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总之不要去上学。”李沙沙斩钉截铁。
李相浮瞥了他一眼,大概猜到发生什么,淡淡道:“义务教育,九年,懂?”
室内瞬间陷入针落可闻的寂静,李沙沙一点点直起身体,状似很镇定,嘴唇却颤抖了一下。
见状李相浮轻轻叹了口气:“还好么?”
九年……李沙沙脑袋被这个数字震得嗡嗡响,冷静过来后一字一顿道:“我将用一生去治愈我的童年。”
第9章
安慰的话作用不大,李相浮在为生计发愁,只能表示精神上与他同在。
此时的李沙沙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和一群小萝卜头肩并肩,摇头晃脑地学拼音。
“我要跳级。”他镇定表示。
李相浮没意见,叮嘱说:“别跳得太狠就行。”
得到允许,李沙沙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刻,轻飘飘的声音在他之前抵达门口:“有了天才儿童的学霸光环,为了集团扩大知名度,日后公司高层有你一席之地。”
李沙沙顿时脚步一滞,摒弃明天就去念大学的计划。
天黑得一塌糊涂,关了灯后屋里屋外呈现出一种墨色。
李相浮躺在床上,睡姿格外规矩。
他不习惯睡觉开空调,夏季夜晚又闷热,睡梦中他费力走在一片沙漠当中,最终被活活渴醒。
唇瓣十分干涩,李相浮睁开眼时下意识抿了抿,长臂在床头柜上摸索,发现杯子里一点水都没有。
走廊里静悄悄的,尽头是李戏春的房间,门缝中渗漏出暖色的光源。
李相浮猜测她还在为男友的事伤神,多年的感情,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纾解开的。
清凉的水一入喉,瞬间神清气爽。
上床时困意减退不少,他歪了歪脑袋,用了许久才重新入眠。
李戏春那边几乎一宿没合眼,看到白昼出现松了口气,仿佛睡觉对她是一项难熬的任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哪里不对,一看表,居然已经过了七点半。
披头散发猛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缓了片刻李戏春光着脚下地直冲李相浮房间。
砰砰砰。
敲门声格外响。
门开后李相浮睡眼惺忪:“早,有事?”
李戏春幽幽质问:“今天为什么不弹琴了?”
活生生给自己养成生物钟,罪魁祸首倒好,开始美滋滋地睡懒觉。
李相浮举起手机,展示看几分钟前收到的短信:“上午有人约我出去。”
“刘宇?”看到发件人,李戏春眉宇间露出一抹嫌恶:“你怎么还和他处着朋友?”
刘宇当初也是挑唆李相浮争家产的一员,那时他脑子还不是特别灵光,洛安好歹知道偷偷找媒体发酵舆论,就他跟个蚂蟥似的上蹿下跳,老爷子警告了洛安,却没有管刘宇。
李相浮:“前不久人带我去买了古琴,刘宇变化挺大。”
没过一会儿又道:“我回来还没怎么出去转过,有人愿意请客也好。”
后半句是重点。
李戏春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没继续阻挠。
……
工作日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
见面地点约在最新开得一家咖啡厅,短信中刘宇对这里是赞不绝口。
李相浮没当回事,认为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内,到了承认确实有不少可取之处,装修走得是轻奢风,颜色运用得巧妙,一眼望去心里只有两个字:干净!
刘宇先他一步到,远远地看见来人,发现对方连步履都迈得从容优雅。
……简直是父凭子贵的现实写照。
想归想,随着人走近,刘宇脸上迅速堆起客套的笑容,招招手:“这里。”
李相浮拉开椅子时左右环视,空位还有不少,现在的座位临近卫生间,绝对不是最好的选项。
刘宇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神秘一笑:“胜在足够隐蔽。”
起初李相浮还不太明白,坐下说了会儿话后,刘宇忽然看向另外一处,暗示性地挑挑眉。
李相浮跟着望去,眼神微微一变,刚进门的两个客人里,其中一个他再熟悉不过。
李老爷子正和一名外国人交谈,对方两鬓斑白,架着副眼镜,有着和体格不符的斯文气质。
“那位是诺顿博士。”刘宇:“你在国外应该听说过。”
李相浮点头。
诺顿是近几年比较出名的心理学博士,尤其是他去年写得一本书成功出圈,收获了大批粉丝。
约见心理学博士是很私密的一件事,刘宇猜测李相浮事先对此并不知情,开口说:“我这两天买咖啡,都能看见他们谈事。”
李相浮收回视线:“这顿我请。”
暗示愿意承这个人情。
刘宇笑了笑,上次他因为对李相浮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强势登门拜访,难免惹人不快。
如今能维持塑料情谊总比一直不冷不热僵着好。
四年时间双方变化都很大,刘宇不像从前那么闹腾,识趣道:“我还有事,下次约。”
李相浮点了点头,没有跟着起身,他走后视线一直停留在斜对面。
张阿姨不在的几天,老爷子说是去度假村,如今却在市区约见心理大师,其中肯定存在问题。
距离太远,想听到双方的交流不大可能。
李相浮安静地喝完一杯咖啡,没有预兆地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爸。”
李老爷子正在低头看东西,听到声音眉头一动。
这时他和诺顿博士已经谈得差不多,最后说了几句话,诺顿博士先一步离开。
李相浮自然地坐在原先诺顿博士的位置上。
相顾无言,约莫半分钟,李老爷子将面前的资料推了过去。
李相浮从第一页看起,神情逐渐凝重。
这是一份完整的报告,分析对象不是老爷子本人,而是李戏春。
根据李老爷子的口述,诺顿博士尽可能对李戏春的性格展开剖析。后半部分过渡到可行性分析,制定了详细的父女间话术。
虽然纸上写得目的是沟通,但李相浮能感觉到报告的重点在于如何劝说分手。
逐一完毕,合上资料时发出的动静略大,李相浮不赞同道:“人不是机器。”
李老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多年来强势家长的形象不改:“我和她妈妈都见过高寻,两人不合适,在一起早晚成怨侣。”
“问题不在这里。”李相浮手指在报告上点了点。
资料里给得方案相当具体,譬如故意为男方说话赞同大男子主义,从而让女方反感,同时利用逆反心理,适当时候介绍一个不同性格的人,口头再将这人贬得一文不值等。
“这涉及到尊重。”
换做任何人,知道被当样本分析,被至亲算计怎么分手,心理的滋味绝对难以形容。
可惜李老爷子一贯固执,只看结果。
“口头规劝罢了,”他毫无所动:“不同的是换了种高效率的法子。”
李相浮正色道:“您在偷换概念。”
“错了,我早该这么做,”李老爷子的目光倏然一变:“也不至于让你姐白白耽误这么多年。”
片刻后又道:“正好她这几天住家里,你去探探口风,如果能劝的了这件事就此作罢。”
聊天不欢而散。
李相浮又坐了一会儿结账离开,坐在车上陷入沉思。
高寻被拉黑了,但也只是李戏春发泄苦闷的一种方式,他很清楚,很快他们还会联系,进入新一波的纠缠,至于结局好坏谁也预测不了。
回到家,李戏春竟然没去画廊,揉着眉心躺在沙发上。
“在为感情烦恼?”
李戏春勉强笑了下。
李相浮沉默稍顷,走过去问:“就这么喜欢高寻?”
李戏春表情有几分迷茫:“这么多年的感情,好歹知根知底,不嫁给他我都不知道嫁谁了。”
“为什么一定要嫁?”
李戏春开玩笑道:“难不成孤独终老?”
李相浮没办法共情,所以不发表言论。
李戏春指甲陷入柔软的沙发垫:“有些事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实践起来是另一回事。”
观察到她说话时一瞬间不自然的神情,李相浮拧了下眉。
“其实我只是在害怕,随着年龄增长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具体在恐慌什么,她也不知道。
“如果只是怕孤独,”坐在地毯上一直沉默看书的李沙沙突然抬起头:“逢年过节我可以去探望,久病床前我也能照料。”
李戏春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