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他们每天睁开眼,跟妈妈说话,下了床,追在爸爸屁股后面跑,大人们不说妈妈砍脑壳,开始说妈妈是个有福的,爸爸也有能耐,他们清晰感受到周遭的变化,开始发生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的变化。
李谣也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这样,但是总归不是坏事,她没有继续纠结这事,问骆谦:“老宅发生了什么事?”
第012章
骆谦是全镇最高的崽崽爸,说不准也是全县最高的崽崽爸,反正他跟他师傅走南闯北给人打家具,就没遇见比他高的人。
这么高的人坐在小哥俩洗脚坐的椅子上,实在蜷的很。
他伸直腿蹬着床腿,胳膊肘搭在床框上,折腾了一通,总算坐的舒坦了。
李谣。
大凳子就搁在你屁股边。
起来坐大凳子很难吗?
她实在搞不懂明明抬个屁股就能让自己舒坦,为什么非要花费老大的劲折腾娃的椅子!
李谣一脸的无语,骆谦偏在这时候回答她的问题:“娘拎一个宰好的大公鸡过来,我哥我嫂子跑到老宅埋怨爹娘偏心,小叔一拱火,他们终于找到理由把爹娘的东西搬到他们家。”
因为她情况特殊,骆谦就拜托婆婆帮忙养公鸡。骆谦就怕他哥他嫂子有意见,大张旗鼓送报酬给婆婆,他们怎么有脸闹。
李谣气他哥他嫂子不要脸,恰好骆谦坐椅子别扭的样子碍她眼,一冲动,秀气的眉毛一挑,凶巴巴朝他发火:“不许动,谁让你动腿了,谁让你扶腰了,挤啥眉毛,转啥眼珠子,就你能,耳朵会扇风,了不起呀。”
“噗——”她指哪,骆谦不敢动哪,李谣凶着,凶着,自己乐了起来。
“你把公鸡弄回来,省得咱家吃一次鸡,你哥你嫂子到老宅闹一次。”李谣说。
“这不成。”骆谦摇头。
“为啥?”李谣不解。
“我娘特意跟我说三天帮我杀一只公鸡,我现在把鸡弄回来,她心里又该乱想,是不是我气她把‘家产’‘给’了我哥他们,没有给我,我生她气。她就我一个可心的儿子,如果我生她气,不让她帮忙养鸡,不让她帮忙弄其他,和她划清界限,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你猜她最后怎么办?”他走的地方多,遇到的事也多,遇到过几个和他娘差不多年龄的女人被儿子恨上,她们最后选择吃老鼠药。骆谦害怕他这样做,他娘想不开也……
“娘养的鸡被我哥我嫂子抓走,咱家的鸡都在老宅,我不信我哥我嫂子抓鸡的时候分鸡是咱家的,还是娘养的,我猜他们倒是想抓,但是被我娘拦住了。”
“谣妹,公鸡还留在娘那里,以后咱家养什么,不让娘养,咱自己养,成吗?”
骆谦笑嘻嘻和她商量,李谣嘟囔:“还不如不笑。”
她侧身背对他:“成。等会端一碗鸡汤送去老宅。”
“这不成,鸡汤端过去,绝对进不了爹娘的肚子,等会喊他们过来喝一碗鸡汤。”以前他送东西给爹娘,嫂子们喊侄子到爹娘那里要吃的,他当作不知道,现在他哥他嫂子干出这种事,还想占他便宜,想都不要想。
李谣赞成。
她受不了背对骆谦,又转了回来,盯着骆谦的脸看。
人家都说女人坐月子不能生气,这人倒好,尽说让她生气的东西,结果还不顺着她,还让她顺着他。
呃……李谣心虚的眼珠子乱瞟。她家每次请婆婆帮忙,为了不让婆婆难做,给超出婆婆帮忙创造的价值,结果她家没落好,还吃了大亏,按理说她该气的肺疼,可现在她气顺畅的不得了,难道她心大?
呸。
都是眼前狗男人惹的祸。
他好好坐高凳子,她至于不生气嘛。
李谣故意板着脸,做出我非常生气的样子,骆谦收回腿站起来揉腰,李谣扶额闷笑。
李谣算是知道了,今儿她别想生气。
她服气了,不打算揪着这事,而是跟骆谦聊起陆小梦的事:“能做吗?”
“能。家里还有一些木料,我估摸着能做一个上下铺。”骆谦比划说。
“我听小梦嫂子说镇上可以订奶牛。你觉得文子兄妹仨喝订的牛奶,人家给送吗?你要不要拉村长、村支书、咱村的富户一起订?”
富户其实也不富,就是他们家的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在镇上或者县里当工人,人家赚钱握在自己手里,老子娘摸不到,但是他们生了孩子没有时间带,就把孩子放到乡下。
李谣觉得给孩子订奶,孩子的爸妈应该舍得。
“我给牛奶公司拉了订单,你说他们会不会给我好处费?”骆谦笑着问。
李谣睁大眼睛:“会给吗?”
骆谦笑着抱起李谣,李谣惊叫一声,赶忙抱住骆谦,骆谦顾忌李谣身体还没有完全好,稍稍地抱着她在屋里走了几圈,在她脚上套上布拖鞋,把人放到窗户前,狠狠地按着她的脑门亲一口,便夺门而出。
李谣气的跺脚。
还没跟她说会不会拿好处费呢。
等等,他怎么说‘订单’。
他有去过县里给人打家具,兴许在县里接触到‘订单’这个词吧。
李谣甩了甩头,不去琢磨这事,扶着墙在屋里走几圈,然后回到床上躺着。
晌午,骆谦叫文子兄妹仨到老宅叫杜梅、骆清河过来吃饭,一成一鸣跟在后面跟过来,被骆清河撵回了家。
骆谦在屋后掐了一把苋菜,开水滴油烫了一下,捞出来拧掉水装盘,倒了半勺香油,拌了拌。他给李谣端了一碗鸡汤和一盘苋菜,让李谣先吃,他回到锅屋继续烫苋菜,这回只放了几滴香油,不过多放了盐和蒜末,还有醋和酱油。
他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刚摆好饭,兄妹仨和他爹娘就进了院子。
“我都做好了饭,文子、修子非要拉我和你爹过来,你爹说在家吃一口就行了,莹子这小妮子拉着你爹使劲掉泪珠子。”锅都是凉的,哪是做好了饭。杜梅这么说,就是想告诉四儿子她过得好着呢,又想告诉自己和老头子四儿子家的孩子跟他们亲,他们做人不算太失败,这日子啊,还有一丁点奔头。
“饭留着晚上吃,中午就在你四儿子家吃。”骆谦也不招呼他们,端起饭就吃。
杜梅、骆清河心里的别扭劲去了一大半,四儿子不跟他们客套,又去了一半,三个孩子拉着两人坐下来吃饭,两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杜梅是个闲不住的,快速吃了饭,进屋看姐弟俩,跟李谣聊了一会儿,骆谦进屋,她端尿布出去,在院子里洗洗刷刷。
骆谦估摸姐弟俩该饿了,他才进来。他刚拿起奶壶,姐弟俩哼唧起来,李谣喂姐姐,骆谦冲奶粉喂弟弟。
伺候好两个小祖宗,骆谦说:“我去看望师傅,回来绕道到镇上问问订牛奶的事。”
第013章
骆谦不说,李谣险些忘记这茬。
他师傅因为两个儿子打架,一个儿子甚至进了医院耽搁给人打家具,骆谦因此闲在家里。
过去了好多天,他师傅没有托人带口信通知骆谦哪天接着给人打家具。
打家具的活不干了?
不能够啊。给人打了一半家具半途不干,人家能愿意吗?
难道他师傅家又发生了比给人打家具更要紧的事,以至于他师傅顾不上给人打家具。
“嗯。到了你师傅家,先观察他那里用不用得着你帮忙,能帮得上忙,你留下来帮忙。”他师傅对他不错,上辈子他跟他师傅提跟师傅干完最后一单,他想出来单干,当天他师傅让小儿子接手他的活,直接允许骆谦单干,后来骆谦闯出了名声,他师傅在木匠行里没说过骆谦一句不好的话。
就凭这,李谣敬重他师傅。
听完李谣说的话,骆谦低头,李谣又说:“订奶站就在镇上,跑不掉,想什么时候询问都可以,先紧着你师傅忙。”
骆谦抬起眼睛:“……好。”
傻姑娘,他师傅这么长时间没让师弟通知他开工,多半是他师傅带他小儿子、大小舅子接手他和他两个师兄弟的活。
还真被骆谦猜准了。
下了坝子就到了小王村,骆谦轻攥车闸冲下坝坡,遇到他师弟王稼和师兄熊磊。他一下把车闸攥到底,喊他俩。
王稼拽熊磊,熊磊暴躁得甩掉王稼的手,气愤的说着什么。
两人听到骆谦的声音,王稼一喜,硬拽熊磊到骆谦这里。
“骆二哥,你劝劝磊哥,他要打王贵。”王贵是他们师傅王禾显的小儿子。
“王稼,你就是个没用的。前两天师傅带王贵和王贵的大小舅子接替咱师兄弟三人打家具,你怎么不通知我和骆谦,我们找师傅说理,但凡师傅说他是被王贵逼迫的,看我不揍死那瘪三。”熊磊积压的火气全朝王稼身上发泄。
“你不敢找师傅要说法,不敢揍王贵,老子去,你不许拦老子。”熊磊的胳膊一甩,王稼被他带倒,熊磊没想过把王稼弄倒,下意识伸手扶王稼,可是他想到王稼不帮他就算了,还一个劲阻拦他找王贵麻烦,他冷着脸收回手,问骆谦,“你去不去,你不去,老子自个儿去。你们爱当孙子自个儿当,老子可不当。”
骆谦没来得及说话,王稼爬起来慌张大喊:“磊哥,王贵买了一包老鼠药,倒进锅里,他领他大哥家的孩子到他家,问师傅带不带他接活,但凡师傅摇头,或者说不,他就把饭倒进他家孩子和他大哥家孩子嘴里,师傅没法子不答应他。”
“你别怨师傅。还有,王贵就是没有人性的东西,你打了王贵,你是舒坦了,咱们师傅就得遭殃。师傅带咱师兄弟不错,咱少给他添麻烦,行吗?”王禾显是王稼的堂叔,他目睹王贵怎么把王富打个半死,怎么稍不顺心打骂师傅,威胁师傅。他倒是想帮师傅,师傅不让他掺和,说王贵被大小舅子带坏了,他慢慢教,能把王贵教回来。
只是他恐怕对不住他们师兄弟,请他们看在他没有藏私教他们木匠活的份上不要埋怨他。
师傅说没脸见他和两个师兄,叫他找机会告诉两个师兄,他们早已出师,可以单干。
听了王稼的话,熊磊脸上的肌肉一紧,随后冷硬笑说:“王稼你个大傻子,他们做戏给你看,你竟然当真。无非就是现在政策好了,打家具能够赚钱了,师傅不愿意便宜咱们这些外人,和他儿子合演一出戏,骗骗咱们,咱们心善,自愿退出来,不到处说师傅坏话,师傅带他儿子风风光光赚钱。”
“算了,老子不跟他干,自己也能接到活。”熊磊嘴里叼着一根草离开。
王稼问:“骆二哥,你来找师傅的吗?”
“恐怕师傅现在最不愿意见到我和师哥。”骆谦说。
王稼。
他家就在师傅家旁边,前两天他还和师傅说话,最近两天他没有见到师傅,他感觉到了师傅在躲着他。
“你有什么打算?”骆谦问。
“还没有考虑。”哪里是没有考虑,他尝试接活,被王贵知道了,王贵带他大小舅子把活抢走,他娘要找王贵讲道理,被他拦下了。
骆谦看出王稼没有说实话,他上前一步按住王稼的肩膀:“现在可以考虑了。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你姐夫商量。”
王稼眼睛猛地一亮。对啊,他姐夫家虽在农村,但离县城近,门前就是公路,通向省城,离这里远,他到他姐夫那里接活,王贵的手伸不到那里吧。
王稼嘿嘿一笑,回家骑洋车找他姐夫喽。冲到坡下,他回头看见骆谦推车上坡,高喊:“谢了,骆二哥。”
骆谦摇了摇手,跨上洋车,前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上万部免费看。镇上。
骆谦找到订奶站,他没有进去,而是掏出两根烟递给看门的大爷,大爷抽烟,他拨瓜子,蹲在洋槐树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和大爷聊天。
这个年纪的大爷嘴巴闲不住,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什么都往外掏。
骆谦站起来,弹掉身上的瓜子壳,又递给大爷一根烟:“大爷,有机会咱爷俩接着聊,我先进去了。”
大爷一只手夹着没有点燃的烟,一只手夹着已经燃到尾巴的烟,咂巴咂巴嘴:“嗐,我儿子要把我调去看桌椅,没机会聊咯。”
“那就有缘再聊。”骆谦笑说。
骆谦找到了奶站推销员,想到李谣说好处费,他笑出声,介绍几单生意,推销员自己都赚不到几个钱,能给他几个好处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