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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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珮中午从卫所回来，身上的锦衣卫服色还没有换，反正在自己家里，扯了扯领子透透气，晃晃悠悠踱步进了门。</p>

    一抬眼，看见屋子多了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大肚子的女人！</p>

    先是吓了一跳，难道自己闯了什么祸？</p>

    再仔细一看，不是罗小六家的那朵刺玫瑰吗？这才松了一口气。</p>

    这个女人牙尖嘴利的，心下不喜，只是当着明芝的面儿，上前笑道：“嫂子贵脚踏贱地，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又想起罗熙年那护短的劲头，忙道：“快快快，给罗六夫人上茶。”</p>

    顾明芝上前嗔道：“要你交待？等你半上午，茶都换了两三遍了。”</p>

    “等我？”容珮觉得稀罕，伸手把佩刀放在桌子上，拣对面的椅子坐了，一头雾水问道：“我有什么好等的？难道是……”扭头看了看妻子，一拍大腿，“你这个人好没有意思，昨儿就拌了几句嘴，今天就把救兵搬过来了！”</p>

    “胡说什么？”顾明芝轻轻捶了他一下，----昨儿拌嘴的时候，两个人可是赤条条的在床上，赶忙道：“表妹过来找你有正事，别嬉皮笑脸的。”</p>

    “是有正事。”玉仪点了点头，带了一点歉意看向她，“小六古怪的很，要我单独和容二说，你先到外面等一等。”</p>

    “好。”顾明芝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临走还瞪了容珮一眼，“不许欺负我表妹，否则我跟你没完！”</p>

    “罢了哟，”容珮一脸苦笑，“她不欺负我就算不错了。”</p>

    顾明芝“哧”的一笑，“那是活该，欺负了也是白欺负。”一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端了一盘瓜子慢慢磕，“噼里啪啦”的，免得外面丫头们听见什么。</p>

    这边玉仪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掏了那封信递过去。</p>

    容珮知道是为罗熙年的事，收了嬉笑之色，抽出信展开一看，脸色顿变，“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些迷惑的看向玉仪，“可是……”</p>

    玉仪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道：“我们家国公爷病了，现今理不了事。”</p>

    “这……”容珮算是明白过来，对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也难怪小六只写了私信，要知道这次的调粮使……”</p>

    玉仪早猜到这个人物有不妥，急问道：“是什么人？”</p>

    容珮脸上的苦笑更深，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才抬眼道：“……是皇上的小舅子。”</p>

    玉仪顿时大惊，“你是说……”</p>

    ----能被称为皇帝小舅子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才人、婕妤的兄弟，所有的后妃在礼法上都是妾，没有跟皇家攀亲戚的资格。</p>

    只有皇帝的母族和妻族，才能算作外戚。</p>

    也就是说，这次趁机发国难财捞油水的人，是皇后的弟弟！</p>

    ----难怪罗熙年没法上折子，这一闹动静太大了。</p>

    而且牵涉到了国舅、皇后，事情再简单也会闹复杂了，万一惹得皇后发了狠，把罗熙年葬送在外面，亦不是不可能！</p>

    玉仪有些浑身发软，使劲抓住了椅子扶手，喃喃道：“照这么看……，这件事情暂时不能闹出来。”</p>

    容珮点了点头，无奈道：“是……，至少得等小六回来再说。”</p>

    “可是……”玉仪茫然了，“如果不让皇上知道消息，那么……，那么小六的这趟差事，铁定是办不好了。”</p>

    一想到某位国舅捞足了好处，却让大批受灾的百姓们活活饿死，心里就忍不住满腔愤怒，更加为身处灾区的罗熙年担心。</p>

    ----办差不利还是次要的，反正罗家也不指望在仕途上怎么走，靠得是恩荫，顶多也就是皇帝不待见罢了。</p>

    怕就怕，再生出别的什么乱子。</p>

    其实百姓们都是隐忍的，平日里被盘剥都习惯的默默忍了。</p>

    可是眼下粮食就是他们的性命，自己的性命，妻儿的性命，父母的性命，谁到这个份上还能再忍？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p>

    “嫂子？”</p>

    “你说……”玉仪心中又慌又乱，迟疑道：“小六是以钦差的身份过去的，在百姓眼里他就是代表朝廷，如今粮食短缺了，会不会……”</p>

    ----在百姓眼里，罗熙年就是一个没了良心的狗官！</p>

    “你在想什么呢？”容珮有些不解，“南边虽然乱，但小六是去给朝廷办事的，府衙肯定会专门拨一处地方安置，周围都是官家的人呢。”</p>

    “我不是担心这个。”玉仪摇头，“小六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府衙，总是要回来的，就怕路上遇到不知情的流民……”</p>

    锦衣卫的人只是权力不小，但并不是像武侠剧里面的那样，个个都是功夫绝顶的高手，----比如罗熙年就是个三脚猫，射箭、骑马不是打架用的。</p>

    再着说了，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p>

    容珮的脸色沉了沉，皱眉道：“小六不会有事的。”像是安慰自己，又似在安慰玉仪一般，“当地有府衙有驻军的，又不是没有人管了。”</p>

    这话何其不通，罗熙年就算是皇帝派的钦差，身边顶多就跟十来个人，断没有成千上百兵丁护送的道理。</p>

    只是玉仪不愿往坏了想去，点了点头，“嗯，或许是我多想了。”</p>

    容珮又安慰她道：“我想法子，再从卫所里调几个人手过去。”</p>

    “好，劳你费心。”玉仪觉得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便起身告辞，到外面见到顾明芝，她还坚持跟着一起出去，一直送到了二门才止步。</p>

    玉仪又去了一趟顾家，把情况告诉了外祖母和舅舅。</p>

    因为在容珮哪里得到的消息太震撼，并且什么也做不了，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没有考虑到，想多听听别人的看法。</p>

    然而豫康公主和顾绍廉这边一样，皆是摇头不语。</p>

    是啊，还能怎么样呢？</p>

    总不能上本折子去告国舅吧？扳不扳得倒且是两说，罗熙年可就先危险了。</p>

    “要不……，我上本密折？”顾绍廉斟酌道：“国舅那边且放一放，不说他，只说南边受灾严重，拨过去的粮食不够，让朝廷再追加一些。”</p>

    “哪有这么容易？”豫康公主摇了摇头，说道：“朝廷又不是粮食多得吃不完，岂能想拨几次就拨几次？前些年……，国库可是耗费了不少银子，现如今便是征购，只怕也拿不出多少钱来。”</p>

    前几年皇帝带兵北上争夺帝位，国库的确耗费了不少，----一是先皇这边花费在战争中的，二是新帝登基后大赏功臣的，那银子花得就跟流水似的。</p>

    顾绍廉皱眉道：“不管如何，且试一试吧。”眉头紧皱，“南边那么多百姓等着吃饭活命，朝廷能再拨一点是一点，能救一个是一个。”</p>

    玉仪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点头道：“看来只能这样了。”又有些担心，“舅舅，这事儿不会让你犯险吧？”</p>

    顾绍廉摆手道：“皇上每天要看的折子多了，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只是上一个匿名的折子，无妨。”</p>

    豫康公主微笑道：“别担心了，你舅舅自有分寸。”叹了口气，“倒是你，挺着个大肚子还四处奔波，夜晚里只怕也睡不着。”</p>

    顾绍廉亦是叹气，“偏生那么不巧，国公爷……”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说。</p>

    ----是啊，真是不巧。</p>

    可惜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p>

    玉仪没有一个劲儿的吐苦水，听了舅舅的建议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既然说完了事遂起身告辞，反正再干坐下去也没用。</p>

    只是正如外祖母说的那样，回去以后白天还好，晚上几乎睡不着，又怕休息不好影响宝宝，于是让人点了安神香。</p>

    等了小半个月，朝廷依旧没有任何拨粮的动静，玉仪情知事情算是黄了，心头的担心又添一层。</p>

    在这种焦虑不安的气氛中，时间又过去了几天。</p>

    ----让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p>

    “流民暴乱？！”</p>

    “是啊。”顾明芝特意赶过来报消息，一脸担心，“我是去书房给容二送东西，听他和旁人说的，反正只是小打小闹，听说没几天就让官兵给平乱了。”</p>

    这么大的事，容珮居然没有让人告诉自己？在男人的眼里，妇人都是无用只会添乱的生物吧？倒也不奇怪。</p>

    玉仪没有功夫去鄙夷容珮，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p>

    在这种情况下，罗熙年所处的位置正是首当其冲，险之又险、悬之又悬，----镇压饿得造反的百姓，比之贪官更要可恨一万倍！简直就该被千刀万剐！</p>

    玉仪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浑身微微发抖。</p>

    偏偏这种时候，以罗熙年的身份又不能临阵脱逃。</p>

    “表姐。”玉仪牵起顾明芝的手，扶着椅子缓缓站起来，眼下五个多月的身孕，比之上个月又笨重了一些，轻声道：“走，陪我回公主府一趟。”</p>

    然而去了公主府，得到的消息却更糟。</p>

    负责给这次平乱大军拨军需的，还是那位良心给狗吃了的国舅爷，----没饭吃，连最懦弱的百姓的反了，要是饿到了官兵将士，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p>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顾绍廉听外甥女说完担忧，安抚道：“国舅爷再大胆，应该也不至于对军粮做手脚，顶多也就是陈米、次米罢了。”</p>

    “不，舅舅。”玉仪摇头道：“你想想看，小六是以朝廷钦差的身份过去的，结果没有处理好水灾，导致流民暴乱，然后平乱大军那边再生出不满，叫他如何自处？即便能够顺利回京，又如何向皇上交待？”</p>

    顾绍廉看了外甥女一眼，微微沉默。</p>

    “渎职无用还是轻的，就怕有心人构陷……”玉仪作为妻子乐观不起来，每一种最坏的情况都想过了，“再着说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国舅爷、皇后，小六跟他们一比算得上什么？那些大案特案里面，从来都不缺冤屈的替罪羊……”</p>

    “你这丫头。”豫康公主嗔了一句，“说什么呢？快别胡思乱想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哪里经得起这么忧心伤神？你急也没有用，回去好好养着，我和你舅舅会慢慢想法子的。”</p>

    ----顾家虽然显贵，但从来都不是手握实权的一派。</p>

    况且其中诸多因素纠缠，即便现在舅舅上一道折子，去告国舅爷，皇帝考虑到水灾、动乱等等因素，很有可能会暂时压下不发。</p>

    谁会在这种乱局里，把重心放在贪墨这种小事上头？</p>

    皇帝要的是天下太平、稳定，至于个把贪官，对于庞大的国家机器来说，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p>

    玉仪知道外祖母和舅舅已经尽力，可是这种朝堂大事，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再多说为免有些强人所难。</p>

    ----况且顾家只是外家，连娘家都算不上，甚至就算是娘家，也没有照顾出嫁女儿的义务，自己不能得寸进尺。</p>

    玉仪心神不宁的回到罗府，白天夜里都是坐卧不安，甚至连珠姐儿都顾不上，特别是看到那张肖似罗熙年的小脸，心里就越发得哽咽难受。</p>

    再低头看看肚子，摸着那已经开始胎动的小生命，----或许是孕妇情绪不稳定，加上罗熙年处境凶险，即便是强忍着，也会时不时的有眼泪掉下来。</p>

    “夫人。”段嬷嬷上来劝道：“你是有身子的人……”想劝几句别哭了，可是话又无从开口，眼下罗家这种状况，换做懦弱一点的早就眼泪成河了。</p>

    玉仪捂着嘴合眼沉默了一阵，然后深呼吸，擦了擦泪，----如今鲁国公越发的糊涂不能理事，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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