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每句话都有目的,那不是气话,是你的真话。”沈岱轻声说,“瞿末予,给我一个时限。”
瞿末予狠狠一拳锤在了实木桌上,哑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
第七十九章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瞿末予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是“父亲”时,他的眉心立刻拧了起来。
沈岱趁机想推开瞿末予,却被他一手握住了两只手腕,他拿过手机,挂断了。
沈岱也用余光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他道:“瞿董知道吗。”
“知道什么。”瞿末予将沈岱的手腕抵在自己的心口。
沈岱讽刺地说:“知道你有私生子,还把私生子和情妇带回家。”
“他很快就会知道。”瞿末予仍蹙着眉,他不喜欢沈岱用这样的口吻说自己和丘丘是情妇和私生子,可“私生子”这三个字他确实亲口说过。
“你要怎么和他交待?”沈岱沉声说,“你已经订婚了,瞿家也不需要一个普通的alpha私生子。”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瞿末予低头亲了亲沈岱的额头,“你去看看丘丘吧。”
他一退开,沈岱就跳下桌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他看着被甩上的门,陷入了短暂地失神,随着沈岱的离去,那一缕幽香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屋内恢复了一贯的安静与孤寂,他坐靠在桌子上,一手紧紧抓着桌沿,抓得五指生痛。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把沈岱又掌握到了手中,却又觉得怎么也抓不住呢。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抗拒他、戒备他、畏惧他的沈岱,他想要他们回到从前。他以为只要沈岱和丘丘回来了,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能变成……家,他们现在不就是一家人吗,他的老婆和他的孩子在他的房子里,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可为什么他还是如此煎熬。
电话再次响起。
瞿末予盯着那手机,目光阴翳又冰冷,像是与敌人的阵前对视,寻找突击的时机。他伸出手,点开了免提。
“你跟晓初说了什么!”瞿慎在听筒那一头低吼。
“我说我想和他解除婚约,他提一个能顾全他面子的理由,我配合。”
“瞿末予!我们昨天是怎么谈的?你觉得你喜欢那个研究员,可以,你把他养在身边就是了,晓初是什么人家的omega,只要你别太明目张胆,他不会没这个肚量。”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沈岱生了我的孩子,一个alpha儿子。”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久。
然后瞿慎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当初那个孩子不是打掉了吗,标记不是洗掉了吗!”
“标记是洗掉了,但孩子他生下来了,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确实是我的。”瞿末予淡漠地说,“您觉得周晓初有这样的‘肚量’吗。”
瞿慎又是沉默很久,隔着电话,瞿末予都能听到那气狠了的喘气声。瞿末予也跟着沉默,如果他们是当面谈,这场博弈对他就更有利,因为他的信息素比他父亲的强盛很多,虽然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使用信息素压制,但仅仅是基因上那微妙的气势高低,就能帮他制衡血脉上的弱势,这一点父子二人都很清楚,所以在他成年以后,遇到很重要的事、尤其俩人意见相佐时,瞿慎就会尽量避免跟他当面说。
经过几次呼吸的调整,瞿慎也冷静了下来,他寒声道:“所以呢,外面一个omega给你生了个孩子,你要怎么样,难不成娶他?”
这回轮到瞿末予沉默了。他的意志在被两股力量疯狂地拉扯,理智和认知告诉他绝不可能娶一个普通omega,为了所谓的“喜欢”找一个毫无力量的人做人生的合伙人,将会成为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可他的意愿、他的情感、他的心,都给他了明确又清晰地指向,他喜欢沈岱,他想要沈岱,沈岱自身的优秀远超过大部分人,他们还有了孩子,夫复何求呢?
他心中的警铃响了一次又一次,感性和理性正在撕裂他的判断力,他一生中从未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他曾经蔑视那些为了爱情做蠢事的人,难道他也要违背过去的认知和经验,做一个情绪主导的重大决定?
“说话。”瞿慎气得发抖,“你昏了头是不是,难道真想娶他?”
“为什么不行。”瞿末予脱口而出,这句话甚至先于他的思考,更多是出于无意识。
瞿慎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教训自己的儿子,本来他们父子在这件事上有着长期的共识,根本不需要争论,他不敢相信他的顶级alpha的儿子也会犯这种蠢,他倒吸一口气,咬牙道:“瞿末予,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沈岱什么出身,第二,沈岱什么信息素等级,第三,他给你生的孩子又是什么等级。”
“……”
“他除了有你在易感期时精虫上脑的喜欢,他有什么?”
瞿末予握紧了双拳,脸色难看极了。他一时无法反驳自己的父亲,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人是无法轻易打破过去的自我的。
“说话呀,他生了个alpha儿子,然后呢,信息素等级是多少?”瞿慎嘲弄道,“他只是个b级omega,哪怕有你的基因,生出一个a级alpha就不错了,你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继承人吗,你敢把自己的江山交给他吗。”
“他是a级。”瞿末予艰涩地说,“父亲,你也是a级alpha,即便是顶级ao的结合,也不是一定就能生出s级alpha,那是极小概率……”他其实并不知道丘丘的信息素等级,因为病例上没有,他派人去医院查了,因为沈岱没测,他也不想测,或许是怕失望吧。
“起码还有概率。”瞿慎拔高音量,“你难不成真想娶一个b级omega?等你过两年清醒过来,敢不敢回头看自己今天说了什么蠢话?!你还顶级alpha,你跟那些感情用事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瞿末予咬着下唇,额上暴起两道青筋。
瞿慎低声咒骂一句,冷冷地说:“孩子生了就生了,我们瞿家也不会亏待他,只要他安分点,别动什么歪心思。周家那边,改天你跟我一起登门道歉,把这件事谈好,他们不会因为你有个私生子就舍得退婚的,给他们个台阶下就行了。”
这回,不等瞿末予回复,瞿慎先挂断了电话。
瞿末予两手抵着桌面,黑色的衣料下,两片坚厚的背肌如狂奔的猛兽般起伏,信息素暴躁地在体内游走,几百公斤重的黑檀木办公桌上,所有的物品都在颤动。
良久,他才平息下来。修长的五指扒过微微汗湿的黑发,一双兽眸深沉不已。
丘丘醒着的时候精力充沛,睡着的时候也是真能睡,沈岱在屋内和保姆轻声聊天,帮着整理东西,完全不影响他的呼呼大觉。
“这小alpha真有劲儿,刚刚揪着我头发怎么都不撒手,你看他长手长脚的,以后肯定长得很高。”
沈岱眼底浮现一丝温柔,他只要看着丘丘,好像所有的痛苦就都能抗下去:“他揪你头发你就找个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会扯得很疼的。”
“哈哈没事儿,让他练习一下抓握,学翻身和爬的时候都有用。”
门被轻叩两下,然后被推开了,瞿末予缓步走了进来。
沈岱脸上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低头整理着丘丘的口水巾。
保姆早已看出这对小夫妻之间问题很大,不然也不可能好好的儿子要用替代的alpha信息素,她恭敬地朝瞿末予点了点头,识趣地走了。
沈岱轻声说:“你不要过来,把丘丘弄醒了。”
瞿末予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沈岱旁边:“要让丘丘接受我,就得一点点靠近他吧。”他看了一眼婴儿床,“你看,他没醒。”
沈岱不说话了。
瞿末予拿起一块洗得干干净净、带点淡香的口水巾,他虽然对除了定制西装以外的布料都不太了解,但这种洗完发硬的,一看就便宜:“买了很多新的,你还留着这些旧的干嘛。”
“小孩子恋物,熟悉的东西让他有安全感。”
“人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都在接触新事物,什么东西都该趋向更好的,不是吗。”
沈岱看也没看他,抢过他手里的口水巾,熟练地叠好。
瞿末予又拿起一块,学着他的样子对叠:“是这样吗?”
沈岱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会和你一起照顾丘丘。”瞿末予把口水巾放到沈岱手里,顺便握住了他的手,“我没有照顾过小孩儿,但我学习能力很强。”
“你没有时间,不必刻意做这些。”
“为你们的话就有。”瞿末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婴儿床,那睡得正酣的是他的儿子,可空气中却分明能捕捉到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气味,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儿子认为别的alpha是自己的父亲,他一定会让丘丘接受他。
第八十章
叠完了口水巾,沈岱又去找别的活儿干,反正不可能和瞿末予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瞿末予便跟着沈岱在屋子里转悠,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问那个怎么用,新生儿的很多东西在他眼里都很古怪。很快,他就迂回地溜达到了丘丘的床边。
育儿保姆觉得丘丘的睡姿还有待改善,于是他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瞿末予觉得有些好笑,总是张牙舞爪哭哭啼啼的小东西,现在好像个大号寿司卷,手脚都不能动弹,很有意思,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丘丘堆着肉的脸。
沈岱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瞿末予的动作,他用气音小声喊:“别动他!”
丘丘的两道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扭了扭,接着眼皮开始抖,方才还张着嘴一边呼呼一边渗口水,突然嘴就咧开了,在睡梦中哭了起来。
瞿末予吓得缩回了手,后退两步,有些心虚地看了沈岱一眼。
沈岱连忙走过去,轻拍着丘丘的小胸脯,小声说:“嘘,乖,乖乖,没事没事,睡觉觉。”他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同时对瞿末予道,“你站远点。”
瞿末予摸了摸鼻头,郁闷地退到了墙边。
沈岱弓着腰,一手轻拍着丘丘,一手将垂落到眼前的刘海撩到了耳后,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截又白又长的脖子,他看着丘丘的时候,眼角弯弯,眉目含笑,淡粉的唇一张一合地轻吐着绵软的声调,说不尽的温柔。
瞿末予的心咚咚地狠跳了几下,他的omega在哄他们的孩子睡觉,这样的画面值得人间一切温馨美好的形容。
丘丘的哭声渐弱,沈岱才松了口气,他在床边坐下了,始终释放着信息素抚慰自己的孩子,看着小宝贝安心地沉入梦乡。
瞿末予离得远,抻着脖子也看不见丘丘,沈岱还背对着自己,作为alpha父亲他越来越渴望参与感,忍不住小声问:“睡着了?”
沈岱偏过脸来,冷冷看了瞿末予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
“呃,让他睡吧,我先出去了。”瞿末予灰溜溜地出去了,他决定明天尝试在丘丘醒着的时候接近看看,买了那么多玩具,总有丘丘喜欢的吧。
下了楼,育儿保姆正在和恒叔聊天,瞿末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过来。
俩人走到一边,瞿末予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做过十几年的儿科护士。”
保姆微笑着说:“是的,瞿总。”这是她比普通育儿保姆更有优势的地方,所以才能进这种富贵人家。
“好。”瞿末予点点头,“你帮我抽一点丘丘的腺液,不要被沈岱发现。”
保姆愣了愣。
“在家可以操作吗?”抽腺液就跟抽血一样,拿针扎进腺体抽取,至少瞿末予知道的是这样,不知道婴儿行不行。
保姆迟疑道:“可以。”她问道,“瞿总,您能告诉我是做什么用吗,我得知道抽取的量和怎么储存。”
“测信息素等级。”瞿末予的眸光沉了下来,思绪涌动。他要拿丘丘的腺液去他入股的医院测,如果是a级最好,如果不是就改成a级,否则瞿家人甚至不会给沈岱一个正眼。
瞿末予下午去公司开了个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兰姨,并问道:“阿岱今天饭吃得怎么样?营养师给他配的餐他喜欢吗?”
兰姨道:“阿岱说他喜欢,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不挑食,就算不喜欢吃也不会说,我观察了,他应该是觉得老鸭高汤有点腻,就喝了一小碗,肉和菜都吃了,米饭也吃了一碗,整体饭量不算多但也不少。”
“营养师怎么说?”
“他说阿岱产后没调理好,又很操劳,现在是比较虚,还好底子不错,只要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再配合些运动,会慢慢好起来的。”
瞿末予想着沈岱消瘦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尽快把他养胖些。”
“少爷,我觉得有个事你可以咨询一下医生。”
“什么事?”
兰姨悄声道:“我今天旁敲侧击地问了,阿岱从生下丘丘到现在都没有过发情期,omega一般在产后二、三个月内就会有,这次的发情期是有助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如果超过三个月没有,就证明身体不太好,要看医生。”她说到最后,神色黯然下来,“这是我当年照顾太太的时候知道的,她当时就不太好……”
瞿末予脸色一变。他母亲当时产后抑郁,身体受到很大的损伤,后来就再没有怀过孩子,至于是她不愿意,还是无法再怀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是一对被婚姻及标记捆绑的怨偶,对彼此又爱又恨,在漫长的人生中互相折磨,如果不是母亲生下了他这个顶级alpha,父亲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的。
“兰姨,我知道了。”瞿末予道,“这些话你不要跟他说。”
“我明白的,少爷。”
“他还在丘丘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