。</p>
“六弟妹。”三夫人今儿一身靛蓝色的团纹褙子，当着儿媳的面，摆出一幅严肃的婆婆架子，只可惜说得话却有些八卦，含笑问道：“听说昨儿来的客人是瑶芳？想不到她命这么好，不是从前被撵了出去吗？居然还能生下小六的孩子，并且又回来了。”</p>
四夫人在旁边淡淡一笑，“这是咱们六弟妹贤惠大度，容得下人的好处。”</p>
比起三夫人的唯恐天下不乱，玉仪更加讨厌四夫人，总是一副标准的贤良妇人榜样姿态，做起事来却是叫人不齿。</p>
自己昨天憋着的火气还没有发完，她又再次浇了一盆油。</p>
对于儿媳们的勾心斗角，小汤氏真的看多了，也没有半分兴趣卷入进去，----反正没有一个儿子是自己生的，偏向谁都贴不到自己身上去。</p>
不待玉仪说话，小汤氏便先道：“今儿就先这样，都回吧。”</p>
玉仪并没有跟妯娌逞口舌之利的念头，对着小汤氏说了两句便出门，谁知还没走出上房的院子，便被身后的五夫人叫住了。</p>
“三嫂说的话是真的？”五夫人眉宇间有一丝凌厉，全然不似平日的柔和，----她素来不好去打听他人是非，得知消息便慢了一拍。</p>
玉仪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颔首道：“是。”</p>
对于五夫人这种标准的古代妇人说，假如只是一个寻常女人和丈夫滚过床单，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但是这个女人却是丈夫兄弟的姬妾，让丈夫丢了大脸，更是间接害死丈夫的背后凶手，那可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恨！</p>
果然五夫人的眼里闪过悲痛之色，恨声道：“好好好，她居然还活着？！”</p>
当初出了那件事以后，瑶芳就被小六送出了罗府，还以为即便不死，也一定是被人牙子买走了。</p>
没想到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活着，并且还生下了孩子！</p>
对了，孩子！难道……</p>
五夫人突然一挑眉，不敢再深想下去，----当年六房的姬妾可不少，即便有些小六没有收用，但是也足够生孩子的了。</p>
但是罗家的规矩，主母没过门之前姬妾不许生庶子。</p>
一般都是事后喝一碗避子汤，如果避不了，那就再来一碗更厉害的汤。</p>
倒不是罗家的媳妇待遇好，一般大户人家都会这么做，因为豪门权贵家的媳妇一般出身不低，娘家大都势力十分强大。</p>
为了联姻的效果着想，当然不会给未过门的媳妇心里添堵。</p>
六房也不例外，小六身边的人一直都没有怀孕。</p>
那么，那个孩子会不会……？</p>
五夫人将身边的人都挥退下去，正色问道：“还有一个孩子？”</p>
-----齐哥儿是五爷的孩子。</p>
这件事只要自己和罗熙年不松口，瑶芳是不会脑残说出去的，那么即便五夫人心下怀疑，也不能够确认吧。</p>
站在罗熙年的立场，希望为兄长多留下一份血脉。</p>
可站在五夫人的立场，若是知道齐哥儿是自己的庶子，并且是害死自己丈夫的女人生下的孽种，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p>
玉仪不敢露出知情的神色，故意微微皱眉，带了一丝妒恨之意，做出恼恨罗熙年的样子，“六爷好本事，都已经三岁多了。”</p>
----齐哥儿的个子有点偏小，稍稍隐瞒一下年纪，错过了当年出事的时间，应该能够打消一些五夫人的怀疑吧？</p>
和四房斗就够心力憔悴的了，玉仪实在不想再多一个敌人，把一向支持六房的五夫人也卷进来，那样只会更加忙乱不堪。</p>
五夫人的目光果然有一丝闪烁，不知道是在确认齐哥儿的身份，还是在猜测玉仪知不知情，反正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道：“小六中午回来了，让他别出去，等下我去找他有话要说。”</p>
玉仪原先还以为她要过去扇瑶芳几巴掌，看来是小瞧了人家，哪怕面对的是间接杀夫仇人，居然也能淡定从容如斯。</p>
----当然了，也可能是五夫人以为自己不知情，不想透露当年的丑事，才在自己面前故作镇定，等到回头找罗熙年单独面谈。</p>
不管是什么，玉仪都随之松了一口气。</p>
走到半路，玉仪突然止住了脚步，对段嬷嬷道：“去找到昨儿门房上当差的人，就说是我有话要问。”</p>
段嬷嬷问道：“夫人这是……”</p>
玉仪想起四夫人那不阴不阳的笑容，想起门房的人故意拦着瑶芳，让来往宾客把热闹看了够，然后又再放人进来，不由冷冷一笑，“我要教他们一点规矩！”</p>
至于那个进来报信的小丫头，还有领着瑶芳进门的婆子，暂且放过一马，回头让她们自求多福，千万别再撞到自己的手里！</p>
玉仪的规矩就是----，给门房上的两个人一顿实打实的板子。</p>
顺带也给六房的人立一立规矩，索性把甘菊、瑶芳以及所有的丫头婆子，都叫了出来现场观摩，只有齐哥儿和奶娘留在了后院。</p>
“啊……，六夫人饶命……”</p>
“六夫人……”</p>
两个门房被摁倒在长板凳上，板子一次又一次重重落下，顿时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让听的人都忍不住一阵阵哆嗦。</p>
先头还仅仅只是声音的效果，打到后面打得狠了，渐渐出了血，两人的屁股已经开了花，血肉模糊的一片，视觉冲击相当强烈！</p>
甘菊、瑶芳，以及好些丫头们都不敢再看，纷纷扭了头。</p>
今儿找的是打板子的两位好手，不管你是想打烂肉，还是想打断骨头，全凭人家多年来练出的手下功夫，任君选择效果绝佳。</p>
段嬷嬷上前道：“外院的刘妈妈来了。”</p>
“先停下吧。”玉仪冷笑，四房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p>
今儿不过是打了两个奴才，四夫人是不至于亲自过来的，也不好让自己的爪牙冲锋陷阵，----想必这位刘妈妈，多半是其中一位门房有瓜葛吧。</p>
玉仪一面想着，一面隔着细纱屏风往外看了一眼。</p>
只见一个穿靛蓝色比甲的中年妇人，身形微微有些发胖，脸上带着担忧焦急之色，隐隐还有一丝愤怒。人走得近了，隔着屏风行礼道：“给六夫人请安。”</p>
“妈妈起来说话罢。”玉仪神色平淡，问道：“可是有什么事？”</p>
刘妈妈并没有太看得起玉仪，这位六夫人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p>
自己有主持中馈的四夫人撑腰，那可是未来的鲁国夫人，还怕什么？因此说话很是有些不客气，问道：“不知我那孙子犯了什么错？惹得夫人如此生气。”</p>
----就不信，六夫人敢把自己的一腔妒忌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她是个容不得妾室和庶子的！居然二话不说就打人，今天倒要看她怎么下得来台！</p>
玉仪见对方一脸恼火和看好戏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p>
----真是赏你几分颜色，还就拿着开染坊了！</p>
“彩鹃。”玉仪伸了手，搭着彩鹃站起身来，懒懒道：“外头有些冷，进去把火盆子拨一拨。”也不理会那刘妈妈，头也不回的走了。</p>
刘妈妈在后头喊道：“夫人……”</p>
段嬷嬷上前一步挡住人，冷冷道：“你虽然是在外院当差的，也该知道一点内宅里的规矩，夫人要进去歇息，你还想拉扯人不成？”</p>
----说不清就这么走了？</p>
刘妈妈如何甘心孙子被打，恼道：“夫人要进去歇着我是管不着，但是打人总得有个说法吧？哼……，不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岂不是叫人笑话！”</p>
“笑话？！”段嬷嬷对着她冷笑，指了指旁边的瑶芳，“知道这位是谁吗？”并不等刘妈妈回答，说道：“这是我们新封的芳姨娘，小齐大爷的生母，昨儿在门口求见六夫人，偏生被你的孙子拦住不让进，害得母子俩都被冻坏了。”</p>
刘妈妈有些转不过来，怎么……，合着六夫人要倒打一耙不成？</p>
段嬷嬷又道：“你瞧瞧，芳姨娘到现在还脸色不大好呢。”</p>
瑶芳的确脸色不大好，----方才看了现场版的生生打死活人演示，虽然人没有死，但是那血淋淋的样子，却是叫自己不寒而栗。</p>
再联想到昨天玉仪说过的话，生怕哪天板子就落在了自己身上。</p>
刘妈妈无言了，强辩道：“后来……，不是让人进来了。”</p>
“后来？”段嬷嬷眉头微皱，冷声道：“你当谁都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任凭风吹雨打也不碍事？芳姨娘且不说了，小齐大爷是何等金贵的身子，年纪又小，哪里经得住外头的冷风直吹？昨儿夜里就烧了起来，饭也没吃，惹得六老爷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到现在还没有消呢。”</p>
刘妈妈越听越是心凉，心下恨恨咬牙。</p>
----这种主母之间的争斗，最后却落在下人头上的事实在太多。</p>
六夫人不好直接找四夫人理论，就找到自己的孙子出气！依照四夫人的脾气，断然也不可能为一个下人出头，自己孙子这一顿打算是白打了。</p>
刘妈妈只好自己认栽，冷冷道：“打也打了，人总可以带走了吧！”</p>
段嬷嬷却道：“先等等。”</p>
刘妈妈恼怒不已，咬牙道：“难道还要再打一顿，把人生生打死了不成？我那孙子便是有错，也罪不至死吧。”</p>
段嬷嬷笑道：“妈妈想到哪里去了？”朝栖霞递了个眼色，“大夫呢。”</p>
----这是玉仪早让人准备好的，当面检查无误之后才准放人，免得四房事后使坏，给自己弄一个打死仆从的悍妇罪名。</p>
“不要紧，只是皮肉之伤而已。”三位大夫分别给两个门房看了伤，下了同样的结论，又分别推荐了上好的金疮药，方才领了赏银退下。</p>
刘妈妈看得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眼中恼恨不已。</p>
----这位六夫人真是一个狠辣歹毒的，自己的孙子算是吃了大亏了，而且还没有伸冤的机会，最后只能含恨带着人离去。</p>
段嬷嬷进屋回话道：“人都走了。”</p>
玉仪淡淡笑道：“叫那些一门心思赶着讨好四房的，动不动就给六房使绊子的，都好生瞧一瞧，这就是他们的下场！”</p>
“这倒罢了。”彩鹃在旁边笑道：“那个狐狸精吓得脸色都白了呢。”</p>
玉仪秀眉微蹙，交代道：“以后别说这样的话。”</p>
“是。”彩鹃应了，又小声道：“这口气，夫人打算就这么咽下去了。”</p>
----不咽下去又能如何？</p>
莫说齐哥儿不是罗熙年的儿子，就算真是，自己也不能直接把人撵走，富贵人家妾室和庶子实在太平常了。</p>
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一样的好吃好喝供着。</p>
----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p>
如果是在现代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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