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凌初夏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剧情，便回到厨房拿碗盛饭。
不管剧情有没有错乱，她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养活自己跟考大学。
她现在的身体都十七岁了，不到一年就会成年，总想着让没关系的人养着自己，也太不像话了吧。
凌大军低着头不说话，杨玉大力推搡他：“你别给我装死！我三妹跟小雨在招待所住了好几天了，人家医生都说了，这病要一直去扎针，一个疗程要一个半月，一共五六个疗程，我三妹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招待所怎么住得起？”
凌大军见躲不过去了，只能犹豫道：“那就让他们住咱们家吧，住到治好了再回去。”
“咱们家？凌大军你自己看看，咱们家pi大点儿地方，已经塞了六口人了，你还要塞人进来？你让我三妹跟小雨睡哪儿？睡你头顶上啊？”杨玉气得脸都涨红了，她伸手死命地去掐凌大军的手臂，凌大军不敢躲，就僵着身体站在那儿不动。
凌奶奶垂头在厨房里洗手，洗完手，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又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凌初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个凌大军也太不像话了吧，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护一下，真是枉为人子！
她走到凌奶奶身后，右手搭在老人家瘦削的肩头，轻声说：“奶奶，我听邻居说，这房子之前是厂里分给你跟爷爷住的，你不应该被赶出去。”
她是外人，被赶出去了理所应当，但凌奶奶不是啊。
凌奶奶红着眼睛转过身来，她一脸苦涩：“我老了，住哪儿都不要紧。”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表情却在告诉凌初夏，她舍不得搬出去。
凌初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拍了拍凌奶奶的后背。
客厅里，杨玉已经从掐人变成打人了。
她一边打一边哭喊道：“凌大军，你说话！你说！到底怎么办？”
凌大军支支吾吾：“挤挤又不是不行，让三妹、小雨跟你睡，我在客厅打个地铺……”
“不行！我告诉你！不行！”
“杨玉……那是我妈……”凌大军的声音抖了起来。
杨玉倒抽一口凉气：“行！那是你妈！好，很好！你跟你妈过吧！我跟你离婚！我带着小双跟阳阳回娘家，以后咱们各过各的！”
说完，杨玉就踢开自己那边的卧室门，哭喊道：“阳阳，起来，跟妈走！”
凌大军慌了，赶紧拉住杨玉：“咱们再商量商量，再商量……”
“没得商量！就算我三妹不来借住，咱们这屋子也早就住不下这么多人了！阳阳下学期就读初一了，这么大的小伙子，谁还跟爸妈住一个屋？厂里都答应给咱们匀一间小屋子了，你凭什么不让你妈搬过去住？”
“那房子都破成那样了，什么时候塌了都不出奇……”
“别人能住，就你妈金贵些？就你妈不能住？”
“那要不然……我搬去住，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在，你们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凌奶奶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她又抹了抹眼角，但凌初夏看得出来，这一次的眼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被儿子感动了。
“你看，大军还是孝敬的。”凌奶奶仰头看了一眼凌初夏，小声说：“你爸爸是个好人，你……你别嫌弃他……你妈妈也不是坏人，就是家里太苦了，都不容易……我知道你之前过惯好日子了，回来以后不习惯，可不管怎么样，有奶奶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凌初夏不忍心看凌奶奶的表情，便抱住她的手臂偏头说：“我知道的，谢谢奶奶。”
客厅里安静了一两分钟，杨玉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动作。
凌奶奶有些担心，拉着凌初夏出去看看情况，却见到杨玉尖叫一声，一头撞在凌大军的胸口，她喊道：“凌大军，你敢搬出去！咱们立刻就离婚！”
吼完这句话，杨玉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这一天的闹剧，以杨玉的昏倒划上了句号，但凌初夏知道，这事儿拖不了多久的。
凌大军找邻居借了一辆三轮车，手忙脚乱地把杨玉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凌奶奶跟凌初夏也被叫了过去。
一通检查过后，杨玉醒过来了，医生说她是急火攻心，加上有点儿轻微中暑，所以才会晕倒，没什么大碍，住一天院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凌大军跑上跑下去办住院手续，杨玉奄奄一息躺在那儿，把凌奶奶跟凌初夏当成空气。
凌奶奶拉着凌初夏走到走廊上，小声说：“初夏，这儿怕是离不开人，能请你回去装点儿早饭过来吗？医生也说你妈妈要吃点儿东西。”
这有什么不行的？凌初夏现在特别想走路想活动，她赶紧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装早饭，还要带点儿什么东西吗？比如毛巾脸盆什么的。”
她自己没有收拾过这些东西，但是每次住院，妈妈都会帮她收拾一大堆住院用的东西，特别妥帖。
虽然杨玉只用住一个晚上，但总要刷牙洗脸的。
凌奶奶慈祥一笑：“好孩子，真细心，那就麻烦你，再把你爸妈的牙刷毛巾跟水杯都带过来吧。我的不用，我晚上回去照看你们几个孩子。”
“好。”凌初夏转身就下了楼。
感受着健康的四肢带来的美好，凌初夏蹦蹦跳跳走到一楼的走廊上，突然被人叫住了。
“凌初夏？你怎么在这儿？”一个脑子里有记忆的声音响了起来。
凌初夏转过身，迎面走过来好几个衣着时髦的高中生，为首那个女孩子穿着一条漂亮的藏青色连衣裙，左手腕包着白绷带，右手挎着一个漂亮的小皮包，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凌初夏。
脑子里的储存记忆告诉她，这几个人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原本跟她的关系都不错。
可是经过了换女儿风波之后，这些人已经不打算跟凌初夏玩耍了。
毕竟，他们的家境都不错，跟太穷的人可是玩不到一起去的。
凌初夏对这些人没什么情绪，这是原主的朋友，又不是她的朋友。
“陪家里人过来的。”凌初夏很寻常地说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等！”藏青色连衣裙跑过去，用右手拽住了凌初夏的手臂。
凌初夏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有……不对，没什么事……就是……你还好吗？”藏青色连衣裙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她犹犹豫豫地看了不远处站在几人最后头的那个高个子男生，然后低声说：“我跟贺天宇他们是碰巧遇到的，他们见我手腕受伤，才会好意送我来医院的。初夏，你……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凌初夏有些糊涂，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那个叫贺天宇的男生跟原主的关系一直很暧昧，班里都默认他们俩是一对。
后来贺天宇也疏远了她，还在考上大学后喜欢上了凌小曼，变成了死心塌地的男二。
可是这跟凌初夏有什么关系呢？她对这个贺天宇又不感兴趣。
“哦，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罗美丽你注意安全。”说完，凌初夏把手臂拽回来，冲着众人笑了一下，走了。
几个同学站在原地，表情各不相同。
罗美丽用右手捂住脸，非常难过地说道：“初夏肯定是误会了，怎么办？贺天宇，你还是追上去解释一下吧。”
贺天宇面无表情地看着凌初夏越走越远，然后冷声道：“我跟凌初夏不是那种关系，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罗美丽这才放下右手，一脸心有余悸地说道：“不是就好，我真怕破坏了你们的关系，初夏的脾气那么暴躁，到时候跟你吵架，那我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贺天宇没接话茬，只是淡淡道：“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另一头，凌初夏已经顶着烈日走上大马路了，她脚步轻盈，越走越开心。
“菜市场很热闹啊，这么多摆摊卖东西的。”路过菜市场的时候，凌初夏特地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会儿。
随着万元户的出现，个体户这个原本不受尊重的职业开始受到了欢迎，但真正出来做小买卖的还是少数，绝大部分人还是想有个铁饭碗。
凌初夏原本的爸爸就是个商人，她当然不会反感做小买卖，相反，她还打算用小买卖发家致富呢。
九十年代，正是经济腾飞的最好时期，只要搭上这班高速车，再笨的人也能赚到钱。
第3章 吃好了就跟哥走吧
这些小摊子大多摆在菜市场入口处的树下，有卖衣服鞋帽、针头线脑的，还有卖各种便宜小零食、小文具的，都是用一张很大的布铺在地上，上面摆满了各种小商品，琳琅满目。
最显眼的地方有好几个卖吃食的摊点，支了一张小桌子，旁边摆着煤球炉，炉子上坐着高高的蒸笼或大锅，卖的吃食有包子馒头、油饼、馄饨面条什么的。
虽然天气热，但依旧有不少人过去买吃的。
路边还停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捆着一个很大的泡沫箱子，箱子上写着“冰棍”二字。
这会儿的人都喜欢赶早买菜，或是等到下午五点，工厂下班了，又是一波高峰期，因此这个时候的客流量最少。
凌初夏心里有了谱，便继续朝家属区走去。
回到家属区楼下，凌小双跟凌小阳已经起床了，姐弟两个正坐在门外的餐桌上吃早饭，看到凌初夏回来，姐弟俩都扭过头，打算装没看见。
这姐弟俩长得并不相像，凌小双是圆脸大眼睛，凌小阳却是尖脸小眼睛，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皮肤都很黑。
凌初夏走到餐桌前，面无表情道：“你们的母亲需要住院一晚，奶奶让我回来收拾东西给他们送过去，晚上她会回来照顾你们。”
凌小双愣了一下，这才扭头看向凌初夏，咬牙切齿道：“我妈身体一直很好，是你来了以后，把我妈气病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你根本不是我姐姐！你能滚回去吗？别再把我妈气病了！”
从凌初夏第一天来到这里，十五岁的凌小双就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仇恨。
虽然凌初夏能理解小孩子对这种事情的不理解，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她还是原主，弄错孩子的责任方也是医院，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
因此，凌初夏直视凌小双的圆眼睛，冷冷道：“把你妈气病的是当初弄错孩子的医院，你想发火，也麻烦找准对象。”
凌小双惊了一下，毕竟凌初夏之前跟谁说话都会哭鼻子，凌小双特别看不起这个亲生姐姐，觉得她娇气又丢人，远远比不上凌小曼。
说完，凌初夏也不管凌小双什么反应，就打开纱门进去收拾东西了。
凌家的经济条件确实很差，杨玉跟凌大军的牙刷不知道用了多久了，刷毛炸开得厉害，毛巾也破了好几个洞，看的凌初夏隐隐皱眉。
把脸盆毛巾牙刷杯子用布袋子装好，凌初夏又塞了一叠粗糙的卫生纸进去，之后用报纸包了几个馒头，装了两副碗筷，把剩下的半锅菜烫饭一端就走了。
天热，之前煮的菜烫饭还是温热的，可以直接吃。
凌小双看着凌初夏冷漠的背影，把饭碗一丢追了上去：“我要去医院看我妈！”
“随便你。”凌初夏继续面无表情朝前走。
她前世的身体太差了，就算是出院在家的时候，每天也只能活动一小会儿，像这样迈开大步走在路上，简直比做梦还要美妙。
她越走越高兴，不一会儿就把矮一个头的凌小双丢在了后头。
等到了医院门口，凌小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揪住凌初夏的衬衫：“你走那么快，是不是想把我丢下？”
凌初夏说：“我跟你关系很好吗？”
“什么？关系？我们关系怎么会好？我们全家都很讨厌你！”
“那不就行了？既然关系不好，我有等你一起走的义务吗？你如果自己跟不上，也是你自己的问题。”凌初夏挣开凌小双的手，上楼去了。
多人病房里，杨玉还躺在那儿奄奄一息，凌大军老实巴交地蹲在病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杨玉。
凌奶奶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椅子上，也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哀伤，之前可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对话。
“奶奶，我把东西拿来了。”凌初夏打破了这一处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