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怎么可能还跟去年一样了!
顾兆兴致勃勃拉了三圈,然后就被爹夺了绳。黎大摆摆手,笑呵呵让哥婿一边去,顾兆便出来让位置,看爹轻轻松松的拉着石碾子,一圈又一圈。
爹,不愧是扛二百斤猪的男人。
厉害。
黎大觉得今年干的农活特别有劲儿,心里也轻松,周周成家了,哥婿顾兆人也好,虽然地里活不成——
这念头,在五天后,家里麦子碾出来,扬了麦子皮,净麦子,麦秸秆扎好堆在柴房。每天白天晒,晚上要收回粮库,怕夜里下雨。一批一批的来,到了第五天,去年的麻袋不够用了。
黎大:???
黎周周也懵了。
今年的麦子收的量和去年差不多,但碾麦子、扬麦皮的时候,父子俩能感觉到,今年好像麦穗结实饱满许多,所以干的时间比去年长了一天,但心里高兴啊。
这都是粮食,都是银钱。
可现在麻袋都不够装了,这可是去年装麦子的麻袋,黎周周检查过晾晒过,没错的呀。
“周周去买麻袋,不成还是我去一趟。”黎大心头血热,粮库柴房还有一半没弄干净的,这麻袋就没了?那今年的收成——
黎大想都不敢往猜的那处想,火热朝天的拿了钱,赶紧去镇上买麻袋。
来回没停歇,黎大买的多,等到家是夜里,村里也没人瞧见。黎大心里火热,吃了饭就歇,第二天天不亮起来,就等着碾麦子扬麦皮,装袋子。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终于装完了。
整个侧屋的粮仓,堆得麻袋整整齐齐摞着。
这大麻袋包一百斤一包,家里麦子是九亩,往年一亩地不足二百斤,就是个一百八一百九的样子,顾兆按二百斤算,那就是十八包。
“哪里那么多,往年十五包、十六包都算好的了。”黎周周嗔着相公说。
顾兆笑着撒娇,“这不是咱家今年收成好嘛。”
如今黎家粮库,堆了整整三十七包。黎大嘴上说麦子还得再晒晒,到时候量要少,可脸上褶子都笑开了,后头再晒,再脱水分,那也就是少个一袋半袋的量,难不成还能少一半?
这就放屁了。
第二天吃早饭,顾兆发现爹看他的目光十分慈爱了,还让周周每天给他煮蛋吃,说要补补脑子。
原话是:“周周,你给兆儿多煮煮蛋补补脑子。”
从顾兆到兆儿,只需要粮食翻倍。
顾兆:……顶呱呱。
黎周周也笑,满声答应,不仅给相公多煮了个,给爹也多煮了个,爹也辛苦了,多补补。
干完是没间隙,歇都没歇,黎大去地里种黄米,都哼着小调子去。
顾兆说麦秸秆烧了成灰也肥田。黎大半点生疑都没有,找了天没风日子,如今家家户户地里都收了,只剩麦茬,再或者就是花生豆子一两亩。
家里种黄米的田不能挨着王家田,黎大找了中间位置两亩田,开始烧麦茬,拿着铁锨守着,一有不对就拍灭。
剩下的不急,先把黄米播了再说。
家里头,黎周周便每天再把收起来的麦子晒一晒,然后装袋。顾兆是撑袋子口的,戴着简易版自制口罩——家里扬麦子那段时间,顾兆弄了个,后来黎周周手巧缝了三个。
这样遮盖住抠鼻,不呛人。
终于到了七月初,家家户户麦子都拾掇好了,村长挨家挨户登记收成上多少税,等税官下来一一核对、检查好有无陈粮、霉粮,以次充好的要罚。检查完了,这才由村长和每户男人护着送到镇上。
镇子管辖的周边十来个村子,排着队,由村长交涉确认,每家每户男人确认按指印,税就交完了。
这天村长来登记,黎家有人,院子门敞着没关。同村长来的,还有同村几个好奇的,想看看黎大家这田收成咋样,当初长地里时瞧着是比他们家的好,穗子结实沉甸甸的,可真咋样还要瞧一瞧。
堂屋的桌子摆院子里了,方便村长写字登记,黎周周上了凉茶。
“咋样啊黎大,你家田今年可是上肥了,不能比我家还不成吧?”
黎大笑呵呵,高兴着呢,也不藏着掖着,掖不住,跟村长说:“今年收成好,九亩田,一共三十六石。”
“啥!!!”
村长刚进口的凉茶听见黎大报的数字都喷出来了,眼睛瞪得圆,连嘴边的水渍都没功夫擦,“啥?多少石?你可别乱说。”
“乱说啥,我说得多了,上的也多,没说没了面子坑自己的。”黎大直说,指着粮库,“不信瞅瞅啊。”
同行来的坐不住了,真有三十六石?
他家地今年收成好,也不过二十石,这还是种了十一亩地,黎大三十六石,九亩田就出来了?
几人齐齐往粮库走,黎大将门大开,说:“数数,好好数数,我黎大啥时候说过骗人的?”
这倒是。可三十六石啊!这祖祖辈辈整天扎地里头的老庄稼汉,也没见过九亩田出这么多。
一遍一遍的数,还有人不信邪,问:“真九亩田?不是十五亩?”
“我家旱田一共就十亩。”黎大一口牙笑的高兴。
那是,谁家多少田,村长都记着,地也那村里都能瞅见,不会拿这个编的。
那真真是九亩田,三十六石?
“我的老天爷呀。”数回来的村长直念叨,三十六石九亩地,三十六石九亩地。
坐都坐不住,几人就站在桌边说话。
“这咋种啊?雨水足,我一亩地算下来也是一石八斗。”
哦,一百八十斤。
顾兆也出来了,去了灶屋,门敞开着,听爹和几位聊。爹是真开心,脸上笑就没停过,不过也是,他现在都晋升了,兆儿!
院子声响亮,黎大是真高兴,哈哈哈笑个没停。
黎周周在灶屋跟相公小声说:“我从来都没见过爹这么开心。”
“粮食多爹当然开心。”顾兆说。
黎周周抿着嘴笑的开心,“也不全是。”却没说明白。
黎家招了个读书郎当赘婿,虽然顾兆琢磨出了炉子,在村里名声能略微好一些些,但那都是在妇道人家口里,男人们还是瞧不上顾兆,嫌顾兆干屋里人干的活,不像个爷们,给男人拖后腿了。
还说顾兆没力气,下不了田。
这些风言风语,黎大都知道,人不明说,偶尔玩笑说两句,你家那赘婿一天割了半亩没?这你以后老了干不动了咋使?
黎大不可能听见不合心意的就打过去,那成什么样了?还在村里过日子不?
可如今不同了,他脸上有光,顾兆给他、给黎家涨脸了。
他家没白花十八两,他家周周才不是没人要只能挑瘦弱的。
“肥啊,不是都说了嘛,我哥婿兆儿看书琢磨出来的肥料,好使吧?当初我给田里上肥,村里家家户户都可看着呢,你们问我说了,没藏着掖着……”黎大高兴震天的声。
屋里被cue到的兆儿:……
脸上也露出了笑。
爹还挺可爱的。中年男人的高光时刻,面子有了。
外头几人,连着村长这会都拉下脸好声好气的求问黎大说详细些,还有人自认说当初不对,真是看走眼了,夸了又夸黎大顾兆,连着黎周周都夸——会挑哥婿,眼光好使。
“人读书人的脑子就是比咱灵、好使!”
黎大受了夸,心里压着的气也没了,通体舒畅的说了一通‘肥料经’。
“这就成啦?这么简单?也不费啥钱?”
黎大:“费啥钱?尿你家没有?猪屎鸡粪你家没有?今年地里收的麦子秆可千万别烧了,等来年做肥料——”
话还没说完,有人一脸肉疼拍大腿,“糟了我家婆娘最近烧饭只逮着麦子杆使,诶呦我赶紧回去一趟——”
“干啥呀,这会都过了饭点,不急一时半会。”黎大还没说完,哪能让人走,叫了回来继续说。
村长本来登记完黎大家,还要去别家,愣生生没走成。
因为黎大说完,顾兆出来了。村长几人这会看顾兆,那就是看文曲星下凡——对庄稼汉来说,能提高地里收成,可比只会写看不懂文章的读书人要强不知道多少。
顾兆叫了叔叔伯伯,然后又是一记惊雷。
“如今稻子种上了,冬日里琢磨肥料时,最先想了一种适合水田上的肥,不过这个要花钱的,当时家里紧,先紧着麦子来。”
这话一出,几人同时震住了,还是村长先反应过来,让顾兆坐着慢慢说,怎么弄、花钱是花哪里,收成能不能和麦子一样也翻一翻。
黎周周上了茶水,让叔叔伯伯坐着慢慢说。
他就说,上次遇到了石粉,相公问了地址后一直没去买,原来在这儿啊,要是村里一起买,那可不便宜许多了?
顾兆三两句说了,“这种法子我是书上琢磨出来的,还没试过,就跟我家的麦子一样,当初也没想着有这么个收成,也是爹和周周不怕费力,信任我才做成的。”
“我也没法保证收成能翻一翻。”
“钱是买石粉的钱,我打听到了,一袋半石二百三十文,要是买的多了指定会更便宜。这个不急,买回来还要在加工——就是在做一做。”
顾兆站起来,给村长行了书生礼,拱手作揖。村长脸上也是有面,被读书人这样尊重礼代,语气更好了,让顾兆有啥话直说。
“我家今年第一个上肥,当时也不敢保证说指定会收成好,先自家试试。如今好了,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旱田的肥如何上、如何做,原原本本的教大伙,不藏私。”
“爹和周周都是西坪村人,我如今上了门,也是黎家一份子,也是咱们村里一员。这么多年来,爹和周周总有困难时候,多谢村里人搭把手说句好话,不能我一家田肥了,收成好,应当大家伙一起。”
顾兆说的村长老泪纵横连连说好孩子,黎大你家哥婿好啊。
“王大伯夸赞了。咱们再说水田的肥,因为也是第一茬还没弄,我们摸不清状况、产量,会不会好使,对着稻子有没有害,这都不知道,所以还要王大伯跟村里人说清楚,有今年想一起上肥的,上我们家来,怎么买料、怎么做肥,我教。”
“咱们统一着来。”
村长连连拍手说好,就是其他几位听完都心里愧疚,当初心里瞧不起顾书郎,背地里还说了,如今真是没有脸了。
人家还想着村里呢,带着大伙一起。
有些人家田里多收成一斗,都舍不得说怎么种。
等黎周周送几位叔伯出去,天已经麻黑,错了晚饭时间,不过黎大舒坦,比吃了仙丹还要舒坦,半点都不饿,笑呵呵的说不急,慢慢做。
黎周周也高兴,麻利去熬杂粮稀饭了。
顾兆在堂屋跟爹说:“爹,您不会嫌我今个抢话多嘴吧?水田肥料那事,没先告诉您……”
“你这小子,机灵,脑子好使。”黎大说的话是语气亲昵,真当亲儿子了,还拍了拍顾兆肩膀,说:“田就在那儿摆着,咱家收成也藏不住,我也没想藏肥料,不然明年咱家地里庄稼就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