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老太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毕竟画了几十年了,你这话可不像是个门外汉,学过?”
“称不上。”周声笑笑:“会一点而已。”
老太太当即让开位置,来了兴致,重新铺上一层宣纸道:“你试试。”
周声倒也不推诿。
他久不作画,倒也不见生疏。
周声勾勒的是一副山水图。
从最初简单的山石轮廓,到一点点清晰明了。
周声有些进状态,所以没见着老太太频频看向他的目光,更没发现小偏厅里不止李嫂他们进来凑热闹,储钦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在了窗框上。
直到落下最后一笔。
在左下角落款,一个繁体聲字。
老太太看着画喃喃:“这将工笔运用到极致不难,难的却是这以少胜多的含蓄意境。落笔准确,意到笔到,你这可不止是会一点而已。”
算起来,周声的画龄确实不低。
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算什么天赋流,不过是幼时母亲非逼着学。
反倒是后来没人逼着的那几年。
他偶尔闲暇,反倒觉得得心应手更甚从前。
老太太当即把挂画拿起来,第一次露出明朗的笑意,看向周声:“这画我倒是很喜欢,肯割爱吗?”
“这话重了。”周声有些受宠若惊,“您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旁边李嫂他们也不懂。
但谁都知道凤彩椒一副画如今也是千金难求。
她说好的,必然是很好。
李嫂小心翼翼把画接过来,问老太太:“挂起来?”
老太太看了看周围,“那就挂在正厅。”
能挂在秦家宅子正厅的画,无一不是大家名作。
周声并非没有眼光,顿时觉得不妥,开口阻拦,“外婆,这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凤彩椒的目光在周声脸上转了转,意味深长道:“看画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心有沟壑,你这份胸襟,如今少见。”
周声第一次被人说得脸色不自在。
不小心转头对上靠着窗户的储钦白的眼睛。
储钦白见他看过来,就直起身,插着兜缓缓走过来。
他同样偏头看了看画,直接对李嫂说:“挂起来吧,小心点。”
李嫂诶了声,拿着画指挥着人出去了。
周声让开一点问储钦白:“你要画吗?”
凤彩椒当即道:“别问他,别说国画,小学生画得都比他好。平常宁愿去干那些什么搏击啊,潜水的,都不能老老实实坐在案桌前半个小时。”
周声有些好笑。
储钦白保持这那副样子,还道:“那是,谁能有您这么有文化。”
“没一句正形!”凤彩椒笑骂。
简单打趣后,老太太又转头对着周声说:“对了,虽然我年纪大了但也不能白拿你东西,你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喜欢的,送你了。”
这小偏厅周围都是窗格,上面随便一个物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周声当然不可能真拿。
不过他倒是看中了墙壁格子顶上的一件东西。
储钦白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开口:“眼光倒是不错,那是五彩瓷,明代的。”
周声摇摇头:“不是。”
储钦白:“你觉得是假货?”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周声收回目光,“我的意思是我不拿,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购置渠道,我拿来送礼的。”
储钦白皱眉:“你知道古董是什么意思吗?”
周声瞪他。
“我看起来脑子不好吗?”
储钦白点点头:“确实,你比那瓶子看起来更像个古董。打车都嫌贵的人,出手就是明代陶瓷,我倒是很好奇谁值得你这么大手笔。”
周声不和他一般见识。
随手收拾着案台上的东西。
还算实诚,“你认识。”
“我认识?”
周声:“盛宇总裁,你哥,储旭明。”
储钦白只要一想,就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决定收回当初跟范璇说的,周家人眼神都不好这话。
看着正专注洗笔的人,储钦白:“他从不接受贿赂。”
“储先生。”周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这个世界上有个词语叫做见面礼。投其所好确实是博得好感的加分项,但是能合作一定是因为合适,不是因为送礼,请不要用贿赂这种肮脏交易的词语。”
储钦白看了他两秒。
轻嗤:“毛病还不少,说你贿赂就肮脏了?”
周声绕过案桌,将笔挂好,满意地点点头:“也是,不比储先生混迹娱乐圈多年见多识广。”
储钦白双手撑上桌子,弯腰拉近距离。
“你现在就喜欢拐着弯骂我是吧?”
“说你见识多。”周声抬眸,轻浅责怪,“你这人怎么如此的不知好歹。”
第15章
被骂不知好歹的储钦白难得没对此表现出不满。
也就是周声上楼去洗澡后,他站在客厅的那副山水画作之前,站了足足有大概十几分钟。
弄得凤彩椒都有些看不下去。
走到他旁边,同样看着画说:“怎么?人送老婆子我一副图你就舍不得了,还想摘下来带回去挂着?”
储钦白收回视线,看向老太太。
轻轻笑了声:“我以为您很不乐意见他。”
“故意拿话挤兑我?”老太太斜了孙子一眼,抬手拂了拂鬓发,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开口缓缓道:“以前是不认识,而且周家大儿子声名在外,你觉得我能有多高兴?但如今这么一看,传闻终归是传闻。”老太太冲着墙上的画抬了抬下巴,“说他胸中有意这话不假,这份心性当年我也就在你外公身上见过。”
储钦白的外祖父秦怀生,是如今多少人说起这个名字都要感叹一句天妒英才的人。
他出身名门,自小就颇具才气扬名千里。
是难得的心性纯善之人。
一生寄情于书画,所赠所得均以匿名捐出,资助完成学业的学生遍及全国,累计无数。
这样的人,年不过四十,却因为病痛早早与世长辞。
储钦白伸手揽上老太太的肩:“您想他了?”
“几十年了,说什么想不想的。”老太太是足够豁达的人,不然哪还能走到现在,只是看着面前如今已日渐沉稳的高大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别怪我老太太多嘴,我眼睛利着呢。你外公多平和一人,可我看周家那孩子,应该很不容易。普通人哪修得出那身气质,我看他身体也不好的样子,你也别把你那一堆臭毛病往人身上使,听见没有?”
储钦白没有开口说话。
他的目光只是从画上挪到了旁边的书案上。
那里放着唯一的一个相框,是只有二十多岁的凤彩椒和秦怀生的合影,怀里抱着的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秦若。
老太太以为他不肯听劝。
跟着看过去,再开口道:“你妈妈,我们小时候送她去学钢琴,去跳芭蕾舞,是为了让她丰盈自身,却唯独忘了教她怎么选择一个合适自己的人。她当初非要当明星,台前再耀眼,遇见储建雄就是一切悲剧开始的源头。这个教训,你该懂得。不管你们因为什么结合,既然结婚了,就不要太苛责对方,周声那个孩子,我看就很好。”
储钦白敛下所有情绪。
恢复笑意,“只见一面就彻底倒戈,话里话外说我欺负人。凤彩椒女士,你未免也太好收买了吧?”
“我有说错吗?”
老太太瞪他一眼道:“你别以为我老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看看你在外面干的那些事,三天两头上新闻,还跟有的人不清不楚。长此以往,没事儿都得变成有事儿,到时候你再想解释可就晚了。”
“跟周声解释?”储钦白失笑:“没必要,他也不见得乐意听。”
“这叫什么话!”老太太拍他:“不能看人脾气好,就觉得他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婚姻是要靠经营的,你长一张嘴就为了专门骂人的?”
储钦白顿感头痛。
老太太往常长时间不见,好歹还能先稀罕几天。
这次竟然一个晚上都没有撑过去。
而且周声脾气好?
刚刚那副嘴皮子一张,损人的话张口就来的模样,得亏是没其他人看见。
储钦白的视线紧接着再往墙上扫了一眼。
心想,何止这一点,这人失个忆奇怪的地方倒是越来越多了。
这天晚上,储钦白让人准备的客房是两间。
李嫂虽然奇怪既然结婚了,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但猜测年轻人可能觉得在老人这里住一起不太像样子,就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