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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将明时，释沣重新打开房门，走到小院中。</p>

    不在陈禾面前时，他总是神态漠然，袖手拂过，陈禾的房门又无声无息的关上，顺着缝隙能够看到窝在厚厚被褥里的陈禾睡得脸颊泛红。</p>

    释沣独自伫立不语。</p>

    他在两日前，自豫州到京城赶了一个来回，还跟浣剑尊者比斗了一场。</p>

    虽然双方都没动真格，与远胜大乘期高境绝顶高手的对峙，那威势也不是好受的。</p>

    释沣有些疲惫的摸摸眼角，他相信浣剑尊者抓不住自己，同样他也不知道这位魔道第一高手是不是还有要命的底牌，与浣剑尊者为敌，并不明智。反正他也只是想要蜃珠，东西到手，没必要继续纠缠。</p>

    释沣无声走到石桌前，开始整理陈禾买的东西。</p>

    烛台，祭品，香炉…都是凡人常用的东西，只有一个牌位空空荡荡，还没来得及写字。</p>

    释沣也没有往上刻字的打算。</p>

    他慢慢将那个红色盒子从芥子法宝中取出，端端正正的放在牌位最中央，静默许久，释沣退后三步，深深稽首。</p>

    “先辈上界有知，北玄或绝。吾师南鸿子，为我所弑，释沣无能，唯愿师弟平安。”</p>

    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p>

    作者有话要说：释沣祝祷的意思是：他师弟那个要命的命格，不适合收徒弟，所以北玄派也许就要灭绝了——或，是也许的意思。</p>

    为什么不适合收徒弟呢，释沣拿自己做例子</p>

    第33章 新年</p>

    世间能封存蜃气的东西并不多，蜃珠会自动吞噬灵力真元，唯有四海真水与三昧真火能克制它。</p>

    原本被封印在陈禾丹田内的石中火，在主人一吞下蜃珠后就奋力挣扎着活跃起来，分出细微火焰去抢夺，随后心满意足的抱着蜃珠落入丹田，滚了好几圈。玩累之后又随意一踢，继续窝着不动，作为新玩具的蜃珠却被妥妥的打上了“属于石中火”的标记。</p>

    被火焰裹了一圈的蜃珠很安分，任由陈禾运功将它导入神台紫府。</p>

    人躯共有三个丹田，通常说的丹田在腹部。为下丹田，眉心为上丹田。</p>

    金丹结在下丹田，元婴成于胸口，到了化神期，元神就盘踞在神台紫府了。石中火隐约感到“玩具”被挪走了，但也是以后“会住”的地方，没有多注意。</p>

    陈禾用灵力控制石中火，蜃气惧怕石中火，微妙的克制，让蜃珠像释沣预料的一样，安静的悬浮着不动，但陈禾却觉得脑袋发胀，就像栽进了水潭。</p>

    一些乱七八糟的景象，隐约浮出。</p>

    还没来得及看清，幻象就陷入烈焰，迅速焚烧殆尽。</p>

    石中火贪婪而缓慢的将蜃珠表层烧了一遍，留下干干净净的一颗珠子，火苗这才满足的安静蛰伏。</p>

    于是陈禾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七天。</p>

    他是被炮竹声吵醒的，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打开正门点燃鞭炮，夜空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p>

    陈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p>

    他记得释沣从修真集市上回来了，还给自己带回一颗蜃珠。</p>

    陈禾摸着眉心发愣，因为这段记忆是从释沣拿出珠子开始的，他甚至看见了自己好奇又疑惑的神情，也看到了释沣在自己身后拧眉深思的模样，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p>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不祥预感涌上心头。</p>

    匆忙看完了苍玉球与桌上的纸。陈禾连鞋都没穿，匆匆踩着廊上积雪往小院对面的房舍跑去。</p>

    “师兄！”</p>

    房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p>

    家居摆设都是掩人耳目的东西，床榻上没有睡过的痕迹，茶壶杯盏也是崭新的从未用过。一旦居于此处的人不在房内，它就显得陌生而空洞。</p>

    陈禾僵立在门口。</p>

    他忽然感觉到豫州冬季的寒风，冷得就像黑渊潭水。</p>

    ——是因为说出了师兄功法的问题，还是师兄找到治疗他迷心症的药，觉得他可以独自生活，所以离开了？</p>

    陈禾心神激荡，眼前一阵晕眩，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p>

    ——修真界再大，只要实力足够，没有找不到的人！</p>

    “吱呀！”</p>

    小院门推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傀儡捧着放有两只碗的大托盘进来。</p>

    陈禾本已黯淡的眼睛蓦然亮了，他三步并做一步，疾走到傀儡旁边，急声问：“你主人呢？”</p>

    傀儡僵硬的抬起脑袋，往门外一指。</p>

    陈禾还没来得及出去看，只见释沣带着另一人进了院子。</p>

    遏制不住微微颤抖，陈禾一边唾弃自己没用，一边又欣喜若狂：师兄没有不告而别！</p>

    “哟，这是什么眼神！”</p>

    一个夸张的声音叫道，还啧啧有声的感叹，“喂，释沣道友，你出门前没给小娃娃东西吃吧，瞧这眼神黏到你身上了，想扯都扯不下来。”</p>

    陈禾愤怒又窘迫，终于移开目光，想看到底是谁除夕夜里跑到他与师兄家里来捣乱。</p>

    一条黑灰破道袍，两条雪白长眉，耸动得十分滑稽。</p>

    “长眉老道？”陈禾吃惊，差点踮脚去看释沣后面是不是还跟着一串黑渊谷的老不修。</p>

    还好，后面只有坊间炮竹弥漫的淡淡硝烟，不见人影。</p>

    长眉老道捋着胡须，把这座宅院打量了一番，摇头晃脑的说：“释沣，你这是打算带着陈禾在这里长住了？”</p>

    释沣点头，挥退傀儡。</p>

    他走到情绪明显不太对的陈禾面前，陈禾不等释沣说话，已急急掩饰出声掩饰自己的反常：“师兄，我记住睡前发生的事了，那颗蜃珠真的有效！”</p>

    长眉老道歪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叫：“蜃珠？难道传闻是真的，浣剑尊者府邸半夜遭袭，那人身穿红衣，疑似血魔…”</p>

    长眉老道说一句，陈禾的眼神就复杂一分。</p>

    这糖球，不是集市上买的？</p>

    浣剑尊者，他小本本记着呢。魔道尊者，三百年前将乾坤观驱逐出了中原，有许多手下在当官，豫州郡尉就是其中之一。</p>

    难道是浣剑尊者在集市上抢到糖球，师兄手慢了一步，于是上门去找，又一言不合，开始动手？</p>

    ——这事听起来有哪里不太对！</p>

    “你疯了么，浣剑尊者出于海市蜃楼，谷主说浣剑尊者在南海蜃气中练剑四百年，他的功法能够引发心魔，就算你心神俱伤，无畏生死，可你还有师弟要管呀！”长眉老道痛心疾首的说着，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口。</p>

    “我没有心魔。”</p>

    “……”</p>

    陈禾终于等到了长眉老道张大嘴，眼睛瞪得溜圆，拂尘脱手摔落，然后人也跟着啪叽一声绊倒在地。</p>

    “道长，地上雪凉，我让傀儡来扫地吧，你不用费心自己滚。”陈禾笑嘻嘻的弯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