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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望着主子房门前,坐在石阶上那托着下巴,时而忧郁盯着苍穹出神,时而垂睫轻叹的小小人影半晌,朱定邦终于忍不住上前探问——

    “你怎会在这里发愣?”

    “否则我该在哪里?”沈佑希无奈的一笑。

    她也很想问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可惜这个问题恐怕没有答案!

    “三皇子呢?”

    “正在里头忙呢!”她强笑了一下,重新振作起精神,关心起较实际的事。

    “朱先生,先前你说,只要我诚实告知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便愿意帮我想办法回去,不知现在……”

    说到这件事,朱定邦的脸色一沉,“我也正想找你问个清楚呢!”

    “我上次提供的线索还不够吗?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绝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佑希兴致勃勃的说。

    事关她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得卯足全力!

    “是谎话的话就不必了,我不想浪费时间与心力。”

    “我没说谎啊!”她愕然。

    “若你没说谎,何以在我探访的众方士中,完全没人算出你是来自那个叫什么台湾的地方?”朱定邦咄咄逼人的质问。

    是的,正由于交代出身时的沈佑希神色诚挚至极,不像是在说谎;加上她出示的随身之物亦是光怪陆离,因此朱定邦才会采取平日压根不会想到要使用的手法——寻访几位颇具盛名的术士,希望透过他们异于常人的能力来得知她所说的话语是否为真!

    没想到压根没有一个人能证实她的来处,有人甚至苦口婆心的劝他,千万别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耍得团团转……

    “我也不知道……”

    “若你打算继续隐瞒,即便你是目击丽妃与莫将军偷情的证人,我也要慎重考虑你的去留,毕竟身份不明的你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台湾呢?难道这里就没有更厉害的能人异士了吗?”沈佑希只觉得欲哭无泪,“如果这里有测谎机就好了,这样就能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

    “别再胡言乱语的扯开话题。”朱定邦沉声告诫。

    此时,一名奴仆来到他面前,“朱先生,冯太傅差人来报,说今日临时有事,无法过来陪您对奕了。”

    “是吗?”严肃的面孔覆上失望的神采,“可惜!冯太傅向来事多人忙,我才会在一个月前与他定下此约,这下可好,下次再要对局不知是何月何日了……”

    闻言,沈佑希灵机一动,自告奋勇道:“朱先生要找人下棋吗?若是围棋,我也会。”若能早日取得他的信任,相信对她回家的事会有助益。

    “你知道如何对棋吗?”朱定邦狐疑的挑眉,没想到怪里怪气的她竟也懂此道。

    “下得不太好就是了。”她谦虚的说。

    “这……但咱们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关于你的来历……”

    “天枢国这么大,绝对是人才济济,相信只要朱先生再多去拜访一些方士,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人知道我没说谎。”

    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最厉害的人他还没找过,若能向他们请益,说不定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再说府内高手云集,相信这丫头也变不出什么花样……

    沉吟片刻,朱定邦不敌内心对棋战的渴望,心痒难耐道:“好吧!我就再多问几位好了,现在咱们先来下个几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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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御群很想专心看书,但某个背对他独坐半个时辰却不发一语的女人让他始终无法集中心神,只因从来没有人与他独处这么久却能视他如无物!

    终于,他受不了了!

    清了清喉咙,他打破沉默,“你若是因为早上我将你逐出去而闷声不响的话,那你就太莫名其妙了!母妃最钟爱的玉麒麟被摔得四分五裂,我都还没骂你一句,你怎会跟我呕起气来?”

    他纡尊降贵的开口,没想到得到的仍是一片静默。

    “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音量明显提高不少——这女人明明不是闷葫芦,却一直不吭声。她不累吗?

    就在他忍不住想起身探看她是否睡着时,突然一记兴奋的嗓音倏地爆开——

    “耶!终于完成了!”

    “什么?”齐御群被她落差极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只见那个对他不理不睬多时的小女人霍地起身,迳自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将一只玉麒麟放在书案上。“虽然没能让它完全恢复原状,可我已尽力了……真的很对不起……”希望这番补偿与由衷的道歉能多少消弥他的怒气。

    知道玉麒麟对他的意义重大后,她可是拼了命的努力修复,希望它尽可能恢复原状——要是以前上工艺、家政课时有那么用心的话,她那两个科目早就可以拿到满分了。

    除了她的道歉令他意外,恢复了九成五的玉麒麟更是让齐御群愣住老半天,“你是工匠吗?”

    “我看起来像吗?”沈佑希不禁失笑,她还以为“阅人无数”的他该是颇具识人之明,看来是她高估他了。

    她的倩笑让齐御群不由自主的看直了眼,直到发现她的目光转为疑惑,他才急忙定住心神,重新将注意力摆在眼前的玉麒麟上,“你怎么会……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复完成……”

    “这算修复完成了吗?我倒是觉得还不够完美。”不过见到他惊喜的俊容,沈佑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摔成几大块,要是摔得支离破碎,那就麻烦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齐御群好奇的问。

    “就是用……唉!说了你也不知道……”

    蓦然一僵的俊颜让沈佑希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呃,我是说……我是用瞬间接着剂,在常温下可以很快接着断裂处,而且是透明无色,不会留下痕迹……”基于对他有愧,她捺下性子说明。

    “慢点,你说用什么来着?”齐御群听得一头雾水。

    不意外他会听不懂,沈佑希很有耐心的又重覆了一遍。

    这是齐御群第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她说的话语,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又让他感到大惑不解……

    不服输的倔强冒了出来,他沉静问道:“那个瞬间接着剂在哪里?给我看看。”或许听不明白,可一看就会知道了。

    “你要看吗?在这里。”在交出的过程,她不小心碰到他的长指,一阵强烈的电流急速流窜过沈佑希的体内,吓得她急忙缩回手。

    见鬼了!他们之间怎会有“通电”的感觉?

    她并不是没交过男朋友,更不是连小手都没牵过,可为何唯独对他会有这种强烈的反应?

    该不会是因天气太过干燥,以致产生了静电吧?

    当她感到纳闷不解的同时,齐御群也没好气的横眉瞅着她。“我是叫你拿给我看,而不是叫你扔在地上!”

    这丫头是故意的吗?

    “我是不小心的嘛!”火速将一小条瞬间接着剂拾起塞给他,沈佑希急忙收回手,深怕再次“擦枪走火”。

    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让齐御群觉得很不悦,“你是怎么回事?我是毒蛇猛兽,还是身上染了病,让你这般的避之唯恐不及?”

    “没有啊!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嘛!你们不是都这么说的吗?”她扯出甜笑,可话一说出口后就意识到,她刚才说的那几个字对这个大色狼似乎不具任何意义。

    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她那明知虚假,却仍灿烂得该死的笑靥,齐御群将心思转移到掌中的物品上,冷哼的问:“这就是你说的瞬间接着剂吗?”

    好古怪的名词C古怪的东西!

    “嗯,担心行进中鞋跟或是某些东西会断掉,所以我总习惯带着它出门。”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他首度对她的背景产生了兴趣。

    “就是台……”她想都没想就要脱口说出,然而先前朱定邦的反应却让她退缩了——要是说实话,她会不会被他当成疯子赶出去?她被嫌弃貌不惊人就算了,若是被认定脑袋不正常……他能容她待在这里吗?

    思及此,到喉头的话语又被咽了回去,沈佑希改口道:“是一个……远得要命的地方。”远到她现在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去……

    “那是哪个国家?”

    “说了你也没听过。”她心直口快道。

    又来了!鲜少出现的怒气自齐御群的心底窜起。“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俊美的唇角微微抽搐。

    他自诩绝佳的气度与耐性在这丫头出现后,便受到空前未有的挑战——每每只要跟她多说个两句话,他就会忍不住动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他过去高估了自己的修养,还是她真的有问题?

    看到他的面色铁青,又记起人在屋檐下的残酷事实,沈佑希挣扎了一会儿后,选择顺从他。“我来自一个叫台湾的地方……”

    “台湾?”齐御群眯起眼。“那地方在哪里?”

    “在太平洋和台湾海峡的中间。”

    “哦!”不想再遭受讥讽,齐御群故作明白的点头。

    “你真的知道吗?”

    “在你眼中,我看起来很笨吗?”素来笑盈盈的黑眸微冷。

    “当然不是。”沈佑希正色摇头,最终仍是不争气的笑了出来——总是高高在上的他,傻里傻气的模样还真的满可爱的。

    “笑什么?莫非你在戏弄我?”他从未听过有哪个地方叫台湾,莫非是这个刁钻古怪的丫头编出来的?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确是来自台湾,那是个四季如春的宝岛,又名福尔摩莎,葡萄牙文是“美丽的岛”的意思。”明知是对牛弹琴,可提及家乡时,沈佑希却像是管束不住舌头似的,噼哩啪啦说了一长串。

    她到底是在说什么?齐御群愈听愈迷惘,他不敢自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至少所阅览过的书册、见识过的奇人异事不少,但为何听她说话时,他总觉得非常挫败?

    不服输的握了握拳,他决定慢慢的抽丝剥茧——他就不信她说的所有事他都会有听没有懂!

    跳过这部分,他继续往下问:“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非常确定台湾并不在天枢国中。

    “这个说来话长,而且你也不见得会相信。”

    “你很喜欢替我做决定。”扬起的俊笑带着警告的意味。

    “可是……”真的能告诉他吗?万一他二话不说便将她当成疯婆子关起来。反倒是自找麻烦!

    见她一会儿凝眸沉思、一会儿垂睫长叹,齐御群不禁皱起眉,“若你再不说,我可以立刻将你交给莫昊天,反正也不知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三皇子难道就只会仗势欺人吗?”沈佑希眯眼,先前摔碎玉麒麟的内疚感在瞬间消失无踪。

    “我以为这很公平——我收留你、提供你庇护,难道你不该对我坦承一切吗?否则我该如何确定你不是心怀不轨?虽然朱伯说过你是意外进入宫内,并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而得罪了莫昊天,但我并未因他那么说就全然相信你是无害的——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吗?”

    沈佑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若是如此。你为何要让我成为你的贴身侍女?这样岂非太冒险了吗?”

    “所以我当时封住了你身上所有可能运功的穴道!若你是个练家子,被封住那些穴道是绝不可能再运功使用武艺的。”他泰然自若的笑说着。

    加上此地暗中潜伏了不少武艺高强的护卫,所以他才能放任她在这里游走。

    只不过,齐御群在当时就发现眼前的她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因为她连任督二脉都未打通!

    “你说什么?”沈佑希只觉得一阵错愕,“你什么时候……”

    啊!是了,肯定是在他将她推给朱先生的时候……因为那是他唯一碰到她的一次。

    此时沈佑希终于明白——看似总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齐御群是不能小觑的!

    他居然能在那个当下便杜绝了日后可能造成的任何危害,足证他并不像外表展现得那么的好色与无知,甚至他说不定只是在装傻罢了。

    “好了,现在你能交代清楚了吗?”他要听她亲口说实话。

    好吧!既然他可能是睿智的,那么告诉他或许无妨……

    这么决定后,沈佑希缓声道:“其实我是从千年后的世界来的,在遇见朱先生那天,我和朋友正跟着旅行团搭乘画舫在游湖——哦!就是皇宫中最大的那一座,而因为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摔下湖,挣扎半天后爬上岸,没想到竟找不到任何人的踪影,正想找人问个清楚时,没想到意外撞见一对男女在树丛后亲热……”

    听完始末,齐御群沉吟半晌才又开口,“你是觉得我愚昧得像三岁孝,还是认为我听不出你的鬼话连篇?”

    果然!

    小嘴委屈的嘟起,“我早就说过你是不会相信的,是你硬要我说的。”

    唉!早知道就不该浪费时间,就说他再怎样也只是个普通人,怎会相信这荒谬的一切?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亲身经历,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世上会真有穿梭时空的事!

    “因为你的话完全不合情理J宫是何等森严之地,岂能让你们这些普通人乘着画肪在湖上游览?更何况还是穿越千年?你要说谎也该经过三思吧?你是着了魔,还是压根就病得不轻?”她竟能认真的说出这种令人发瞩的话,齐御群真不知该不该佩服她。

    他的反应沈佑希并不意外,但他轻蔑的眼神还是像针似的刺得她的心微微发疼。

    在这里,她是个异类,就算说的是实话,也没有人会相信……

    落寞的一笑,沈佑希淡淡的说:“总之,我没说谎,而且朱先生说,只要我肯乖乖合作,除了可以待在这里,他也会尽量帮我去探问,看是否有其他术士知道如何能帮助我回去。”

    “朱伯是怎么了?他不像是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鬼话的人!”冷声嗤笑的同时,齐御群并未忽略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

    “所以呢?在听完这些荒谬绝伦的话之后,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将我逐出这里,还是干脆将我关起来,免得吓坏其他人?”他的嘲弄突然让沈佑希有些无法忍受。

    她自称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这话当然很难让人信服,但齐御群很快便想起在初见面时,她那身前所未见的诡异装扮,以及总是令人难解的话语……

    朱伯想必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愿意插手管这件事吧!

    也罢,管她说的是谎话或是鬼话,既然朱伯已在着手调查,目前就静观其变吧!反正在这里,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不过你还真是走运,竟能撞见丽妃与莫昊天在一起……”想他派人盯梢那么久,却是始终抓不到直接证据,没想到这女人却能目睹到那最关键的一幕!

    “其实我根本不知他们的身份,是朱伯说,那名眉心绘着鲜红牡丹的美丽女子是丽妃,而拿剑追我的高大男人则是持国将军莫昊天。”当时的惊险画面如今想来仍是令她不可自抑的瑟缩了一下。

    那可是她自小到大,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眉心绘着牡丹是吗?”齐御群低吟,“那就是丽妃没错,全天枢国也只有她会这么妆扮。牡丹是丽妃的最爱,那是她为了凸显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种手法,没有其他人能仿效。”

    “听起来是个很霸道的女人。”沈佑希还记得那张骄傲高贵的美丽容颜。

    “除了霸道,她还盛气凌人得很……不过在我看来,她让人动怒的功力恐怕还略逊你一筹。”

    “什么意思?”柳眉一蹙,“除了打破一只净气白玉瓶,摔裂一只玉麒麟,我还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更何况我明明已经尽力将那只玉麒麟修补完成了。”

    “你现在不就正在这么做吗?”俊唇泛起消遣的笑,“别说是下人,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更不敢以这种方式跟我说话!”

    “那是因为你的态度也没有多好啊!”人是互相的吧!

    “我是你可以要求公平的人吗?我以为你该清楚我们之间的不同。”锁住她充满不驯气息的明眸,齐御群蓦地好奇起一件事——若能驯服这双眼眸的主人,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

    沈佑希当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猛咬着樱唇不语。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朝代,她与他在身份上的确是云泥之别,甚至可说,他要她生,她便能生;他要她死,她便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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