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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遮住床脚。</p>
“找什么？”</p>
骆阑笙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p>
“药..酒...”宋琏之瞧不清抽屉里的药品，胡乱摸索着，碰倒了一堆瓶瓶罐罐。</p>
骆阑笙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宋琏之是在找解酒片一类的药物。</p>
“你先躺好，我帮你找。”他把人摁回床上，顺手拉过被子盖严实。</p>
抽屉里塞了一些药盒药瓶，横七竖八地倒放着，从外包装上粗略辨认，大多是胃药感冒剂这类的家常药品。</p>
屋子虽然是骆阑笙的卧室，但他从不会留意这样的角落，倒方便了宋琏之用作收纳。</p>
为了找到解酒药，骆阑笙先拿出几个药盒，仔细浏览过包装上的说明，再一样一样地摆放整齐。</p>
直到他摸到了一个写着避孕字样的塑料盒。</p>
读完盒身上的，骆阑笙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犹如凝滞。</p>
他瞥了眼床上昏睡的人，竭力稳着手，从盒子里拆出几片药板。</p>
其中一片已经有了开封的痕迹，几个塑料凹槽空无一物，边缘残留着星点铝膜。</p>
原来宋琏之一直在背着他避孕。</p>
心底痛意泛滥，像被毒蜂狠蜇了一口，骆阑笙把药板强塞回去，猛地攥皱了药盒，一双乌瞳暗不见底，犹如搅进了一池墨汁。</p>
他望向那张无辜的面容，双拳紧紧握起，眉梢眼角都覆了一层皑皑的霜。</p>
月凉如水，眸光更比夜色冰冷。</p>
可即便如此，对于宋琏之，他生不出任何憎恨嫌恶的心思。</p>
骆阑笙闭上眼，放任心底的悲凉浮漫而上，在胸腔里不断翻滚，熬煮，直至苦味渗入心脾。</p>
像飓风过境之后，只留下一地被践踏过的狼藉。</p>
骆阑笙翻手一丢，盒子砸落桌面，声响微不可闻，却轰然如鼎隳。</p>
男人自嘲般地苦涩一笑，正欲起身离去，手背却忽地一沉。</p>
“骆...骆...”</p>
宋琏之若有所觉，明明醉得神志不清，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死死地攥在手里。</p>
那人破碎地呢喃着，音色染上了无边哀戚，眼角颤颤，淌下一道莹亮的水迹，延伸进了鬓间。</p>
骆阑笙回过头，凝视着那人睡颜，神情晦暗不明。</p>
“宋琏之”</p>
才念出这个名字，一种无力感便涌上心间，男人紧抿薄唇，眉宇间笼罩着无人窥见的脆弱与憔悴。</p>
“怨我吗？”</p>
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抚上侧脸，用指腹去拭他湿润的眼角，珍爱地，细致地描摹起来，眼底凝着温柔而沉重的情意。</p>
“不哭了，别害我心疼。”</p>
胸腔泄出一声叹息，骆阑笙俯下身，轻轻吻上他的眼尾，长久地停留在那里。</p>
翌日中午，床上隆起的一团被子颤了颤，传出窸窣的动静。</p>
宋琏之四肢乏力地坐起来，摇晃摇晃，又放任身子落回原位。</p>
他按着脑门，先闭眼缓过一阵眩晕，再用力抹了把脸，总算让意识回笼到了当下。</p>
噩梦在脑中一闪而逝，只留下一个朦胧的片段，却足以让宋琏之心有余悸。</p>
他梦见骆阑笙抛弃了他，牵起一个容貌模糊的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p>
他拼命追赶那人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唤他名字，半点体面也不顾。可骆阑笙却置若罔闻，只冷漠地背对着他，步履不停，最后隐没在黑暗之中。</p>
宋琏之敲起额头，试图把不愉快的面画捶出脑袋，又拍了拍侧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p>
太荒唐了，骆阑笙怎么可能不要他？</p>
宋琏之在心中又臭骂了林侑一顿。</p>
要不是这混蛋故意讲些捕风捉影的事，他怎么会做这么糟心的梦。</p>
他掀开被子，低头瞧见自己一身银灰睡袍，又怔上了一阵。</p>
昨晚喝到最后，他已经烂醉如泥，只隐约记得骆阑笙来接他，又将他抱回到房间里。</p>
如此说来，这衣服定然是骆阑笙帮他换好的。</p>
宋琏之面庞微热，心里却暖洋洋的，像饱满的稻穗晒足了光，充盈又踏实。</p>
他坐在床沿，一脚踩到地板上，还没完全站起来，余光便捕捉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盒。</p>
曾经藏在抽屉底部的东西，此刻猛不防地暴露在他眼皮底下，无处遁形。</p>
盒子皱了大半边，表面覆着深刻扭曲的褶，可想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p>
宋琏之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拿过了药盒，呼吸絮乱，全身都开始战栗。</p>
“阑..阑笙...”</p>
莫名的恐慌攫住心律，宋琏之下意识抓过手机，飞快拨了出去，迫切地想听到骆阑笙的声音。</p>
心跳震耳欲聋，提示音间歇性响起，每一声都敲在了他脆弱的神经上。</p>
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像失语了一般，如鲠在喉。</p>
骆阑笙并不讲话，沉默地等着他开口，宋琏之压紧了手机，却只能听见他沉促的呼吸声。</p>
“阑笙，我...我...”</p>
此时此刻，宋琏之才迟钝地发觉，原来他根本没有想好解释的说辞。</p>
“什么事？”</p>
男人终于出了声，语气淡漠，不带任何情绪，却叫宋琏之如坠冰窟。</p>
“我...我....”</p>
宋琏之掐皱了药盒，明明没有直面男人，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p>
“对不起”</p>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汇不成连贯有序的语句，乱糟糟地涌到唇边，只吐出了这样苍白无力的三个字。</p>
泪水浸透下睫，宋琏之咬紧嘴唇，心口的痛意在瞬间蔓延肆虐。</p>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既也不斥责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p>
最后冷淡地抛出一句话，语调生硬低沉。</p>
“我要开会了，没什么事先挂了。”</p>
电话传来忙音，宋琏之脑袋发懵。</p>
手机从掌中滑落，宋琏之瘫坐在床上，揪着衣领，困难地喘了两口气，泪水涟涟而下，打湿了面庞。</p>
在与骆阑笙心意相通以前，他抗拒用这副畸形的身体孕育子嗣，更不愿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便在每次性事后悄悄服用避孕药。</p>
但从福利院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动过避孕的念头，自然也忘了把药盒处理干净，才导致骆阑笙误打误撞地揭破此事。</p>
宋琏之心里清楚，无论他如何辩解，他曾一度瞒着骆阑笙避孕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p>
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掉这件事，却因一时大意，最终还是伤害了爱他的人。</p>
而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即使从负责那一刻起，漫无边际的痛苦与悔恨就掩埋了他，就像是一场寂静的矿难，悄无声息地天崩地裂。</p>
作者有话说：</p>
晚些会有下一更]</p>
第十九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