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高叁刚开学，年级就召开了家长会，这是清流一贯的传统，都是为了更高效率地配合学生们备战高考。

    严峻的一年，班主任严峻自当人如其名，严抓班级各个环节。首先提出，绝不允许高叁期间谈恋爱，请各位家长做好防范和死守工作。

    下会，周亦舟在门口等周洪辰出来，竟然看到王娅跟秦桡的妈妈闲聊起来，两人似乎很熟一样。

    “粥粥，看什么呢？”

    周亦舟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老师都说什么了？”

    “让我们家长配合工作，督促你们学习，不能让你们谈恋爱。”

    又是谈恋爱。开学第一天，严峻就说了五六回了，简直成了周亦舟心头的一根大刺，坚决碰不得。

    她立马举手保证：“我绝对遵守，不让你为我操一点心。”

    周洪辰欣慰地笑了笑，转眼见她后头站着一位男生，目光疑惑向她：“粥粥，你同学吗？”

    周亦舟回头看，不知秦桡什么时候来了她身后，但五味杂陈的表情，似乎是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心想，听见了也好，省得再做解释。

    她往后退了退，陌生：“挡到路了吧。”

    果然，秦桡呆愣了两秒，就擦过她进教室拿书包去了。

    周亦舟悄悄地朝他落寞的背影瞧去，他妈妈正站他身侧说话，也不知他板着张脸，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只见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周亦舟觉得再看下去，心里会越来越在意他的想法，赶紧移走目光，搂着周洪辰胳膊回家了。

    开学一周，周亦舟都没往秦桡那个角落去过。有时她也觉得自己怪坏的，需要的时候就去找他，不需要的时候就忘掉他。可是没有办法，高叁禁止与学习无关的事，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对，周亦舟就这样提醒自己，不是她太坏，是她尝试了后，发现自己不喜欢他。所以，为了不浪费他的感情，也为了专注自己的学业，她主动退出了。

    她退出了，就会有人进来，这是守恒定律。

    蒋涵又不知不觉和秦桡走近了，上次家长会后，王娅和严妍带他们一道吃了饭，又直夸秦桡聪明，请他多帮帮蒋涵困难的地方。

    这不，蒋涵顺利踢走周亦舟，又有助攻在后，和秦桡经过一段处心积虑的波折后，终于回到从前。

    下了课，不少同学都在做题，周亦舟也在行列中，尤为认真。

    靳梦瞧瞧最近有些不分昼夜的周亦舟，又望了望斜后排那对谈笑风生的人，打断了她的用功：“你能不能歇会啊？一天到晚都埋头写题，我都快觉得旁边根本就没坐人！”

    周亦舟一边写，一边回，舍不得放笔：“高叁了，我可不得用功。”

    靳梦当然知道得用功，但也要松弛有度，直接抽了周亦舟的笔，强行让她休息。

    又拉过她咬耳朵：“你和秦桡又怎么了？”

    周亦舟鼻息无力，漠然道：“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靳梦惊呆了，搞不清她这脑回路，疑惑：“你不和蒋涵争他了？”

    她无情地摇头，甚至都不往后瞧去一眼。

    靳梦更奇怪了：“为什么呀？”

    “耽误学习。”

    靳梦佩服，只觉周亦舟心狠，抽丝拔根的这么果断。

    “你不喜欢他吗？我以为你喜欢他。”

    周亦舟心底里，扎根最坚定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不喜欢他，她真的不喜欢他。

    她又摇头，握起笔，说得像警告自己一样：“我不喜欢他。”

    靳梦看着秦桡身边，笑得灿烂的蒋涵，心里直觉可惜可惜，扭过头来叹气：“算了，他也不缺人喜欢。”

    是啊，他根本不缺人喜欢，少她一个也无所谓，周亦舟就这么安慰。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努力了一个月的周亦舟还是照旧输给了蒋涵，她仍旧排在第二名，与秦桡紧挨，被班级私底下誉为金童玉女。

    而周亦舟呢？虽然回到了第叁的位置，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每当看见蒋涵站在秦桡身侧，她就会想到芝麻西瓜，好像都丢了。

    周亦舟和蒋涵就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蒋涵好不容易扳回原地，又将她一军，怎么可能错过回泼凉水的机会？

    “周亦舟，别跟自己过不去了，第叁名不也挺好的。”她来收家庭登记表，盯着恶补习题的周亦舟，终于有假慰的时候了。

    周亦舟递给她，目光轻盈地抬高，见她那副得意的嘴脸，心里就不痛快。

    她才不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第叁名是挺好的，但第二名更好，就让你先坐着给我捂捂。”

    周亦舟就气死她，果真见她在意，瞬间变脸：“什么叫让我？是你技不如人。”

    周亦舟敷衍似得点头，警告她：“你少嘚瑟，下次月考我一定超过你。”

    蒋涵才不怕，她暑假可不是白用功的，更别说现在又可以毫无阻碍地去请教秦桡，妥妥的胜利。

    蒋涵的表情瞬间变得嘲讽，由心而发：“周亦舟，你其实挺蠢的。”

    从来没人说她周亦舟蠢，她这能忍？刚腾一下站起来，秦桡就从前门进来了，静静地看了眼气红脸的周亦舟就移走目光，特意避开这列从讲台前方回座了。

    蒋涵又一次看到秦桡停在周亦舟的眼神上，带着疏离，带着隔阂，心里就越加轻松，情不自禁笑了。

    周亦舟已经习惯这种眼神了，故作轻松地也移走目光，盯着面前忍不住笑意的蒋涵，皱了皱眉。

    “你笑什么？”

    蒋涵收笑，好心提醒她：“快做题吧，第二名不是那么好追上的。”

    周亦舟的好胜心前所未有的强烈，狠狠瞪了眼她，继续坐下写题。

    她一门心思都放在赶超蒋涵身上，哪里还会纠结秦桡的心理，自然不会在意秦桡和蒋涵又回到了从前。

    高叁后，就有晚自习了。周亦舟去水房接完热水搁那，抓紧时间去了趟厕所。

    上课铃响，她赶紧提裤子去水房拿杯子，还没进去，就在拐角处听到蒋涵的声音。

    “秦桡，这个月学得太累了。周末，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蒋涵满口的期待。

    秦桡的目光停在暗处，望着周亦舟的水杯，拒绝道：“不了，周末我有事。”

    蒋涵心内失落，不愿承认自己没周亦舟有本事，还是坚持：“你有什么事？”

    “帮外婆修围墙。”他真的有事，也是真的不想去。

    “那修围墙后呢？”

    周亦舟最不屑干偷听的事，却耐不住百爪挠心，贴着墙角，期待他一直一直拒绝她。

    “太晚了。”

    “那下次呢？”蒋涵再也不要那么老实，就要逼他。

    秦桡不说话，蒋涵心里很挫败，挡在这处逼问他：“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周亦舟？”

    开学一个多月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和周亦舟分手了一样，一句话都没说过。可他还是会在上课时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四处寻找方位，又在梦里梦到她。

    可又能怎样？周亦舟心里没有他。

    “蒋涵，拒绝的话不需要一直重复。晚自习上课了，回去吧。”

    他要出去，蒋涵直接拉住了他：“你脑子这么聪明，那能想通周亦舟冷漠你的原因吗？”

    秦桡愣了瞬，听她娓娓道来：“她之前对你那么热情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对你这么冷淡，就是因为你喜欢上了她。她就是这样的，一旦得到手就不会珍惜。”

    周亦舟听得张大嘴，几乎就要冲出去，硬忍耐着靠在那继续偷听。

    秦桡需要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听说什么就是什么，抽走手道：“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周亦舟默念着这四个字，心口像是被锋利的爪子挠了一般，隐隐作疼。

    蒋涵希望如此，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秦桡，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

    他们一前一后出来了，周亦舟赶紧蹑手蹑脚退到厕所，待那阵脚步声消失后，她才将憋着的一口气吐出，后知后觉蒋涵那句话的涵义。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掉进蒋涵给她的错像里，明面上放弃了秦桡，只跟自己追逐名次成绩，其实暗地里从未停止对秦桡的心思。

    周亦舟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也讨厌自己被蒋涵骗到，更心疼与秦桡丢失的这几个月的时光。

    周亦舟心事重重地回教室了，她忘记将水房里的水杯拿回来，可它此刻就在自己的桌上。

    周亦舟往很久都不敢去看一眼的后排角落瞧去，那个少年还是腰杆笔直地靠在那，心无旁骛地做着题。

    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再为他分心了，可那句“不重要了”却深深卡在心中，成了怎么也甩不掉的包袱。

    周亦舟介意，特别介意这句话。

    她不想在他心里，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