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一条官道从两座山之间的峡谷地带穿过,而这个守易攻难地形也造就这里匪患不绝的情况。
今天,一队行人经过时不幸地被打劫了。
当时,宋微凉就在队伍的其中一辆马车上。
说实话,她觉得照父亲招摇的情形,他们这一路行来至今才被打劫已经是奇迹了。嗯,她想说,这伙强盗真有眼力!在经过经年累月的打通关之后,今年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地被调到京城任宫职。如果可以选择,宋微凉宁可留在益州。父亲真是不明智,以他才智,做个地方官还马马虎虎能够胜任,并且可以独霸一方,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这一进京城,到了天子脚下,哪有在地方天高皇帝远的逍遥。
不是她不孝,而是她横看竖看,父亲这次进京都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危险。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父亲这下能不能领着他们一家人平安通过这里都是个问题了。
「小姐,怎么办?」
看着趴在车窗的贴身丫鬟红梅,回过头一脸惊惶失措的问她,宋微凉很实在地说:「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都轮不到她出头,父亲以及随行的家丁、护院才是她们可以指望的人。
红侮顾不上失望,急忙又趴回车窗往外看。
「小姐,老爷在跟他们交涉。」
用钱买路,父亲打的应该是这个主意,反正他的财产多是不义之财,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按父亲的说法就是千金散去还复来,这是他每每花钱疏通上层时用以自我安慰的话。
只劫财还好,如果是一伙劫财又劫色,更甚者是谋财害命的强盗,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想到这里,宋微凉忍不住蹙紧眉头,把丫鬂从车窗边拉开,自己趴了上去。只见强盗朝她父亲挥了挥刀,后者马上就退到随行家钉院的身后。
这下真的糟糕了,看来这伙强盗走的是谋财害命的路数。
「小姐,怎么样了?」
「不好说。」她实事求是的说,实在是因为没看太明白。
红梅一着急,把自家小姐拉开,重新又趴回车窗上。
宋微凉撇了撇嘴,没再去抢位置。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还能怎么办?
「强盗开始搬箱子了。」红梅一边看一边报告着。
那表示他们只劫财了?宋微凉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没多久,她就听到女眷的尖叫声,这心不免又提了起来。难道还劫色?
「大哥,这小娘子长得不错,带回去给你当押寨夫人吧。」有人这么大剌剌的喊着。
「大小姐被拉出车厢了,正趴着车门哭喊呢。」红梅完全现场转述。
父亲妻妾众多,多年努力却没有生出一个男丁,只得了她们姊妹七人,而在众姊妹中,大姊最是美丽,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但也的确是一绝代佳人。女孩子都希望自己长得美丽,但是太美丽有时反而不是件好事,好比现在,大姊便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貌替自己引来危机。
这让宋微凉益发肯定低调做人的必要。以后头上只留一支簪子好了,衣着也要再朴素。
「什么,你嫌她哭哭啼啼看着心烦?那我们找个不哭哭啼啼的啊。」
宋微凉隐约听到大姊哭喊了声「三妹」,心头顿时咯瞪了一下。
「小姐,不好了。」红梅慌张地回过头,「他们朝咱们马车过来了。」
这次被大姊害死了。她不禁苦笑。
车帘猛地被掀开,阳光射了进来,宋微凉不禁伸手在眼前遮挡了下。那人背光而站,无法看清面容,只觉得十分高大。
「大哥,这个果然不一样。」近听,这人的嗓门宏亮得惊人。
她眉头紧皱。
「不许你们碰我家小姐。」红梅一见对方要抓小姐,情急之下以身相挡。那人轻而易举的将红梅拎到一边,再一伸手就把她拽下马车。
被那股大力拉扯,宋微凉身不由己地从车上跌扑而出,差一点就要摔个鼻青脸肿。可是,不等她缓神,那人硬把她拖到一匹马前。
宋微凉眯着眼试图看清这背光端坐在马背上的人影,可是没能如愿。今天这阳光太过谄媚,在对方身后发射着万丈金光,闪花了她的眼。「就她吧。」
她的心沉了下去。
然后,她听到父亲的声音,「你们说好只要银子的。」
「你忘了我们是强盗吗?」
宋海尘顿时语塞。
突地,车队后方传来一阵疾乱的马蹄声,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楞。
很快的,那队人就奔到近前。
狭长的道路被强盗和宋家的车队挤得水泄不通,那队人根本没办法通过。所以,即使他们对强盗打劫的行径视而不见,也只能停留在原地无法前行。宋微凉打量着那身着宝蓝色锦衣的为首子。刚刚那个强盗是身后有着太阳的万丈光芒,而这个男人本身便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夺目光彩。相貌清俊而带着贵气,饱满的剑眉下是一双深晦如海的丹凤眼,当中波光流动让人看不出深浅。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红润,此时微抿,唇线微微形成上扬弧度,整个神情透出几分看戏的味道。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好看得让女人嫉妒,再看他身边随侍之人皆持刀佩剑,便知这人不是普通人物。只不过,他的脾性也是与常人不同,领着他的人就这么冷眼旁观强盗们继续搬运银箱抢掠他人财物。在宋微凉打量他的时候,凤烈阳也注意到被一名粗壮汉子拽着的她。
上身一件翠色的窄袖夹衫,下着一件曳地月白长裙,柳腰纤纤,体态轻盈。衣裳经过拽扯而微显凌乱,但那张清丽淡雅的脸上,却全无惊惶之态。
双目盈盈如秋水,目光流转之间宛若盛载着千言万语,低眉敛目之际,又似芳华尽掩,一平如水。
整个人仿佛一缕拂面而过的春风,轻柔而又让人眷恋。
眼看来人摆明了袖手旁观,善于察言观色的宋海尘也不免内心失落,眼睁睁看着女儿落在强盗之手却无能为力。他怕自己一旦轻举妄动,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女儿。
「爹,你们快走吧。」宋微凉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他错愕地看着三女儿。
「可能的话,把大姊留下来跟我做个伴吧。」她紧接着扔了个更大的震撼弹。
「三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宋大小姐在不远处尖叫着。
宋微凉轻描淡写地道:「我现在会这样不就是因为大姊吗?那么于情于理要拉人做陪,我也只好找大姊你了。」她这样不顾姊妹情谊,不吓吓她,说什么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爹,我们快走,不要理这个臭丫头了。」
宋海尘没有理大女儿的跳脚,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三女儿。在府中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今天她给了他强烈的印象。
「大姊,你再不走,我就真让人留你下来了。」看出父亲的迟疑,宋微凉用轻淡的语气说出威胁感十足的话,她知道大姊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催促大家离去的。果然,宋大小姐马上吩咐车夫赶紧上路。
宋海尘临去前最后望一眼三女儿,眼中满是愧疚。
宋家车队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而去,峡谷中便只剩下那伙强盗与凤烈阳一行人。凤烈阳看到宋微凉突然冲自己嫣然一笑,心头不禁怦然一跳。她这一展笑靥,仿佛满池清莲瞬间绽放,煞是妍艳。
「现在只有我在他们手中,你仍然没有把握救下自己的未婚妻吗?」她的口吻有着委屈,带着质疑,更多的却是抱怨。所有强盗一惊。
他却不禁哈哈大笑。这个女子让他感兴趣了!眨眼之间,马便奔到近前,宋微凉甚至来不及露出惊诧之色,人便腾空而起,然后在下一瞬落到一道温暖而宽阔的怀抱中。
「我若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救不下,确实是太没面子了。」他如是说道。
一声轻叱,他胯下宝马未停,迳自从强盗之间冲了过去。
十几骑侍从紧随其后,疾驰而过。
来不及反应的强盗很快便被远远抛在后面,毕竟银箱在此时更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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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赤裸裸的报复!以他们的速度完全可以赶上先他们一步离开的宋家车队,可是,有人可耻的领着他的手下在附近的树林里兜转了大半天,然后,他们不得不露宿荒郊。黑黑的夜幕上点缀着满天的繁星,月娘反而不知躲藏到了哪里去。
宋微凉背靠着大树,双手环膝,微仰着头望天,心里忐忑不安,脸上却依旧淡然。
他想看她惊惶失措,办不到!离她不远,凤烈阳等人生了几堆火,烧烤着打来的野味,很快浓郁的肉香便勾动了她的馋虫。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宋微凉秀眉蹙起。好饿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男人?然后转念一想。既然能有大姊那样的女人,有他这样的男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满般配的。宋微凉被自己的想法取悦到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靥。
「饿肚子这么开心吗?」
她闻声望去,就看到那个可恶的男人拿着两只兔腿朝自己走来。她压根不敢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善心大发,要分她一只吃。凤烈阳几乎是挨着她坐下,然后开始啃兔腿。
诱人的肉香刺激着宋微凉的神经,最后不争气的肚子终究还是发出了「咕噜」声,让她尴尬无比。
「告诉我你的名字,这只兔腿就是你的。」
她很有骨气地把头扭到一边,「圣人说过,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栘,只是挨饿而已,我还撑得住。」
凤烈阳兴味地扬眉,将一只兔腿递到她面前椅着。「你真的如此坚定?」
不,她很不坚定,可是,她实在不想看到他得意的嘴脸,所以她得挺住。
「只是问你名字罢了,我尚未让你以身相许,就怕成这样了?」他语带玩味。报了名字就等于是贴了标签,到时候她想不认帐都难,所以不能说。
宋微凉不认为自己小题大做,根据她的观察,这男人恐怕大有来历,说白了,不是她招惹得起的。可是,在迫于无奈的情形下,她已经招惹了他,现在只好尽可能的不再招惹他。「你为什么不随便报个名字?」他诱哄她。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等被你揪出来之后再大做文章吗?不要问她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男人一定会这样做。
凤烈阳眼眸微闪,伸臂揽过她的颈子,然后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嘴角不由得微扬。「娘子,为夫喂你吃。」他将右手中自己啃了几口的免腿硬凑到她的嘴边。宋微凉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个程度。不,应该说她还是把他想得太好了,一个能冷眼旁观强盗在自己眼前抢掠的人,本来就不会是什么品德良善的人。所以,他现在这样做,只是又一次向她证明,他不是好人罢了。
肉就在嘴边,可她却不能吃,这让她很恼火,别过脸,「你……」
他趁着她张口将兔腿塞进她的嘴,惹来她恼怒的瞪视,他心中大乐。然后将兔肉撤回,重新送到自己嘴边,就着沾了她有唇上胭脂的地方咬了下去。
宋微凉的脸蓦地通红。这男人……
凤烈阳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这般羞恼交加却又发作不得的娇态,比她那淡定娴静的神情生动多,也有趣多了。篝火旁的侍从们自始至终不曾向这边看一眼,谨守着为人属下的本份。
星火熠熠,篝火熊熊,在星光与火光的映射下,眼前的佳人显得益发的可口。那沾了肉油的唇瓣,近在咫尺;那含着火光的杏眸犹如银河泛波,掀起他心底的丝丝涟漪。身随意动,凤烈阳手臂收拢,整个人朝她压了过去。
四唇相叠的瞬间,他品尝到那两瓣樱唇的甜蜜与麻辣。
淡淡的血腥味晕开在两人口中,他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齿,探入其间与之嬉戏。宋微凉又惊又怒,用力挣扎,无奈两人先天体质有差,力量悬殊,让她无法挣脱。当他放开她时,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中显得份外刺耳。
凤烈阳神情淡淡地看着她,缓慢地勾起唇线,一点一点慢慢地压向她,在她眼露惊惶之际,一字一字吐道:「女人,我记住了你的味道,也记住了这一巴掌。」有着莲一般的气质,性情却是这般的火辣,咬了他的唇舌之后,又赏他一记耳光,够辣!这男人,让人不寒而栗。
宋微凉突然后悔打了他,她不知道一个没品的男人会怎么报复自己,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在她不知所措之际,凤烈阳突然低头在她唇上一吻,而后笑着退开,将一只兔腿塞进她的手中,走回篝火旁。
她低头看着被硬塞人手中的兔肉,脸色一变再变,心绪紊乱,六神无主。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听到身后动静,凤烈阳回头看了眼,目光从被远远扔开的兔腿回到宋微凉的身上。
她蜷缩着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脚下的草地,整个人看起来孤单而落寞,并透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着嘴上被咬破皮的地方。这只小野猫受到的惊吓不小呐。凤烈阳的眼神为之一变。相较于她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镇定,他更喜欢这样情绪外露的她。
不单调乏味的女人,他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从架上重新拿了一块野味,起身朝她走去。
当一只鸡腿突然出现在面前时,宋微凉视若无睹,眼睫眨也没眨地继续望着草地。
「现在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再次在她身边坐下,凤烈阳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与瑟缩,却不见她有丝毫移动。
她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在明知无力与他对抗的情况下,她沉默却并不认命,有时候漠视就是对对手最大的反抗。
「你不想说也行,只不过我却无法保证对你不会有其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