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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夜色如墨,亮晃晃的武器映入眸底,在眼前形成霍亮银光,唤醒他体内忠君为民的正义热血,告诫着他不允失败。

    稍早前,他想西城赵家派了密函,取了贪臣赵封贪财奸贿之证据。

    未料及贪贿证据才刚揣入怀里,赵家护卫倏涌而出,将他团团包围住。

    他不知他在今日行动的消息因何走漏,以致让老奸巨猾、坏事做尽的赵封有所防备。

    锐眸不动声色暗察敌众我寡的局面,莫煦宗知晓,眼前情势凶险,若以蛮力缠斗,他并无胜算,实在难以杀出重围。

    略一思索后,莫煦宗手扬单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诉,砍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尚不及反映,只见银光炤熠,一道墨影如鬼魅般由眼前疾闪而过。

    耳边疾风不止,剑气横荡,转瞬,吃痛声此起彼落响起,那墨影便在众目睽睽下销声匿迹。

    赵封惊疑之际,见手下死的死、伤的伤,铁青着脸气得大吼:“全是一群没用的饭桶,还杵着发什么楞?快给我追!追!”

    夜风寒怆耳边回荡着赵封气急败坏的声音,莫煦宗一举纵跃上檐顶,垂眸冷凝着下方鸟兽散开的护卫,突地感到一阵剧痛袭来。

    下意识伸手摸向肩头突起物,莫煦宗蹙眉发出一声低吼。

    他没想到,赵封所训练的赵家护卫中居然藏着使暗器的高手。

    强拔下嵌进左肩的蛇牙形暗器,莫煦宗猛地一窒。

    此时手中的不是普通暗器,而是江湖上让人闻之色变的‘绝命阎罗’。

    ‘绝命阎罗’乃是由天下第一毒人孙踏香研制,通常以涂着毒药的蛇牙吻为夺命武器。

    被状似蛇口的蛇牙吻嵌入皮肤的那一瞬间,蛇牙遇血即成绝命剧毒,中毒者会在约莫一炷香时间,毒气随着血液扩散,游走全身,最后中毒者会因为毒气攻心而死。

    他当机立断封住身上几个大穴,减缓毒气攻心的时间,争取时间。

    他该庆幸,赵封拿到的不是孙踏香独门秘制的‘绝命一日香’,那毒是比‘绝命阎罗’更阴险的毒,会让中毒者散发歘特殊香气,让人可循香追查中毒者下落。

    若真中了那毒,他的行踪将无所遁形且必死无疑。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赵封是如何得知他的行动?又是如何不下天罗地网等着因他入陷阱?而发出‘绝命阎罗’的人又是谁?

    据闻,亦正亦邪的孙踏香从不帮贪官污吏、不涉及江湖事,他所研制的毒器又如何出现在赵封手中?

    隐隐推敲出几个重点,莫煦宗知晓,这一切绝不单纯……

    秋末冬初,夹着霜冷的寒风呼呼吹着,枝上枯叶随风发出沙沙声响,转瞬间又旋落满地萧瑟。

    就着月色,仰头看着枯叶像雨般翩然旋落一地,丁笑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在娘家时,屋前也有棵大树,秋刚临,落叶随风漫天飞落,她总喜欢和妹妹丁喜芸张臂去接,非得弄得满身满头是枯叶才甘心。

    那段和妹妹相依为命的日子很单纯,若和嫁入莫家的日子比起来,只是多了点为生活奔波的劳苦。

    转眼嫁进莫家几个月,在莫家她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除了费心为相公张罗些食补药膳外,日子远比想象中清闲、如意。

    为人妻的生活她适应得挺好,只是在这安足的日子里,她总觉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说实在,她真的想不明白,心里欠缺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不过很正常,依她率真粗线条的乐观性子,实在很难有伤春悲秋的细腻。

    以前老爹就常笑她,她的适应力强,就算把她丢到街头,她也会好奇的张望四周环境,在发掘适合她生活的方式,然后以她特有的乐观,快速代谢掉心里所有的负面想法,让笑挂上脸庞。

    或许就是脸上那不曾褪去的甜美给她带来福份,她是他爱笑的宣蝶……老爹总是这样说,噢!差点忘了,那个老爹是还未染上赌瘾前的老爹……

    风静,丁笑蝶匆匆拉回心思,惊讶于自己竟恍神这么久,连忙提起裙摆,往厨房而去。

    自从头一回炖给相公喝的鸡汤见效后,她更加积极变化食膳药汤,让相公口味可以天天换新、不腻口。

    厨娘一瞧见她,立刻敞开笑道:“少夫人,您时间拿捏得真准,这药膳火候正好。”

    袅袅白烟伴随着药香味,充斥在厨房里。

    丁笑蝶小心翼翼掀盅,舀了一口汤盛在碟中,唱了一口才道:“恩,滋味真好,多亏嬷嬷帮我看着火候。”

    大夫所开的药膳汤营养滋补,可佐以鲜鸡、肉骨、鲜鱼炖煮,除了药贴本身的药效,石材投过叙焖煮释放出精华,不但营养好吸收,更暖和脾胃。

    小小一盅药膳汤乍看简单,实则繁复,费时,费心,半点都怠慢不得,虽说有厨娘看顾着,但她每隔半个时辰,总会往厨房走上一回。

    丁笑蝶那全心全意为良人的模样,连厨娘也为之动容。

    “是少夫人有心,连着为少爷炖了大半年食膳,从不倦怠,下午、临睡前各一盅,顺应节气选择当令食材炖汤,这份细腻让嬷嬷我瞧了都好感动。”

    “我才没嬷嬷说的那么好。”头一回被人赞细心,她脸都红了。

    “少夫人值不值得人赞,光瞧少爷这段日子的身体状况就知道。”

    少爷与少夫人成亲以来病情未再恶化,虽然还是没法儿像正常人那般,但病况确实好上许多。

    大伙都说,少夫人是有福之人,要她说来,少夫人不但有福,还是有心之人。

    “相公好我也好,能为他这么计量着,我才不用整日闷得发慌。”她边小心翼翼端起热腾腾的药汤边说着。

    “呵呵,少爷娶了你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你也得挣点气,努力帮莫家怀个小娃娃啊!”厨娘不与她争辩,反而呵呵直笑着。

    提起小娃娃,丁笑蝶赧然地愣了愣。

    其实自从那一次莫名其妙洞了房后,相公变得越来越古怪,甚至不太喜欢她碰他,连‘吸浊气’也是她硬‘强’吸了他好几次才顺利完成。

    或是是被她硬着来的手段给吓怕了,那一次后,时辰已到,相公总是乖乖让她帮他吸浊气。

    不过这也好,那一次后……她疼了好久,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别羞别羞,生娃娃是天经地义的事,瞧你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尴尬虚笑了两声,丁笑蝶连忙道:“唉呀嬷嬷你……唉,晚了,你快去休息,我……我还得趁热端汤回房呢!”

    这是成为莫少夫人唯一的压力。

    其实不只厨娘关切她的肚皮,婆婆、莫家长辈更是引领期盼她能为莫家生个小娃娃。

    大伙虽明着没说,但那股隐晦的压力,还真让人吃不消呢!

    她颔了颔首正准备踏出厨房,厨娘又唤道:“我瞧少夫人还是先披我的外氅再回去,这天气是越来越冷,受了寒可不好。”

    “嬷嬷别麻烦,我不冷。”感受那关切,丁笑蝶心头是既喜又暖。“我要回房了,汤冷了可不好。”

    说着,她对着厨娘扯开灿笑,径自离开。

    四周万籁俱寂,这时分,大伙用完晚膳都窝在屋子里取暖,丁笑蝶独自一人周在寂冷的园中小径还怪寂寞的。

    不知相公醒了没?

    丁笑蝶暗暗想着,却又忍不住掩唇偷笑出声。

    好奇怪,打从嫁给他后,她心头萦绕、挂念的,除了他还是他。

    忽地,一股淡淡血腥味顺风拂来。

    “唔,那是什么味道?”

    丁笑蝶微微抽动鼻头,努力辨着空气中怪异的气味,只是越闻她便觉得熟悉,那味道似乎像是……血味?

    兴许是成亲当天相公当堂吐血的震撼,那血色阴影烙在脑中挥之不去,丁笑蝶心猛地一窒,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相公。

    难道他又吐血了?丁笑蝶越想越害怕,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当她快步由园中小径穿过数个月洞,快回到寝屋时,瞥见一道立在屋檐上的墨影倐地直栽落地。

    “啊——”声音卡在候间,丁笑蝶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反应。

    她看错了吧?

    丁笑蝶眨了眨眸,无法确定,充满疑惑的脚步却自有意识的往寝屋旁的小径挪移。

    寝屋放的小径铺着卵石,摆着石臼、养着莲,也植着八角,夏天时时一片古朴绿意。

    天气一冷,绿意不再,一眼即可望尽小径,若是有人跌下,绝对无从藏匿。

    先将盛这药盅的托盘搁在一旁,丁笑蝶缓慢移动步伐,安静地朝着小径靠近。

    待脚步一走,投过屋里投映出的幽微光芒,她因为眼前所见,惊愕地轻抽了口气。

    她没看错,真的有个人由屋檐上跌下。

    只见对方一身黑衣装扮,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地依靠在墙面上,粗重的吐息在冷空气中呼出白色烟气。

    他受了很重的伤吗?由那么高跌下来,说不准连腿都给跌断了吧……打做掠过的同情思绪,丁笑蝶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管这黑衣偷儿有没有跌痛跌伤,她此时该做的是放声大喊,让护院来捉贼才是。

    只是瞧着瞧着,丁笑蝶竟觉那身形竟与相公有些相似?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放声大喊时,两道凌厉的目光朝她射来。

    迎向那目光,丁笑蝶不由自主地屏佐吸,脑中疯狂转着,她得大叫来人,她该转身就跑,但奇怪的是,被那双眼直盯住,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无法挪动,微启的唇甚至挤不出一句话。

    呜……怎么那么奇怪?她被下咒了吗?为什么身体不听使唤?

    在她皱着张小脸时,男子撑起颀长的身子,一步、两步朝她逼近。

    许是伤得极重,他得单手撑着墙面,才能顺利往前移动。

    目不转睛瞪着男子,丁笑蝶想,依他步伐沉重的龟速,她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逃跑。

    无奈,就算心头一千百万个想逃的念头,她吓得扯不开脚步,只能无助地圆睁着眸,看着他渐渐逼近。

    丁笑蝶你是傻子吗?快逃啊!快逃啊!

    他每迈出一步,她那像被紧掐住的心便紧揪一下地催促着自己。

    终于,在黑衣人离她仅一步之距时,惊惧声嗓才姗姗来迟。“呜,哇……救救……”

    声音好不容易滚出喉间,却被探向前的一双大手给捂住,成了一串无意义的低唔声。

    “噤声。”无力瞅着眼前没半点危机意识的笨女人,莫煦宗沉声警告。

    稍早前他强撑着会莫府,原本想到竹局寻暮定秋,不料还来不及离开,眼底便落入丁笑蝶朝着寝房徐缓而至的身影。

    惊见那熟悉的身影,莫煦宗的心陡地一凛,直觉想躲。

    不料体内的毒却由不得他作主,他还是狼狈摔落在小娘子惊愕的凝视下。

    “唔唔唔唔……”突然被捂住嘴,丁笑蝶挣扎着。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举得眼前缚着黑面巾,仅露出一双冷厉俊眸的眼眸很熟悉,连那声嗓,也与她家相公十分相似?

    无力面对她的挣扎,莫煦宗双手压住她的臂膀,绷着嗓断续道:“噤声,别动,我不会伤害……”

    毒气来得急而猛,他的脸色在转眼间由苍白转为铁青,气息更是紊乱不堪。

    感觉他的手突然压住纤肩,她惊慌失措喊道:“啊……你别过来,你别乱来,我……”左挥右打的双臂急震,居然在不经意间扯掉男子缚面黑巾。

    失去缚面黑巾,男子近在咫尺的容颜蓦地撞入丁笑蝶眸底。

    她为之震慑地凝着眼前那一张深深烙进脑海的冷峻脸庞,几乎不敢置信。

    “怎么会……”

    那同时,一阵灼心入骨的痛透过肩头袭来,莫煦宗再也无法承受,双膝一软地软瘫在地。

    “相公!”惊见他在她面前倒了下来,丁笑蝶吓得花容变色,顾不得心里的疑惑,连忙将他扶起。

    一扶起他,丁笑蝶立即感觉到,落在他肩头的手心传来一股湿濡热意,摊开手掌,乍见那怵目惊心的黑血,她僵住,一股冷意由脚底窜起。

    “相公、相公……你受了什么伤,为什么……为什么血是黑的?”

    躺靠在她怀里,莫煦宗蜷缩着身子,硬是挤出虚弱言词。“帮、帮我到……到后院竹林……找暮……”

    话还未说完,他发出痛苦低哑呻吟,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

    “后院竹林?后院竹林哪有住人,呜……相公你别吓我呀……”脑中一团乱,丁笑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嫁入莫家几个月,她从未听过后院竹林住着人,直觉便将他的话当成伤重后的胡言乱语。

    无力闭上眼,莫煦宗发出一声轻渺低喃:老天爷行行好,这节骨眼上,他身上没半点可以解释、说明一切的力气啊!

    “相公你撑着,蝶儿去唤人!”等不到他的回答,丁笑蝶当机立断,故作镇定的语气微微发颤。

    虽然脑中一堆疑问,但找大夫医治相公要紧!

    听到她要去唤人,莫煦宗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别去!”

    “可是……可是……”丁笑蝶犹豫地支吾了半天,不知该不该听他的。

    “不、不能找大夫,不能让……让人知道……听、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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