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大皇子!?
外面一道闷雷炸响。
*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临近宵禁,街上空无一人,只听犬吠,锦衣卫府却是烛火通明。
锦衣卫地牢里坑坑洼洼,吴哲快步走过来,一脚便踩在了水洼里,血水将他刚洗干净的衣袍浸湿。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地牢这地给修一修,太烦人了!”
快步走到地牢里面,谢殊已经等候在那里,正前方的老虎凳上王严被捆在上面。
谢殊坐在椅子上,正在审问王严。
火光摇晃,将谢殊的脸映的晦暗不明,静顿了片刻后,谢殊问:“竹芸逃狱可否有你的人参与?”
王严已经被审问过了一回,此时满身血污,他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谢殊,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气急,“竹芸逃狱自然是你指使的,你别想为了逃脱罪名将此事赖到我头上!”
谢殊沉默不语,身后的吴哲也没有说话。
从这静默当中,王严察觉出不对,暗自品了品之后终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的好属下也背叛了你,私自逃走。”
王严幸咧着嘴笑着,又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谢殊,你也有今天!”
谢殊眯了眯眼,挥了挥手,示意吴哲用刑。
烧的火红的烙铁使劲地按压在肌肤上,只听刺啦一声响,烧肉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王严痛苦的惨叫一声,几番挣拧之后,朝谢殊嘶吼着说:“谢殊,你身为锦衣卫同知不是要清君侧,查污秽吗!你怎么不查查自己身边的人!”
王严想起戚家的事,料定谢殊此时自然不知,便多了份一起下地狱的快意,“等御史状告——”
他话说到了一半,自知说漏了嘴,便猛然停住。
谢殊心里有数,只抬眸淡淡地看着他,吴哲却是急了,手里的动作一停,他急忙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严压根没看他,喘息着低下头,不再发一言一语。
吴哲哪里肯罢休,上手揪着他的头发,“快说!”
沉默了一会,王严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挑衅一般看着吴哲,“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一侧的火把突然熄灭,吴哲气急:“你!”
他刚想重新举起手里的烙铁,身后的谢殊已经站起身子,淡声说:“你先出去。”
谢殊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静静地看着王严,语气中不含一丝情绪,“我单独审他。”
谢殊的眸子漆黑,在这充斥着血水的昏暗牢房里,显得尤为冷峭。
王严突然有些害怕。
*
天边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这个寂静的夜晚扰的不得安宁。大雨瓢泼,下的没完没了,屋檐瓦舍上皆是四溅的雨水。
谢殊手里握着证词从地牢里出来,脸色肃穆带着一丝难看,对着守在一旁的锦衣卫呵声吩咐,“备马!”
一旁的锦衣卫连忙应了一声,冒着雨快步走了出去。
谢殊来不及撑伞,穿上斗笠之后,便快步出了府。
“谢大人,马上就要宵禁了!”一旁的锦衣卫担心地说。
这场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耳边都是雷声和雨声,谢殊也不知听到没有,翻身上马之后,便冲了出去。
那锦衣卫紧跟了两步,见谢殊已经跑远了,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府。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竟然紧急到这个时候非办不可。
快马奔驰在长街之上,马蹄急速掠过,踏破地上的雨水。谢殊身着斗笠,雨水却还是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一刻不停地朝皇宫里面赶,怀里还揣着那份供词。
街上空无一人,大雨将一切动静掩盖了下去。
跑过了长安大道和永安巷,路过了北大街,眼看皇宫近在眼前,谢殊却突然勒马停住。
骏马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踏着步,四周的屋檐瓦舍被寒风拂过,发出细微的响声。
静默片刻后,一阵寒风突然吹起,谢殊神色顿时一冷,纵身从马匹上跃下,下一刻,箭声呼啸而鸣,几支利箭穿破雨幕直冲而来!
两侧屋檐上发出响声,两边各跃下十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剑刃在漆黑的夜里泛着雪光。
寒风夹杂着雨水往人身上钻,无人的街巷里,雨声啪嗒啪嗒的响着。
谢殊被围在中间,喘息声隐在雨声之下,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响,右边的黑衣人突然拎着长剑纵身朝谢殊冲了过来!
谢殊跃身而起,踩在一旁酒楼的栏杆,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长剑,手腕一挽,下一刻,雪光便染上了红。
眼前的黑衣人倒下,下一个便已经冲到了跟前,随后左侧,右侧,身后,黑衣人尽数围了过来。
大雨下的又大了一些,噼里啪啦地落在脸上,血水顺着石子路往下流。
谢殊一剑将身后的黑衣人抹了脖子,脚尖轻点,跃上酒楼的廊房。
他站得高,玄色衣袍上落得不知是雨还是血,雨幕之下,一道闪电划过,将夜幕下笼罩着的景象揭开,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上全是埋伏起来的黑衣人。
闷雷在天边炸开,风声鹤唳,周遭全是潜藏的危机。利剑划过夜空,在大雨之下纠缠,几番打斗之后,地上已经躺了一群人,血水四散开来。
不等人喘息,酒楼里突然又涌出了几个黑衣人,径直朝谢殊冲了过来。
谢殊早已经察觉,长剑已出,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顿时歪倒在地,没了声息。
廊房身后的门狭小,能冲进来的黑衣人不多,只是不等料理完前面的黑衣人,身后便纵身跃上来几人,朝谢殊冲过来。
哐当一声剑响,隐在暗处的暗卫尽数涌了出来,击落涌上来的黑衣人,朝着下面的黑衣人冲了过去。
打斗声隐在暴雨之下,雪光不断闪烁,染上血迹的剑刃被大雨冲刷,却在眨眼之间又被血水染上。
谢殊身前身后都围着黑衣人,个个忌惮地看着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廊房里面,已经堆满了尸体。
谢殊手持着长剑,血水顺着剑尖滴落,他眉眼因沾染上血迹而变的格外狠戾,脸上的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对峙并没有维持很久,数道利箭破空而来,身后的黑衣人也在此时朝谢殊冲了过来!
远处哨声已起,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比雨声还要大。禁卫军和锦衣卫同时赶到,刚解决的了眼前的黑衣人,便见箭雨朝着谢殊射来,顿时瞳孔猛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殊纵身一跃,两三步上了屋檐。躲过了箭雨,却不妨屋檐后还藏着一人,剑刃顿时冲了过来,谢殊抬剑遮挡,手臂上却还是被划了一剑。
鲜血喷洒,谢殊一剑捅穿黑衣人的脖颈,血水尽数溅在瓦檐上,留下浓重的血迹。
谢殊快步出了廊房,底下的黑衣人已经尽数被解决干净,屋檐上的黑衣人已经逃走了一些,剩下的……
傅吉喘着气说:“吞毒自尽了。”
话罢,傅吉紧张地看着谢殊胳膊上的伤,禁卫军统领也快步走了过来,“谢大人,您没事吧?”
谢殊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眸光闪了闪,随后说:“没事,你们全城搜索,务必将逃走的黑衣人抓捕干净。”
傅吉赶紧应了一声,禁卫军统领说:“我去为您请大夫吧。”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着,谢殊身上的斗笠早在打斗时扔掉了,如今浑身已经湿透,寒风一吹,谢殊咳嗽了一声,却是道:“不用麻烦了。”
他将剑扔给傅吉,阔步走向马匹,“我进宫。”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谢殊已经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皇宫大门紧闭,只有侍卫守在皇宫城墙之上,谢殊亮出令牌之后,侍卫连忙进去通传,不一会便有太监出来相迎。
老太监见谢殊冒着大雨前来,身上还受了伤,顿时一惊,连忙吩咐一旁跟着的小太监去传太医。知道谢殊此次进宫事情定然不小,老太监也不敢多问,撑着伞快步给谢殊领着路。
皇上今晚宿在了霍贵妃宫里,只是妃嫔宫中不便说话,皇上便去了一旁的暖阁里。老太监把谢殊带去了暖阁之后便守在了门口,烛火通亮的暖阁里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看着谢殊浑身湿漉和胳膊上的剑伤,眉头紧皱,“这是怎么了?”
谢殊将在巷子里遇袭的事说了一遍。
皇上果然震怒,拍着桌案,“天子脚下,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猖狂!”
谢殊没有说话,只咳了两声,随后上前将一直小心护着的供词递了上去。
衣袍湿了,里面的供词也变的模糊,好在还能看。皇上皱着眉头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下来,眉头便皱的更紧了,“周国?”
谢殊抬起眸子说:“王严声称他和刘刚蓉娘都是周国大皇子的手下,这么多年蓉娘和刘刚潜伏在京城里积累钱财,他在后面利用身份打通人脉。”
皇上不动声色地按下信纸,“周国早已经灭国了。”
谢殊说:“可周国的大皇子至今不知去向。”
当年因着先帝膝下的大皇子和周国的大皇子联合将先帝本属意立为太子的四皇子害死,先帝震怒之下,派沈国公出兵灭了周国,但周国的大皇子却是率领一部分手下逃走,沈国公多次派人搜查,却至今不知所踪,也有人说是周国的大皇子已经死了。
皇上垂下眸子,隐下藏在眸子里的利光。
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却是不信:“此事非同小可,光凭王严的一己之言如何让人信服,若因此就下令让人彻查,岂不草率!以朕看来不过是那王严为了拖延时间故弄玄虚罢了。那周国大皇子今年年岁已然不小,就算活着,周国已灭,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谢殊闻言紧了紧眉头。最近两年风波不断,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京城中有一人躲在暗处搅弄风云,若万一真的是周国大皇子……
一个潜伏在京城这么多年的敌国皇子想要做什么显而易见,实在令人心惊。
谢殊张了张口,皇上却看出他想说什么,拧着眉头说:“此事莫要再提,等找到了证据再来回朕!”
谢殊有些不甘心,一阵眩晕却是突然袭来,不等他说话,眼前便是一黑。
皇上大惊,连忙喊人,“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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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殊中毒的消息传到谢府时,惊得谢夫人手里的茶盏都掉了,“好端端的,怎么又中毒了!”
老太监赶紧将谢殊中毒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那刺客剑上都淬了毒,此时已经让太医看过了,只是怕谢夫人惦记,皇上说若是谢夫人愿意,可以进宫照看。”
这便是恩典了,谢夫人自然愿意,连忙让人收拾了东西,顿了顿,谢夫人派人去通知戚秋。
王嬷嬷吃了一惊,“表小姐也去?”
谢夫人心想怕是她儿子巴不得只戚秋自己一人去,面上只点点头道:“侯爷明日要外出,秋儿一个人在府上我不放心。”
王嬷嬷便派人去通知了戚秋。
两个时辰之后,皇宫里的长安殿门被人推开。
谢殊正坐在床上看书,正午的阳光温和也不刺眼,采摘的鲜花插在白玉瓷瓶里娇艳欲滴。他面色还有些苍白,手臂上缠着绷带,除此之外,别的瞧着倒也还好。
这次中的毒并不难解,剑伤也不严重,只是晕倒的时候吓着了皇上,皇上执意谢殊在宫里养伤,不肯放谢殊走。
被困在宫里,谢殊也挺头疼的,手里的书翻来覆去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