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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想要被害人活着承受切肤之痛,却要给她注射麻药,在行为逻辑上很矛盾。”柳至秦道:“但凶手这么做,必然有道理。花队,这种‘多此一举’说不定是为了误导警方。”
花崇松开双手,“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麻药,专业的脊柱注射手法,还有对伤口的缝合处理。任何一个办案人员,都会立即想到医护人员,尤其是麻醉师和外科医生。”
柳至秦:“对。从这一点看,凶手有转移警方视线的可能。”
花崇拿起记事本,左手托着,右手飞快写画。合上本子后才道:“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被害人身上的那些缝合口处理得相当粗糙,并不是外科缝针的方式,更像是……”
花崇还在思考怎么形容,柳至秦已经开口,“更像是缝补破损的玩具,或者衣服。”
“对。”花崇道:“假设我是凶手,我想要误导警方。在我已经有了周密计划的前提下,我一定会学习专业的外科缝针技巧。”
柳至秦往后一倾,靠近椅背里,双手叠在腹部,“无意模仿,那就是麻醉、缝针这种行为本身,对凶手来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花崇从桌上下来,“我倒是想到另一种可能。”
“什么?”
“恐惧。”
花崇踱到窗边。这间会议室有一整面墙的窗户,不拉窗帘的时候,日光像瀑布一般灌进来,将看得见看不见的阴霾一扫而空。
柳至秦注视着站在光里的人。
花崇请闭上眼,尝试将自己代入凶手。
“活着被切开四肢,被剖腹,必然是难以承受的痛苦,但剧痛有时会冲淡恐惧,它和痛哭流涕一样,是一种外放的情绪发泄。”
“这种情绪发泄一旦被堵住,肢体的疼痛变得迟钝,而头脑异常清晰,那么人会沉浸入极端恐惧的困局中。”
柳至秦低声说:“被害人最先被切开的是双腿,在麻药起效的情况下。”
花崇转身,背对窗户,眉目被阴影覆盖,“凶手要被害人恐惧到极点,再疼痛到极点。两种折磨方式,凶手一个不放过!”
“为什么一定要使用麻药?为什么是腰部以下局部麻醉,而不是全麻?因为全麻之后,被害人会失去一切意识,从某种角度来讲,被害人感受不到痛苦和恐惧,即便马上死去,也是幸福的。但局麻不一样,被害人大脑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腿的皮肤和肌肉被切开!”
说完,花崇额角渗出汗珠,仿佛亲眼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柳至秦起身,递给他一瓶冰水。
花崇灌下,又道:“我见过腰部以下不能动弹的人,他们的下肢只有非常迟钝的知觉,痛觉不存在,上半身虽然能动,但对一个刚‘瘫痪’的人来说,仅靠手臂的力量,根本无法移动身体。尤其被害人上身有明显束缚痕迹,她是被绑着的。”
“所以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腿上的肉被切开了。”柳至秦不由得心头一紧,“因为感觉不到痛,所以思维被恐惧占据。这种恐惧对意识的摧残,其实不亚于切肤之痛。”
花崇:“在施以恐怖后,凶手又给与被害人锐利的痛。如果凶手不是对被害人恨到极点,必须以这两种方式摧毁被害人的精神与肉体,那就是具有反社会人格。”
柳至秦:“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花崇稍稍平复,回到桌边坐下。
柳至秦揉了揉他的后颈。
这是个没有多少实际功效的小动作,比不上揉肩膀或者按太阳穴,但是每当后颈被柳至秦按揉时,花崇都会立即放松下来,像只被挠了脖子的猫。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猫有相同的爱好。
“缝合伤口这一点我还是没有什么头绪。”花崇看一眼时间,“裴情他们可能快结束了。”
尸检报告和痕检报告先于DNA比对结果出炉。
“柳哥!”海梓心急火燎地冲来,“你猜那团泥土里有什么?”
柳至秦翻着报告,略感意外,“油菜花?”
“没想到吧!”海梓说:“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赔钱,上!”
裴情进入法医鉴定中心后,将骚包的特种兵制服换成了隔离服,现下完成解剖,又换了回来。
他剃着贴头皮的寸头,自己拿小刀刻了个断眉,象征伤疤,此时拿着尸检报告,一条一条讲刚才解剖时的发现,简直违和感爆棚。
而别人还不能质疑他,一质疑他就会不耐烦地怼——不想当特种兵的法医不是酷男人。
“我拆开所有缝合线,在被害人的腹腔和盆腔里,发现大量油菜花。”裴情将细节照片翻给花崇看,“我觉得凶手剖开被害人腹部的意图和切开四肢的意图不同,被害人的子宫和部分肠子被摘除,取而代之的是油菜花。凶手在进行切除时,被害人濒死,或者已经死亡,生活反应很弱。现场留有少量油菜花,应该是凶手在清理时没有注意到。”
海梓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次凶手的狠毒程度刷新了我的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