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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望夫成英雄(1)

    清风吹,花儿笑,鸟儿唱:起床起床,天亮喽!

    一夜好梦的新娘被窗外的鸟鸣声催醒,揉揉惺忪的眼,缓缓坐起,满目的艳红,令恍惚的神志霎时清醒——

    洞房!这里是洞房!

    昨夜,她与书呆子拜堂成亲了!

    咦?新郎呢?

    她跳下床,一眼看到靠在门板上的新郎。

    原本托在手中的花烛已搁在脚边,他站在那里,闭着眼居然睡着了。

    站着也能睡?

    武天骄惊奇地瞪大眼,踮着脚尖,悄悄走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一口气憋了许久,喜来宝撩起眼皮迷迷糊糊看了看,喝C大一张笑脸凑在眼前,瞌睡虫一下子溜个精光。

    人一清醒,他指着眼前的人脱口就唤:“小辣椒!”

    武天骄转动眼珠子,格格笑道:“书呆子,从今天开始,你我就当一回祖逖和刘琨,闻鸡起舞,由我来教你勤学苦练剑术!”

    喜来宝只当她在说笑,“府上不是有那么多侍卫、护院?你想练,找他们练不就成了!”

    武天骄摇摇头,把爹讲过的那番话学了一遍:“爹说‘你不喜欢书呆子,那就等到与他成亲之后,好好调教你的相公,看你有没有本事将这书呆子调教成一介武夫!’我看你根骨不错,是块习武的好料!”她兴冲冲地取来宝剑,挽起长袖,信心满满地道,“咱们到外面去,先给你三个时辰蹲马步,再给你三个时辰举砖头,再再给你三个时辰跨木栏,再再再给你三个时辰练拔剑……”

    得!照她这么个计划,他这个新郎熬不过一年半载,小命就得玩完!

    新娘子唠唠叨叨念了一大堆,没见新郎吭一声,心中纳闷,扭头往身后一看——新郎不见了!

    片刻工夫,怎就不见了人影?

    她返回屋中找了找,又走到院子里东张西望,奇怪,这书呆难不成会遁地术?

    找不到人,她就喊:“书呆子!书呆子!”

    喊了半天,才听一人懒洋洋地答:“小辣椒,你净往花盆、土堆里找什么?抬起头,往上面看,我在这里呢!”

    武天骄抬头,果然看到自个相公正坐在屋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冲她痞痞地笑。

    “你、你怎么爬上去的?”

    她很纳闷,正房的屋顶颇高,没有借力攀登的物体,这书呆子是怎么爬上去的?

    “就是这么爬上去的!”他敷衍道,在屋脊上躺了下来,双手枕着后脑勺,跷起二郎腿晃来晃去,悠哉悠哉。

    武天骄在下面直跳脚,“你快下来!”

    他慢悠悠地道:“你上来!”

    武天骄一瞪眼,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蹦起一人多高,离屋顶还差那么一点距离,她再蹦、蹦、蹦蹦蹦……

    唉!这回没了绳索的借力,她无法施展优美的身法,只一个劲地学袋鼠在那里蹦蹦蹦,还是没能上屋顶。

    一气之下,她居然憋着一口气,摇椅晃举起了花圃里一张石凳,瞪着他,凶巴巴地问:“你下不下来?”

    喜来宝吐吐舌头,冲她扮了个鬼脸,“不、下、来!”

    怒气往脑门上一冲,她想也不想,“嘿”一声,使劲把石凳掷了出去。

    砰、轰!

    洞房一侧墙体砸塌了。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府里头的护院,匆匆赶来一看,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潜龟院还没修好呢,这栖凤院又要被小姐给折腾得遍地狼藉,断垣残壁!

    “小姐,又出什么事了?”

    洞房花烛夜刚过,新娘怎么把洞房给砸了?

    “你们快去扛一把长梯来!本小姐非要把这死书呆捉下来不可!”

    顺着小姐手指的方向,众人抬头一看,喝!新姑爷大清早怎么蹿到屋顶上去了?

    洞房塌了一面墙,已摇摇欲倒,万一新姑爷成亲头一天就出了意外,一命呜呼,刚办完喜事,他们还不得去张罗葬礼?

    一拨人急得直冒冷汗,手忙脚乱地扛来一把长梯,靠到墙上。

    没等护院爬着梯子上去救人,自家小姐已一个虎步蹿上来,抬起一脚,将占着梯子的护院踹到一边,拎起裙摆系在腰上,露出两截白嫩嫩的小腿就往梯子上爬。

    护院蒙住眼不敢去看,拔腿就往院外跑,一路惨叫:“不得了啦!小姐与新姑爷要打起来啦!”

    惨叫声惊荡在侯府上空,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侯府上上下下顿时乱作一团,一拨又一拨的人手里拎着大桶小桶的水,心急火燎地冲向栖凤院,看样子都急糊涂了,把劝架救人当成是救火去的。

    等众人呼啦一下涌到栖凤院,抬头一看,皆倒抽一口凉气——

    姑爷与小姐全都蹿到了屋顶上,各占一边,怒目相视。瞧那气势,就像两大高手巅峰决战——风萧萧,他们的衣袂在风中疾劲狂舞,他们身如山岳,峙立不动,目光化作无形剑气,隔空交击,火星迸溅,忽听“呛啷”一声,一位高手已拔剑出鞘,剑气直冲霄汉!

    猝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一人仰天狂啸:“成何体统!”

    听这几欲刺破耳膜的尖锐嗓音,众人便知——侯爷驾到!

    武侯爷只穿了一只鞋,赤着一只脚冲到残破的洞房前,指着屋顶上僵持不下的两人,怒道:“统统给我下来!”

    武天骄瞅瞅底下暴跳如雷的亲爹,极不情愿地蹬着长梯回到地面。

    侯爷指着她卷起的裙摆,劈头就骂:“都为人妻了,还这么没规矩,快把裙子放下来!”

    武天骄嘟嘟囔囔地放下裙摆。

    侯爷唤来几个丫头,吩咐她们将小姐带到东厢梳洗打扮,换一身衣裙,又让奶妈进屋好生开导开导她,指点一些房术,也好让这懵然无知的女孩早早开窍。

    这时,喜来宝也正顺着长梯往下走。

    护院们匆忙上前,众星拱月似的将新姑爷领到侯爷面前。

    武侯爷穿好鞋子,挽着女婿的手往院子里走,“贤婿,来来来,先陪我下盘棋!”

    院子中间一张石桌上摆了棋枰,两个瓷坛子内盛满棋子。

    武侯爷坐到石凳上,持起白子先往棋枰上摆下一子。

    喜来宝只得坐到他对面,持黑子,陪他下起这局棋来。

    护院已悄悄离开院落,院子里除了风动鸟鸣声,再无半点动静。

    渐入状况的两人已在棋中悟出禅的意境——忘我!

    这时,内宅猝然传出火辣辣的一记尖叫:“啊——才、不、要!”

    一道火红的身影冲了出来,直奔院落。

    沉溺于棋局中的二人被这尖叫声吓了一跳,抬头一看——

    一身红裙的武天骄像一团火球似的直扑过来,冲相公兜头喷了一把火,“下下下!下什么棋?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路,别坐着浪费时间,还不站起来!”砰!她抬起一脚重重踩到棋枰上,震得所有棋子齐齐往上蹦弹一下。

    喜来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忽地伸出手指轻轻刷过她的眉梢,“娘子,你今日描的眉怎么像飞将军,横扫千军?”

    他只这么轻轻一碰,她却尖叫一声,飞也似的退到三丈外,盘开弓步,两手握拳,严阵以待。

    武侯爷看到女儿这个反应,立刻扭头望向内宅,见奶妈正走到门外冲他无奈地摇一摇头,他心中明了,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明知故问:“宝贝,奶妈与你在房中讲了些什么,说给为父听听!”

    武天骄脸上烧红一片,支吾片刻,突然指着自个的相公,大声道:“我才不要与他圆、圆……圆房!”

    喜来宝猛地睁大了眼。

    “你与他已是夫妻,为何不能与他圆房?”

    亲爹这么一问,她可来气了,“爹!您不是答应过女儿,成亲后,我先好好调教相公,看他是不是学武的那块料,万一不能调教成材,一个月后,我就休了他!”

    “宝贝,你就这么想让你的相公成为一介武夫?”

    原本只想敷衍女儿、哄她乖乖拜堂成亲的一番权宜之计,却结出了如今的苦果,看来他的女婿免不了得吃苦喽!

    “不是一介武夫!”武天骄与亲爹较上真了,“我的相公必须有一身好本领,将来也能陪我到江湖中笑傲一回!”

    这是英雄情结浓重的她打小就定下的一个目标:要嫁就嫁大英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怎料今时今日,她非但没嫁到大英雄,反而娶了个书呆子,想来就够窝火的,也就无法坦然接受这书呆与她同床共枕!

    看到女儿倔得像头驴,八鞭子也赶不回头,武侯爷无奈叹了口气,走到女婿身边,拍拍他的肩,以沉重的口吻托付:“贤婿啊!你可得好好努力,早点让生米煮成熟饭!”

    喝!这是当爹的意思?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喜来宝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正憋得难受,武天骄已红着脸飞快冲上来,拽了他的衣袖,逃也似的往院外跑,一眨眼跑得没了影。

    这二人一走,武侯爷便收起笑容,坐回石凳上,心事重重地看看尚未下完的这局棋,暗自琢磨着什么。

    这时,一道隐约的人影悄悄靠近他身边,也看了看棋局,突然出声道:“执黑子的人不简单哪!你可瞧出什么来了?”

    “从容机智,外柔内刚!隐而不露的杀招杀得我的白子猝不及防哪!”

    冷不防被人问到心中所想的事,武侯爷顺口就答了出来,答完之后方自一惊,抬头看时,才发现身边有个人儿正笑靥盈盈地望着他,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原来下一局棋,也能从中看出下棋者的心思禀性!添正,他早已胜券在握,却迟迟不下这杀招,也就表明他有心承让,不忍令你输这一局!”

    “不错!”他蹙眉叹道,“只是,不知他这是诚心谦让,还是故意留下一手,必要时才出这杀招?”

    “你呀!”笑靥俏媚的女子伸手抚平他眉端褶皱,语声似真似幻,“在官场染了这么重的心机,总爱揣测旁人心思,怕别人都像昔日吟风院那一个,害了你不成?”

    提到吟风院,他便阴沉着脸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绝不容许有人胆敢伤害我的女儿!”

    “依我看,这个女婿眼神清亮,绝非心怀鬼胎之人N况,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也管不尽小辈们的事,何不放开心结,活得轻松些?”

    耳边的婉声柔语,令他心情舒畅许多,伸手欲揽过娇妻的腰肢,谁知却揽了个空,回过神来细看,身边哪有半个人影?

    素月……她早已离他而去了,他却总觉她的气息依然萦绕在他身边……

    武侯府的院落,按身份贵贱划分:东厢屋檐置有木质嘲风兽的是仆人、丫鬟居住的院落;置有铜质嘲风兽的则是侍卫、护院居住的院落;栖凤院与潜龟院皆有玉质嘲风兽,是小姐与姑爷的居所;银质灵兽所在的院落,为侯爷几位夫人所有;置有金质嘲风兽的卧龙院,自然是武侯爷居住的院落。

    此刻,置有铜质嘲风兽的几个院落内,除去正在当班的护院和守门的侍卫,其余的人都在挪开盆栽的空旷院子里勤奋练功。

    武天骄拽着相公走进其中一座院落,对院中十来个打着赤膊、身板结实的护院吩咐道:“你们都听好喽!从今日起,姑爷就要与你们一同练功!”话落,却发现护院们的表情有些奇怪,一个个都憋着笑看着她身后,转身一看,喝!自家相公正蹑手蹑脚沿墙根准备偷溜。

    “死、书、呆!”

    一记河东狮吼,当相公的不分东西南北,拔腿就逃。当娘子的则恨铁不成钢,挥起长鞭紧追不放,誓要将这书呆拎到手心来痛宰乱剥,狠狠将他“脱胎换骨”,由一根土里头的虫变成云里头的龙!

    新姑爷撒开脚丫子绕着曲廊飞也似的逃,小姐高举鞭子,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风风火火地追!府内丫鬟、仆役、侍卫、护院全都跌着下巴,看傻了眼。

    喜来宝左弯右绕,冲入一座院落,突然消失踪影。

    武天骄追进院子里,找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她举起鞭子刷刷刷乱抽一通,冲到院子外头,大喊大叫:“书呆子!你给我出来!出——来——”

    喜来宝此时已靠在一座屋脊上,舒舒服服晒太阳,打盹。

    这一天,看似平静地度过了。

    翌日凌晨。

    侯府的大管家神清气爽地起了床,精神饱满、干劲十足地走出房门,准备先去厨房看看早膳准备得如何,再到账房那里看看需购进的日常物品还有哪些,再再……“哎呀哇——”一只脚刚迈出房门,大管家就栽了个跟头,站起来一看,喝!房门口几时多了一个大坑?该不会又是小姐捣腾出来的?

    丁烛满心无奈地将翘起的两撇喧子硬是给压了下去,继续往前走……

    “哇呀呀——”这一脚踩到两块板砖上,板砖底下突然竖起两根木桩,把他整个人顶了上去,一脑门磕到长廊的顶部,眼前金花朵朵,身子左一晃右一摆,好不容易站稳了,再往底下一看,魂儿险些出了窍——木桩底下赫然竖着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刃,刀尖朝上,他要是站不稳摔下来,身上铁定会被捅出几个血窟窿!这情形可把大管家吓得扯直了嗓子大喊救命。

    护院们闻声赶来,绕过设在曲廊当中的几道机关、陷阱,站到管家面前,全都一言不发,仰着头看他。

    丁烛颤巍巍地站在木桩上,低头看到护院手中还拎着铁锹、锄头,他气急败坏地问:“你们这是在瞎折腾个啥?”

    一名护院答:“是小姐吩咐咱们在府内布置些机关、陷阱,好让新姑爷在乱逃乱窜的时候,也能练出些本领来!”

    另一名护院指指管家脚下两根木桩,“这个陷阱原本是给姑爷蹲马步的,没想到,丁爷先给用上了!”

    为了防止脑门再磕到长廊顶部,丁烛果然是蹲在木桩上,只蹲了片刻,两脚就发酸,累得直冒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底下的刀收回去,扶我下来!”

    护院们犯难地摊开两手,摇一摇头,“丁爷,这些刀子连着底下一块铁板,木桩压不回去,刀子也就收不回去,只得委屈您在上面多待一会,三个时辰一过,木桩会一点一点沉回板砖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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