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可他们才认识一个晚上!
容穆敢肯定那疯批不是真的喜欢他,他或许只是将自己当挡箭牌,或者想借宠杀人,让他不知不觉死在后宫争斗中——郎喜刚才还说了这皇帝后宫有人!
心内翻江倒海,容穆此刻真想让黑心皇帝也体验一下一千年的纯酿淤泥,来感受一下他的痛苦面具。
容穆伸手拿过衣裳,挥退了两个想要上前的侍女,走到屏风后边胡乱套了上去,又将自己化形自带的绿衣裳收好。等重新走出来,坐在镜边,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容穆在现代社会才刚成年,大学才上到一年级,从小到大虽然都有人夸他的容貌出尘,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好看。
直到此时长发垂坠,眉眼如描,加上皇帝赏赐他的一件白色绣锦华服,坐在那儿不说话活脱脱一副公子端方的模样,因为从花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清雅淡香。
别说皇帝见了不舍得杀,就算是容穆自己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张有后续剧情的脸。
古代的他……好像确实比现代更漂亮啊。
容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往下划了划声带部位,怪不得,比起杀掉他,这样一张脸不知道能为皇帝带来多少利益。
就和皇帝看他的本体一样,他们在这位古代君王的眼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利用价值。
容穆默默换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突突直跳,不知道是被黑心皇帝气的,还是一晚上没在莲花里的缘故,总之此时胸闷气短,还有点饿得慌。
郎喜像是看出了他的不适,眼神警告了一些脸红偷看的太监宫女,就领着容穆朝偏殿走去。
昨晚夜黑风高生死存亡之际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皇宫,此时缓步走过,才清晰的瞧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布景,只不过殿外无树,只象征性种了一点花草,容穆还瞧见自己的大花缸被移到了那旁边放着。
一场夜雨过去,晨间的花瓣绿叶上凝了不少水珠,太阳洒在上面明亮闪烁,容穆看着看着,就突然有点走不动路。
更饿了。
他什么时候饥-渴到对着一丛花都肚子叫。
郎喜见他停下,也不催促,脑中闪过陛下昨天夜里说过的话。
“……严泯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上书,他因为家中有一个待嫁孙女,盯着孤的皇后位有几年了,这些年后宫里虽养了一些花瓶,但远不足以堵住众人之口,”商辞昼说着漠然看了一眼身后,“里面这个人,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从今往后的身份就只有一个,就是孤的新宠君容穆,孤目前满心满眼都是他,容不下其他人,明白了吗?”
郎喜连忙应下,但他明白这只是天子重新调整了一下棋盘。
他跟了这位主子十年,从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服侍在身边,从未见过陛下对谁产生过感情。早些年先帝在的时候还不太明显,自从先帝崩逝,陛下登基,原先一些暗地里才会出现的凶戾性情直接不加掩饰的摆到了明面上来。
郎喜至今都记得,登基前一夜,本该是陛下终于得偿所愿的快意时刻,但那一晚他却始终找不到这位主子,最后才在东宫的旧殿里发现了对方,当时即将登位的陛下居然特意跑回潜邸睡了一觉,一觉起来神色如常,登基祭祖面见百官,然后做了当皇帝后的第一件事。
将刚成为太后的养母戚氏,包括戚氏一族全都杀了个精光。
戚氏一族的血三天都没洗刷干净,那血没有流在法场,全都流在了太子府的朱门前,当年场面惨烈无比,陛下却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百官为此惊慌失措,暗地里都懊悔扶了个暴君上位,但陛下羽翼已然丰满。
黑甲天子卫是陛下多年前就秘密培养的亲卫,红甲长翎卫里更是拿捏了京都绝大部分嫡出子弟……历朝历代都是娶贵女入宫平衡朝堂,到了陛下这里直接换成了人家的儿子入伍,这一招着实让百官安静了好一段日子。
可就算是随身服侍的郎喜,也不明白平日里还与养母亲近的天子,为何会怒而变脸杀了对方几百口人,连戚氏宗祠都让骑兵夷平了。
陛下素来睚眦必报,这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啊……
郎喜收回思绪,叹了口气,陛下近些年脾性越发难解,外人只当他稳坐江山,可谁人知道皇帝并没有多爱这个江山,好像只是随手治理着一样。
这位容侍君俊美不凡,看起来懵懂无害,又被陛下放在了制挟严阁老的位置上,严家女骄纵刁蛮,听说已经害了西磬宫里三位公子,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只希望天怜美人,让这位神秘的容侍君多活一段时日吧。
第4章 自闭第4天
“容侍君?”
容穆蓦地回神,他抿了抿嘴唇,转头无奈笑道:“郎公公,要不你还是叫我容公子吧。”
皇帝要和他对着演,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应该不会在意,容穆原本还对骗了皇帝惴惴不安,但对方反手就是一计利用,谁也不落谁,反倒让他心态平静了不少。
郎喜面色略有些作难:“这、这不太和规矩……”
容穆还带着一点现代思维:“没事,大不了我和他商量一下。”
郎喜震惊:“啊?”
没事?和他?商量一下?他他……是指陛下?!
郎喜看容穆那种暗藏惊艳的眼神褪去,换上了一种关爱担忧的神色。
这位容公子,怕不是一晚上过去,已经被陛下威仪吓傻了吧……
郎喜张了张嘴,头一次有些说不出话来。
真是可惜了,这样的美人脑子却不好,原本以为还能多活一段时日,现下看起来像是有今天没明天了。
容穆不知道郎喜眼睛一转都脑补了些什么,他在这儿吹了一会风,肚子倒是越发饿了。
郎喜正要抬步为他引路,就被容穆拦了下来,身穿白衣的少年站在风中,紫白色发带垂落在肩膀上,他的眼神明亮清澈,盯着紫垣殿的花园道:“公公,我想先去看看花。”
郎喜:“可是我们要去等陛下回来吃——”
容穆:“我知道,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等陛下回来,我还能第一时间看见。”不就是宠君人设吗?他演的越好,皇帝就觉得他的利用价值越高。
只是演归演,他这副玄学的状态得先有个保障。
容穆对自己这个花身体暂时还没有完全摸透,明明人吃的餐食就在眼前,他却不知为何一大早上想喝生露水。
郎喜猜不透天子对这位侍君的容忍度在哪里,但他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能有今天的位置,无非就是做得多说的少,不该问的不要问。
于是他缓缓让开,看着容穆朝花园走去。
“明春,去看着一点。”
郎喜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应声出来,“是,公公。”
明春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美貌侍君,脸颊悄悄带了点粉霞。
她在紫垣殿当差一年,遇到过捧高踩低的事情不少,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最后的结局是哪天死在陛下的震怒下,没想到……紫垣殿了一位温柔善良的侍君大人。
她这等卑贱的奴婢,哪里被主子用那样关怀的眼神看过,就算是爹娘都拿她当货物卖了。
明春轻移脚步跟上,越靠近这位容侍君,心中不知为何就越是平静安详,就连以前对死亡的恐惧也不那么明显了……不知道郎公公有没有这种感受。
郎公公以前私下里那么严厉,除了对着陛下柔声细语,哪里还对旁的人这样……莫不是也看上了容侍君那张神仙似的脸?
明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是如此玉质金相的容貌,恐怕除了陛下,很难有人不喜欢这样俊美的男子吧。
紫垣殿是皇帝寝宫,向来都是被重兵把守,就连花园边都站着身穿黑甲的守卫,容穆瞧了一眼,隐约感觉他们穿着和昨天护送马车的那个侍卫有些像,估计是一个禁卫队的。
这黑甲穿着真是霸气好看,不得不说这暴君还是有几分审美在身上。
他路过天子卫,习惯性朝着侍卫大哥微微点头致意,侍卫愣了愣,僵硬的抱拳回应。
以往陛下不在,整个寝宫都安静的仿佛荒殿一般,可今天早上却吵吵闹闹,就连郎公公面上都带了一分松快,侍卫刚换班,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前面的兄弟说,紫垣殿貌似进了一个神秘的男美人。
他最开始还嗤之以鼻,什么美人,有他们陛下龙章凤姿一半气质吗?直到那少年郎路过他半天,侍卫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好像……也不是非得龙章凤姿,清风朗月也难得啊。
正暗自感叹,就见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小神仙在一丛花边蹲下了身子,紫垣殿的宫女小心的为他打理着衣摆,然后两人眼睁睁的看着容穆摩挲着绿叶,将绿叶上晶莹的晨露靠近唇瓣,转眼间就喝了进去,还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
侍卫:“……”
明春:“!!!”
明春惊呼:“啊!公子!”
容穆饿极了哪管别人看他像不像神经病,只匆忙回了句很绿色很健康,转眼就又喝了几口露水,浑身上下这才算是通畅舒服了起来,干渴的嗓子也好受了许多。
明春眼泪都快下来了,想转身找郎公公拿主意,郎喜却不知什么时候去偏殿布菜了,一时间,整个紫垣殿外当值的内侍宫女黑甲卫都呆滞的看着容穆。
容穆埋头干饭毫无所觉,又走过去对自己的本体好一顿爱抚欣赏,这莲花目前只有香味溢散,还含着花苞没有完全绽放,不知道绽放开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风姿,有他在现代观赏的那些好看吗?
容穆伸了个懒腰,吃的差不多了一会还得陪皇帝假吃一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紫垣殿外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一殿的人这才像活过来一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请罪,容穆听的膝盖发疼,然后就见皇帝抬步,高贵衣摆略过门槛。
商辞昼慢悠悠走到容穆面前道:“昨天夜里看不清楚,白日一瞧,孤的侍君可真好看,这些人看你都看呆住了。”
明春离的最近,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容穆看着嘴角带笑的皇帝心内暗骂了一句难搞……这位主子长的俊美无俦人模人样,奈何内里坏了个彻底。
容穆估摸着自己的身份角色,眨了眨眼睛,宽大袖口一晃,刚被偷偷藏起来的几朵娇花就出现在了掌心。
看过的畏惧表情多了,来一个不怎么怕他的就分外惹眼,商辞昼看着那人先是呆愣,然后脸上瞬间带上了些许灵动和欢喜。
变脸之快要不是商辞昼时刻关注,恐怕都要被他骗过去。
“陛下饿坏了吧,快来吃早饭啦!”
这句熟稔的话让商辞昼神色一滞,趁着这个功夫,容穆拉起皇帝的手,将凌乱的还掉了两瓣的花一股脑都塞在了对方宽大的手心。
少年长发带着淡淡香气,被一条紫白银铃发带束缚住,一双微翘眼睛尤为传神,仿佛凝聚了春日里所有勃勃生机。
那是商辞昼从未见过的鲜活与明艳,以至于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认为无误的计划安排有了一丝恍惚。
但这恍惚只是一瞬,下一刻,商辞昼就想起来自己收留容穆的真正意图。
他沉沉笑了一声,微微弯下腰,嗅了嗅容穆发间的清香,做足了一副为美貌妖君昏了头的模样。
容穆咽了咽喉咙,就听见暴君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半真半假道:“孤可以暂时不追究你是谁,但孤对自己的东西醋的厉害,下次再敢勾引他们看你,孤就挖了他们的眼珠子喂狗,侍君,可清楚了?”
第5章 自闭第5天
紫垣殿的人跪了一个早上,只有郎喜默默跑前跑后,为皇帝准备着早间膳食,容穆好几次张嘴,都被商辞昼搪塞了回去。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只是一个早上而已,比不得晚上跪在砖石上难受。”商辞昼淡然的放下银筷,看了容穆一眼,“侍君说是不是?”
这是威胁吗?这是威胁吧!
容穆被激的次数一多,一股子非要治治皇帝毛病的心思就涌了上来。
“那要不然我以后出门都蒙着面罩,是别人看我看呆了,又不是我蓄意勾引,陛下不要刻意为难吓唬我,我的心和窗花一样脆,吓多了深夜容易想不开,我还要给陛下当侍君呢。”容穆喝了一口汤,面前的食物一点都没动。
皇帝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自己唯唯诺诺也许反倒要被厌弃,若是逐渐试探清楚这暴君的底线,那以后他要干什么就方便多了。
商辞昼果真没怪罪他,甚至还若有似无的笑了笑,郎喜在一旁布菜的手都在抖,生怕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陛下貌似对这位侍君的容忍度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