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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哪里知道,在顾兆眼里,做饭洗碗洗衣,这些活不分男女哥儿。

    黎周周开始收拾,偶尔偷偷看一眼,相公站在一旁乖乖的剥瓜子花生,这才安心干起活来。他一个人做要快,相公要是帮忙,递个碗难免不小心挨着他的手,他干起来就慢了。

    锅碗刷干净,锅上重新烧热水。

    黎周周忙起来就忘了相公,去后院剁好猪菜,拌了麦麸,等水烧开了,两三瓢热水,将猪食搅拌好,一手拎着猪食桶去了后院猪圈喂猪。

    喂完猪还有鸡。

    黎周周爱干净,鸡圈猪圈收拾的勤快,即便是夏天味也小。现在天气冷了,鸡就窝成一团,蛋都没之前下的多,成亲那天杀了四只鸡,一只猪肉,现在猪圈的是才抱回来没多久的小猪仔。

    黎家人少,农忙时要紧着地里,黎周周就没敢养太多。平时抱个十来只鸡仔,能活下来的差不多九、十个,蛋攒着够了一篮子就拿到镇上去卖,农忙时也会杀了鸡给爹补身体,见见荤腥。

    猪黎周周习惯八月多养,养上两三个月,猪崽稍微壮了些,天气冷,爹劁猪也适合,劁过的猪,长得快,肉好不腥。养到来年十月多,膘肥体壮的,正好杀了,一部分卖出去,一部分留着自家吃。

    黎家在村里能过起来,成了数一数二的,也少不了黎周周的会过日子,什么都盘的顺顺的。

    顺手又把猪粪鸡屎拾掇了遍,喂食的猪桶也得洗刷下,不然天冷,里面残留的猪食结成渣,难闻难刷。刷完了,水直接倒猪水槽了。

    对了,早上衣服还没洗完。

    想这事,黎周周往前院去,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进了厨房看到锅里还烧着热水,相公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添柴火,见了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笑,说:“我烧了些热水,周周你洗洗手,瓜子花生剥好了,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黎周周才想起来刚忘了什么,忘了厨房的相公。

    他一看,案板上的粗瓷碗,一碗底脱了壳的瓜子仁、花生仁,都是相公剥好的,没吃等着他。

    黎周周眼底压不住的有些热,嗓子也干,想说不用,没事,他不吃不爱吃,不用给他剥,可这些话都是骗人的。那是他知道,就算他说想吃,阿奶也不会给他,才会这么说。

    “周周,我打水,你先洗手,热水我烧的多,咱们再泡点水果茶,我发现还有果脯,拿这个泡水应该也差不多……吧?”

    小相公眼睛亮亮的,说的话他又有些听不懂,但能听出来话里都有着他。

    黎周周以往在外人,哪怕在爹面前的争气、强硬都软了。

    “嗯,好。”

    顾兆兑好了热水,农家人洗脸洗身洗衣服都用皂荚,纯天然无污染,他给老婆准备好,美滋滋的灭了灶膛里的火,杏子果脯撕碎了,去核,用开水先烫了一遍,丢进了大茶壶,剩下的开水倒进去。

    拎着茶壶、果仁碗到了堂屋,还不忘跟院子在石磨上洗手的老婆说:“周周,我等你呀。”

    这遣词用字,真是可可爱爱。

    顾兆想到上大学那会,他们宿舍有个家里有钱很高冷哥们,刚开学那会谁都不理,跟人回话就一个嗯字,后来谈了恋爱,在宿舍里视频通话,那叫个肉麻恶心。

    什么好呀、可爱、猪猪宝贝,你怎么不叫我宝宝呢。

    当时顾兆不理解,现在学会了。

    不理解的那都是单身没老婆。

    黎周周洗完手,倒了水,进了堂屋看到相公冲他开心笑,一边招手,等不及的拉着他的手。刚热水洗过的手,温度又上去了。

    “快来尝尝,先给周周。”顾兆倒了热茶递过去,“怎么样?”

    黎周周在小相公漂亮的双眼下,压根没尝出什么味,他脑子都是糊的,嘴上说:“我、我再喝喝。”

    “配点果仁。”顾兆给老婆喂果仁。

    家里爹没在,顾兆就跟老婆坐在一条凳子上,紧挨着。

    黎周周有点不习惯,不是不喜欢相公挨着他,相反很喜欢,就是他没想过相公会这样喜欢贴着他。从小到大,村里同龄男孩,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唯恐跟他沾了点关系甩不掉,像是他这模样嫁不出去非得上赶子才成。

    从没想过会有一个男人发自真心地想抱他。

    “好好休息会,胳膊酸不酸?我给周周捏捏。”顾兆伸手给老婆捏捏。

    周周说他浑身硬邦邦,其实不对,男人的胸肌不故意凹造型时,它是软的,包括腹肌。大白天的,顾兆按摩还是很纯洁的,真的单纯想给老婆解解乏。

    “周周你喝水呀,润润嗓子。”

    黎周周端着茶碗,喝了口,这次尝出味道了,淡淡杏子的味道,还有点甜,这甜味像是流到了心里,黎周周眼眶有些泛红,连忙垂着眼,摸着茶碗壁很认真说:“好喝。”

    “那明日我们再泡,我看罐子里还有一些。”

    “好。”

    这个午后,外头日头的光暖洋洋的,小夫夫就在堂屋喝茶吃果仁,一壶茶的时间,不紧不慢的,可黎周周从来没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里特别舒坦,特别好。

    喝完了果茶,黎周周去洗衣服,浑身干劲。顾兆继续看书,也是干劲满满,原身底子不算好,顾家是农户,也找不出什么名师资源、海量真题,农家子想靠科举翻身是真的艰难。

    顾兆不敢托大,他要学的还多着。

    原身留下的书,先照自己的学习办法整理归纳,字也要练……

    十里村。

    一大早,黎大劁完两家的猪,一共五头,一头收五文钱,早上赚了二十五文钱。午饭就是带的饼,就着劁猪家送的热水咸菜吃了,去朱老四家歇了会。

    下午杀猪。

    杀猪也是一门手艺活,需要力气大,手法快,宰哪里猪出血少,断气快,哪里不用费大力气,巧劲儿直接骨肉拆分干净,一整只猪,没一会给卸的各是各的。

    黎大手艺好,附近几个村子有名声,过年时最忙,家家户户要杀猪,请黎大过来,杀一头猪给二十文钱,猪下水也要给杀猪人,毕竟钱没几个。

    钱是少,可耐不住杀的多,过年间,黎大就能攒个半贯钱。

    一千文钱是一贯,一贯就是一两银子。

    从分家得了五亩水田一间慌基地,泥屋还是借钱盖起来的。黎大手紧,没什么开销,衣服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所以村里人最初都没察觉到黎大的底儿,直到黎大起了院子,盖了三间青砖瓦房。

    村里人才恍然发现,黎大这些年攒了不少。

    “好咯好咯,清闲了。”朱老四给黎大倒上酒,说:“喝吧,酒钱不问你要。”

    镇上的浊酒,一壶十六文钱。

    黎大也不白吃朱老四的酒,说:“下午的猪下水有你一份。”

    “那敢情好,果然是你家周周招了婿,你这担子轻松了。”朱老四打趣,以前黎大从不碰酒,一碗酒四文钱也不会买。

    黎大端着碗,吃了口酒没说话。不过朱老四看出来,是满意新哥婿的,顺着说了两句,黎大嘴上嫌说:“看着花花架子,周周喜欢,我是不满意,太瘦了,下不了地干活。”

    这不就是嘴上嫌着,脸上可是红光满面的满意。

    朱老四端着酒碗隔空点黎大,“听说是个读书的,下地的活练练就好了,你不是说要买牛吗?村东头的老朱头他家刚下了牛崽子,虽说小了些现在干不了活,但便宜啊。”

    人瘦干不了,有畜生顶着就成。

    现如今黎大房子盖了,哥儿也招了婿,也没别处大的花销了,买了牛,以后这日子还不美?

    谁知道黎大摇头说:“买牛再说吧,我现在还有力气能干着,周周相公身子骨弱,干不了庄稼活,还是读书去。”

    朱老四听得瞪圆了眼,“你这是要供你那赘婿读书?!”

    读书人费银钱,亲生的儿子,朱老四都舍不得送去念书识字,要是有人跟他说供女婿读书,朱老四非得大耳刮抽过去不可。

    黎大没说话。

    “那你这还是有底子。”朱老四咋舌。

    黎大干的是力气活,都是庄稼地里的人,钱是攒着抠着下来的,就新起的院子房子花了一笔,给顾家的彩礼十八两,还有吹吹打打给周周置办衣裳、打家具,零零散散的又是一笔。

    如今黎家钱罐子,剩了个底,可能有个十来两。

    “没几个了,今天吃完你的酒,以后不吃了。”黎大慢慢的又吃了口酒。

    朱老四知道黎大这人一口唾沫一个钉,那就是说真的,心里一算,黎家确实可能没多少银钱了,那还供赘婿读书?再看黎大吃酒模样,脸上褶子都舒展开了。

    “你要是不供读书,以后这酒还不是随便吃。”朱老四不理解。

    “周周阿爹去的早,我对不住他阿爹还有他,这辈子指望就是周周好好地,他好了我当爹的这点累算啥?再说庄稼地干惯了也不算累。”

    其实黎大也有几分盘算,没说因为周周真将全付家底砸给顾兆,想着先试着考几年,不成了顾兆自然歇了心思。

    自家哥儿,黎大护短不说,其实心里也知道,周周样貌不好,哥儿痣又淡,顾兆才进门,看着老实,对周周也不错,可黎大不放心,总想拿恩情套紧顾兆。

    以己度人,黎大是个记恩情的,当年难的时候,谁借他的银钱盖的泥屋,抢收的时候谁帮过他,黎大都记着,都回报了。

    所以黎大以为这么干,顾兆也会感恩,会对黎周周更好,可殊不知,有人天生骨子里就是坏的,是白眼狼。要不是顾兆穿过来,不是原皮,按照原来顾兆想法,只觉得这是羞辱他,是他卧薪尝胆的日子。

    发达了恨不得一把火把过去的耻辱烧的干净。

    朱老四知道劝不动,不由想起黎大哥婿那个笑话来了,顺着说他们村去年新考出来一位秀才,如今正巧在家,还没去府县读书,可以问问新秀才的意思。

    其实朱老四想让村里秀才好好劝劝黎大。

    你那哥婿真不是读书的料,真别白费银钱了。

    西坪村。

    日头还未落,黎周周晚饭做好了,吃的红薯杂粮饭,白菜萝卜炒了个鸡蛋。

    “饭甜甜的,好吃。”顾兆夹了筷子鸡蛋放老婆碗里。

    黎周周炒鸡蛋是为了给相公补身体的,刚吃饭全捡着萝卜白菜吃,鸡蛋都不碰,现在碗里都是鸡蛋。

    “周周吃,我就吃。”

    小相公抱着碗露出一双乖巧的眼。

    黎周周心里跟着红薯饭一样甜,嘴上却说:“相公,你别给我夹了,我不爱吃鸡蛋。”

    “那我也不爱吃。”顾兆夹了筷子白菜。

    黎周周拿小相公没办法,他知道相公是变着法哄他吃鸡蛋。

    “我、我吃,相公也吃。”

    一个鸡蛋本来没多少,夫夫俩分着吃也香。吃过饭趁着天光,刷锅洗碗烧水洗漱,黎周周早早将院门拴上了,锁了灶屋,夫夫俩躺在炕上。

    摸黑,黎周周解里衣的带子,忍着害臊,低声说:“相公你手冷不冷?”

    “有点。”顾兆把手递过去,然后老婆拿着他的手往下面——

    顾兆:……

    咳咳。真不是他不愿意干这档事,而是每天一次,现在的他有点有心无力。

    “周周。”顾兆将手移到老婆的腰间,搂着,整个人凑过去贴着,里衣蹭开了难免肌肤贴着,传递着彼此身上的温度,很暖和。顾兆很认真说:“我年龄虽然小一些,也是上门入赘,但我还是你相公对不对?”

    黎周周嗯了声,不懂相公想说什么。

    “咱们俩成了亲结了婚,我就是你一辈子的相公,相公对妻子好是应该的。”顾兆其实早察觉了,一些小事,他都不觉得这是对周周‘好’,可周周会对他更好。

    哪怕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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