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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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洁传】?作者:小强</p>

    （五）</p>

    我们下放的这个村子，还是公所在地，是个大集镇，据说是河北省的四大</p>

    集镇。解放前，还曾经短时期的建市。当时的这里，既产麦，又产稻，还产鱼虾</p>

    和芦苇，陆路上通北京，水路东通天津，因而又是商贾云集之地。</p>

    星期天，正好赶上大集。北方冬天的集市十分的热闹，特别是快要过年时，</p>

    集市上人山人海，放了假不用去上课的我们，便也都喜欢到集市上凑热闹。集市</p>

    上有好多卖鞭炮的。当然与今天的动辙几千元几千响的鞭炮不能相比，那时，能</p>

    花上八毛钱买上一响的鞭炮，已经不错。而对于我，就是连这个，也得不到。</p>

    虽然苦苦地相求，妈妈仍然不给我一分钱供我买炮。想想也是，赔那八块玻璃的</p>

    钱，还是借了好几家才凑齐的，至今也还没还完，哪还有钱再供我买鞭炮玩呢。</p>

    买不起，但逛逛炮仗市，乐趣也是盎然。于是便约了三五玩伴，上集凑热闹。</p>

    东逛西逛，有几个伙伴便买了鞭炮。我们几个便不断地从那一响的鞭炮中摘取</p>

    一个两个，点燃扔出，听个响。</p>

    炮仗市上那些个卖鞭炮的，为了招徕生意，到是动不动地点燃一挂鞭炮，以</p>

    吸引买者，每当这时，我们便聚集在那周围。</p>

    炮仗市当然不是只有一家卖炮仗的，这家响过，那家又响，于是我们便随着</p>

    响声奔逐于集市间。突然，有一家卖炮仗的「炸了」，也就是说，他的几十挂上</p>

    挂鞭炮被连续地引燃，于是炸个不停。这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好玩了。那</p>

    炮仗足足炸了十多分钟才结束，卖炮仗的看的直哭，可也没法上前扑救，而我们</p>

    却乐的开了花一般。</p>

    快散集了，我们仍旧沉浸在刚才炸炮仗的兴奋中。这时，不知是谁，指了指</p>

    正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推着手推车的一个矮个子卖炮仗的，说：「看，他的麻袋里</p>

    还有半麻袋炮仗，问他能不能便宜点卖。」</p>

    于是我们几个走上去，问他能否便宜卖，没想到这个小老头十分的吝啬，一</p>

    分钱不少，弄的我们几个挺扫兴。于是有人提出，我们去偷他几挂，一想不行，</p>

    那老头太精，没空子给我们偷；便又提出，我们去抢，一想也不行，让民兵逮着</p>

    又完蛋了；最后商定，炸了它。</p>

    计议已定，我们走到那卖炮仗的小老头面前，「大爷，我们挑几挂行不行」</p>

    那人停下手推车，并给我们解开了麻袋的口，我们便分三个人遮挡他的视线</p>

    并找他说话分散其注意力，我和另外一个则将悄悄点燃的几颗炮仗塞进了他的麻</p>

    袋。生怕引不燃，我还将一根火柴擦燃，并塞进还剩半盒的火柴盒里，然后连同</p>

    火柴盒一起塞进了麻袋。</p>

    「啪」的一声响，那老头赶忙伸头往麻袋里瞧。</p>

    「啪」、「啪」又是两响，那老头慌了，一边伸手到麻袋里去抓，一边</p>

    扭头骂我们：「好哇你们小兔崽子，你们」</p>

    就在他一句话没骂完时，「嘎嘎嘎嘎」麻袋里的鞭炮被点燃了，这一燃</p>

    可就不得了，「噼呖啪啦」的又有好多鞭炮被引燃，并不断有「咣咣的巨响，</p>

    这说明，里面不仅有挂鞭，还有麻雷子。</p>

    到了这时，连那吝啬的老头，也不敢再管他的麻袋，慌忙地丢下手推车躲开，</p>

    抓起一根棍子追打我们。我们奔跑着，跳跃着，欢呼着，却不肯离开，我们要享</p>

    受这欢乐，直到那鞭炮全部炸完，才在那老头的骂声中跑开。</p>

    我们被告发了，星期一的上午，五个人便全部被叫到学校办公室，分别地进</p>

    行审问。防线很快被攻破，五人中，包括我在内有两人出身不好，属于黑五类，</p>

    所以甭管事实是怎么样的，照成分论推理，我们二人便成为这次事件的谋。</p>

    这次的事还惊动了公革委会，于是斗争便升级了。</p>

    因为正好公正要准备在年前召开一次万人批斗大会，正在向各村分配挨批</p>

    斗的名额，象什么改造时不老实的四类分子呀，破坏会义生产的坏分子呀，</p>

    妄图复辟资本义的什么什么呀，伤风败俗的流氓与破鞋呀等等等。因一同炸炮</p>

    杖市的五人中有三人出身好成分低，而另一个富农出身的狗崽子和我二人，便有</p>

    幸入选。</p>

    这天下午，正在参加义务劳动的我被叫到大队部，和我同行的还有那个比我</p>

    低一年级却比我还大两岁的富农子。我们知道是为什么，乖乖地自动走到大队</p>

    部报到，还没走近大队部，从敞开的大门处往里看，沿西墙根已经站了一排的四</p>

    类分子，这其中，又有我的妈妈，有鹿一兰，有许还周不论男女，全都双腿</p>

    紧紧并拢，规规矩矩，低着头，等待着发落。</p>

    我和那富农子也加入进来，听那治保任宣布，腊月二十七，准备接受全</p>

    公万人批斗，而且被告知，批斗大会后要游街。</p>

    宣布完又对我们进行了一番教育后，多数人便得令了家，但妈妈和另外两</p>

    个女四类被留下，要过年了，要为大队部扫除。</p>

    一直到了快到做晚饭的时候，妈妈仍然没有家。我不会做饭，便到门口去</p>

    望，却正看到妈妈抱了很厚很多的大木牌子向家中走来，我迎上去，帮助妈妈拿</p>

    那些牌子。牌子大约4公分长，3公分宽，5公分厚，其上穿有铁丝，共有</p>

    十一块，一看便知这是供游街时的四类分子挂在脖子上的那种。原来，妈妈是去</p>

    受领任务，即在十一个牌子上书写挨斗人的姓名与罪行。</p>

    刚要进门时，邻居的赵大婶正好和赵小凤一同出门。那大婶看到我们母子，</p>

    便喊住母亲，说要妈妈后天到她家帮助她炸排盒当地过年时吃的一种油炸面食。</p>

    因后天正好是我们将要挨批斗的日子，妈妈低着头，又不好意思又带着分的歉</p>

    意为难地说：「后天我」，说到这，妈妈便看了一眼赵小凤，下面的</p>

    话就没能说出口。</p>

    赵小凤是知道后天的事的，便拉着她妈妈的手，一边催她快走，一边说：</p>

    「哎呀妈别麻烦郑老师了，我帮助你炸不就是了。」</p>

    那女人却不走，一边甩开女儿的手，一边继续罗嗦：「要去赶集吗后天是</p>

    大集，你们家的年货置办的怎么样了」</p>

    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赵小凤抢过了话说：「妈你还有完没完呀，大冷天的</p>

    老在这站着干什么呀，让人家郑老师家去了。」</p>

    到家，妈妈抱住我，半天什么也没说。然后做饭、吃饭。快睡觉时，妈妈</p>

    才说了家后句话：「怕挨斗吗」</p>

    我努力地装出一二十分的无所谓，了一句：「没事。」</p>

    我的答令妈妈得以宽慰，她点了点头，在我的面额上亲了一口，我一个</p>

    微笑，什么也没有再说。</p>

    妈妈的表情，并不是照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无奈，而带有几分宽松，甚至带有</p>

    某种鄙视与凛然。</p>

    第二天，妈妈很快地就将那些木牌子写好，也包括我挂的和妈妈挂的那块。</p>

    我挂的那块写着：「反革命狗崽子鲁小北」，妈妈那块则写着：「反革命臭</p>

    破鞋郑小婉」。名字是另起一行的，其字体明显大于上面的字，而且故意写</p>

    的七扭八歪，中间的「小」字甚至是倒过来写的。</p>

    刚刚写好牌子，门外就来了人，是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妈妈情知不妙，便</p>

    到门口，双腿立正，双手紧紧贴在腿的两侧，口中还念起毛席语录：「反革命</p>

    不打不倒。」</p>

    两个来人都是妇女干部，到是不凶，其中一个又高又胖的四十岁左右的，还</p>

    显的很亲近地拉着低头垂立的妈妈，「哎呀立正干什么，没那么多事儿。」说着</p>

    话便拉着妈妈的手一同坐在炕沿上。</p>

    二人拿来了十一顶纸糊的高帽子，要妈妈在上面写字。</p>

    「十一个人的，游街时要戴，噢对了」，那任象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p>

    着妈妈关心地说，「你自己挑一个戴着适的，不适的戴着不舒服，扎脑袋。」</p>

    妈妈羞辱地低头不语。那胖女人似乎完全觉察不到什么，又取出一大张红纸，</p>

    对妈妈说：「就再麻烦你，给我们家，还有我娘家几个兄家，写几幅对联，词</p>

    我也不懂，你就随便编吧。」</p>

    另一个不爱说话的，也是干部，也取出一大张红纸，同样要妈妈帮助写春联。</p>

    妈妈一一收下。</p>

    那二人起身要走时，那胖子妇女任又关照妈妈说：「明天挨斗，穿脏点、</p>

    破点，免的弄一身唾沫什么的」</p>

    另一个插话：「有些坏蛋说了，可能要扒你的鞋。」</p>

    胖子任才又说：「对了，我忘记了，你自己的鞋要穿好系紧，有人想坏</p>

    意说到时要脱你的鞋让你用嘴叨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来的。」</p>

    大概是看到妈妈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另一个年轻一点也秀气些的，又安</p>

    慰妈妈：「游一条街就到晌午了，人们饿了就家了。哎反正也躲不过去，想</p>

    开点就是了。」</p>

    腊月二十七这天，是我们将要挨斗的日子，早上，我和妈妈只是就着咸菜各</p>

    吃了一个贴饼子。便做好了挨斗的准备。</p>

    快要到大队集前，妈妈要我再上一次厕所，把大小便排干净，这我知道，</p>

    因为不知道批斗会要开多久，批斗会结束后也不知多久才给我们松绑，期间，是</p>

    不会允许我们大小便的。</p>

    因为是年关大集，又要召开批斗会，还要游街，特别是照例还要有几个破鞋</p>

    游街，这天的花鲁湾那真是人头挨着人头，就比赶庙会还热闹。</p>

    因为有的村并不象我们村这样是公的所在地，为了不至于迟到，好多村很</p>

    早就将他们村准备挨斗的四类分子押到了公，我们还在家中没出门时，大街上</p>

    便有人在呼喊着：「李家洼的四类押过来了，快去看呀」接着便是咚咚的急促</p>

    而杂乱的脚步声。又过一会，又有人喊：「二嘎子快来看呀洪家务的四类来了，</p>

    还有一个破鞋。」于是又是一阵的脚步声与叫嚷声追逐而去。那时的人们，看批</p>

    斗，似乎比今天的人们看刘德华演唱会更积极。</p>

    不一会，赵小凤腰扎皮带，皮带上围着子弹袋，手持着一支美式卡宾枪与另</p>

    一个挂着五三式步骑枪的女民兵到了我家。我和妈妈知道是来押我们的，便都站</p>

    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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