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锅烧开。
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仅馋到了夫妻俩,还馋哭了隔壁的娃,隔壁老婶走到两家院墙跟前喊:“谣妹,你家做什么好吃的?馋死了个人。”
“村支书家发了豆芽,骆谦弄了点回来,我用它和乌塌菜、米、猪油、盐一起焖的。”李谣回道。
嚯。
怪不得这么香,人家放了米。
吃不起。
她孙子闹着要吃,她老头说家里有些米,叫她到骆清亮家买一斤豆芽回来做。
隔壁老婶没办法,拿五分钱到骆清亮家买豆芽,最后做出来虽然没有李谣做的香,但也够馋人。
李谣盛饭,骆谦喊兄妹仨回家吃饭,一家五口吃了第一口,嘴巴就没有停下来,一门心思干饭,不知道陆陆续续又有人到骆清亮家买豆芽。
饭后,骆清亮跑过来笑骂骆谦:“我家你哥不用赶集卖豆芽,全被咱村的人买了。不过乌菜、豆芽、半两咸猪肉焖米饭,怪好吃的。”
骆谦。
你到底是来骂我,还是找我显摆你家放了半两咸猪肉?
“还好你婶子周全,害怕不够卖,提前发了两框豆芽。”骆清亮手背后离开。
骆谦:“……”
“谣妹,我发现骆清亮变了?”
他以前是一个特别严肃,少说话多做事的人。
李谣摇头:“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
骆谦:“……”
他搞不懂,为什么突然间骆清亮对他的态度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骆谦搞不懂,就不去琢磨,跟李谣说:“明天赶集,我估计大伙儿都去凑热闹,没什么人买种子,”他突然凑近李谣,“我们明天去县里,给你开证明。”
“找谁看竹子、景子?找娘吗?”李谣问。
“不找,省得又招惹到一堆破事,找我二伯帮忙看家,主要看院子里的家具,我们带五个孩子到县里,开了证明,我们就回来。”骆谦说。
李谣点头。
骆谦找他二伯说这件事,骆清川想也不想就点头:“晓得了,我明儿一早吃了饭就过去。”
骆谦离开,骆清川没耽搁事,跑到周小凤娘家和打家具的人商量拉家具的时间,他小舅子留他吃晚饭,骆清川本来不想留下,听到有酒,他就留下来。在酒桌上,这回他不洋洋得意说他侄子手艺活好,开始滔滔不绝说十里八村到他侄子家买种子,他侄子卖种子怎么个好法,听他细细说。
月上梢头,骆清川回家。次日,他催周小凤做饭,扒了两口饭,到骆谦家,跟骆谦说:“我帮你问了,他们明天过来拉家具。你们走吧,家交给我,你们放一百个心。”
孩子给他看,他就看,不给他看,他也不说啥。
所以骆谦带上五个孩子,骆清川啥也没说。
骆谦和李谣背上各背一个奶娃子,李谣抱骆韵莹坐车后座上,骆筠文、骆筠修坐二八杠上,车篮里放了两个奶娃子的奶壶、尿布。
一家七口到镇上乘坐公交车到县里,步行到县医院,进去找许仁民医生。
第030章
骆谦带李谣和孩子到许仁民的办公室没有找到许仁民, 就问路过的护士,护士说许仁民正在查房, 骆谦跟李谣说在走道里等许仁民。
一个年轻的圆脸护士等同事离开, 好心说:“许医生有事出去了。他中午不回来,大概率下午不会回来,因为他下午休息。”
“谢谢。”骆谦单手抱骆韵莹, 牵骆筠修, 偏头,跟李谣说,“去许仁民家找他。”
李谣握紧骆筠文的手,眼睛没有焦距。
“谣妹——”
李谣瞳仁一怔, 骆谦的倒影在她乌瞳里震荡,骆谦焦急喊她,李谣眨眨眼睛:“我没事。”
“没事。”李谣眉眼弯弯,声音轻柔, 却坚定。
骆谦把担忧压在心底, 轻松说:“嗯,我带你们去许仁民家找他。”
“好。”李谣说。
骆谦七拐八拐找到医院后门, 李谣眼神复杂盯着他的背影。骆谦曾带她给一个叫许仁民的男人扫墓,照片上的男人眼睛干净,笑容治愈人, 撞死文子的男人和许仁民七分相似,叫许仁信, 性格暴躁, 眼睛浑浊, 嚣张说就算他拿刀捅死文子, 他也不会坐牢, 更何况酒醉撞死文子。事实确实是这样,许信仁没有担任何责任,她的文子没了。
李谣呼吸急促,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告诉自己,许仁民医生和她在墓地见到的许仁民不是一个人。
“阿谦。”
李谣猛地睁开眼睛,干净清爽的男人擦掉嘴角的血,笑着捶骆谦肩膀,好脾气和每一个孩子打招呼,轮到她,许仁民伸出手:“你好,李谣,许仁民。”
李谣呼吸杂乱,指骨突然跳动,骆筠文握紧李谣的手指,举起另一个肉乎乎的爪子放到许仁民手中:“你好,叔叔,我是妈妈的大儿子。”
“你好。”许仁民笑摸骆筠文的脑袋,收回手说,
“我猜到你们该来拿证明,提前盖了章。”许仁民抽出钢笔,趴在墙上,在证明上签下日期,“家里出了一点事,我赶着到医院请假,没法请你们吃顿饭,下次一定请。”
许仁民把证明交给骆谦,留给一家七口一个匆匆的背影。
骆谦锁眉。
“你怎么认识许仁民医生的?”李谣收回视线,歪头问。
“想知道?”骆谦说。
“嗯。”李谣点头。
“我认识他,他还不是医生。他大婶子养了他13年,后来生了儿子,把他送回他亲生父母身边,他哥他姐当大院孩子的面逼他脱衣服穿布拉吉、小皮鞋,我和师傅住雇主家里给人打家具,我那时才跟师傅一年多,还很调皮,偷跑出来玩,看到一群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逞能揍那群孩子,结果被打得鼻青眼肿,师傅出来找我,拎我耳朵回打家具那家,许仁民每天偷偷带好吃的给我。没过多久,他外婆来住几天,走的时候,带走了许仁民,我们没有联系过,直到前段时间我到市里打听结扎的事,在那里遇见他,他说他马上回县医院上班,叫我找他开证明。”
骆谦把证明装进上衣口袋,扣上扣子,拉骆筠修靠墙角站。李谣还在消化骆谦说的话,骆筠文昂头看李谣,抿唇,牵妈妈跟爸爸站在一块。
许仁民行色匆匆,撇头,发现一家七口,眼中的悲郁化开,一笑:“走,我送你们坐车。”
骆谦点头。
三个大人、五个孩子到了汽车站,骆谦送李谣、孩子上车,他下车跟许仁民谈话。
李谣拉开窗户,伸头看他俩。
“如果我们全家到市里定居,我不会搬回骆家村。”骆谦看着他的眼睛。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外婆拉着他的手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求他回到父母身边,孝顺父母。老人家是他的光,是他紧抓不放手的温暖,他无法拒绝老人家生前最后的愿望。
许仁民笑着说:“司机要开车了,上车吧。”
骆谦上车,许仁民朝一家七口挥手。
公交车卷起尘土。
李谣贴窗户看,隐约看到许仁民伫立原地,手缓缓放下,却没有立即离去。
李谣扭头看骆谦正在思考什么,她垂眸,兄妹仨爬到骆谦的膝盖上,脸贴窗户,眼中全是惊奇,尽管兄妹仨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一遍路边的景物。
到了镇上,一家七口下车。
李谣带孩子留在原地,骆谦到邮局门口取洋车:“铃铃——”
兄妹仨跳起来喊:“爸爸。”
骆谦拨铃铛一路来到他们面前,刚攥刹车闸,兄妹仨忙的跑过来,骆筠文、骆筠修抓骆谦的裤子爬洋车,骆韵莹争不过她哥,算溜绕到另一侧,抱住骆谦的腿,劲儿全用在脸上往上爬,李谣走过来,抱起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这时,骆谦把两个儿子提溜到二八杠上。
一家七口回家经过镇中心,两边的路上全是摆摊的,这时,道上全是人,热闹极了。
骆谦下来推洋车,李谣跳下来,把车篮里的东西挂到车把上,把骆韵莹放进车篮里。
骆韵莹抓住车篮,四处看,眼睛忙的不得了,她突然大喊:“鸡,小鸡。”
李谣也看到了小鸡,问骆谦:“买十几只小鸡,怎么样?”
“嗯。你从下面操起小鸡,我看好不好。”骆谦说。
李谣挤到最前面,蹲下来,五指分开,从小黄鸡肚子底下操起小鸡,举起来给骆谦看,骆谦:“给我看看肚子。”
李谣小心翼翼让小黄鸡躺在她掌心。
骆谦点头,李谣欢喜问老板要一个筐子,把小黄鸡放入筐子里,继续挑选毛绒绒的小家伙,她一口气挑选二十只小黄鸡,不过瘾,她又挑选了六只小黄鸭,两只小鹅,付了钱,把筐子挂到车把上。
“你帮我搭两个窝。鹅掐架好斗,鸭子喜欢把水弄的哪里都是,它们一个窝,咱家鸡单独一个窝。”李谣已经想象到鸡鸭鹅长大,鸡给她家孩子下鸡蛋,鸭子下鸭蛋,她要腌咸鸭蛋,她不指望鹅下蛋,只希望大白鹅能帮她啄坏人。
“好。”骆谦说。
兄妹仨闻言催道:“爸爸,快点回家。”
骆谦想加速也加不上来,人太多,他只能以蚂蚁的速度向前移动。
“谣妹?”李谣扭头,李谣老婶把打豆腐的刀递给儿媳妇,走过来拉住李谣,“听说你好了,真的好了!你抽时间回一趟娘家,你爹也不知道咋回事,背着你哥嫂把缝纫机借给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儿子娶了媳妇,她又把缝纫机借给她娘家侄子,你娘,你哥嫂去要缝纫机,你爹拦着不让,你回家劝劝你爹。”
说完,李谣老婶打一块豆腐,用荷叶包起来,塞给李谣:“自家做的,你尝尝味道。”
李谣没说话,她老婶没空留意这些细节,跑回摊位给人包豆腐。
走出了拥挤的地段,李谣抱骆韵莹,豆腐被她放进车篮里。
“坐好了,回家。”骆谦大声喊,骆筠文抓紧车头,骆筠修抱紧他爸,骆韵莹催她妈妈,李谣带着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
颠簸了一路,终于到家了。
“二四、谣妹,你们回来了。”骆清川帮骆谦看家,闲得慌,开始研究骆谦打的上下铺,带书架的书桌,打算过段时间到他媳妇娘家喝孩子满月酒,跟小舅子说他有出息的侄子,老是有奇怪的声音,骆清川没管它,看到骆谦、李谣回来,骆清川随口提一下,“大晴天,我好像听到雷公打雷,你们说奇不奇怪?”
骆清川挠脑后勺,似乎是劈里啪啦声,又似乎是铛铛铛声,又似乎是昂昂昂声,氓氓氓?给他整糊涂了:“兴许我听错了,”骆清川眼珠子瞪得老大,拍腿,“诶呦,我得赶紧回去,你二婶赶集前,特意跑过来叫我有空回家翻棉被,你侄子撒了一泡尿在上面。”
“二伯,你等一下。”李谣买了五个油圈子,匀两个出来,“拿回去给孩子吃。”
“那行。”骆清川乐呵呵拿油圈子回家。
两人把奶娃子放回床上,拿出奶娃子怀里的桃枝。
骆谦带兄妹仨垒窝,李谣给鸡鸭鹅弄吃的喝的。
“哪个杀千刀的在我家母鸡脖子上栓鞭炮,把我家鸡炸死了!让老娘查出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娘在他脖子上栓一串鞭炮,炸死他个王八蛋。”
“诶呦,我滴亲娘,哪个鬼没事敲我家瓷盆干啥子呦,狗盆都比它好,你让我咋用。”
“我家猪圈里咋没猪了?……我的祖宗,你咋在这里,来几个人,帮我拦一下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