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命运好像一直在开罗泽香玩笑。
当她第一次和颜德君约定了不可能实现的约定时,她以为和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拿到罗家的五万块酬金,交回了属于罗云萝的订婚戒指,详渔和颜德君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后,她像是把属于罗家小姐的东西都还给她。无论是和罗家的交集、颜家的交集,一切到此为止。
在那之后,罗泽香就安分的打工存钱,在夜校念书。偶尔,她会想起在美国那几天的事,那个病帅哥后来怎么了?身体是否好些?
是否有乖乖的接受治疗?他和罗云萝后来怎么样了?第二次见面,他送了她什么东西?
偶尔会想起,努力的去忘记,那几天她经历了许多新鲜事,大多是愉快的,她只要记住这些,打住多余的情思。
罗泽香是个复杂的个体,对于生活,她展现了粗线条的最大可能,三不五时有状况、闹笑话,可她心思敏锐,情感细腻,最重要的是对于自己,她有一套别人难以左右撼动的思维信仰。
她像是一个精打细算的购物者,需要的、必要的东西才出手,而这世上其他美丽的、令人心动的东西,她可以欣赏,却得揽紧荷包量力而为。前者可以充裕买下的,她会让它们属于自己,后者则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贪图。
她永远相信时间是最好的洗涤剂,无论是美好的、伤心的事,随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切都会淡了。三天的美国行,足迹刻得太浅,后来她是真的很少想起了,只有在看到抽屉行子里的红色豆子,她才会小谐念一下。
那些红色的种子,是她唯一没有交给罗家的。
那美丽的豆子就像那趟美国行,是她人生中明艳的颜色。一直到离开美国颜德君都忘了告诉她,那是什么树的果实,可无意间她还是发现了,有阵子同学们竞相购买,她才知道那红色豆子叫相思豆。
相思豆啊,真是好名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她十九岁那年,距离美国行都过了千来个日子了,罗氏夫妇竟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说真的,看到他们她很讶异,更讶异的是,他们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再帮一回忙。
原来罗云萝再度离家出走了,更贴切的说,她和某个男人私奔了。
这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单单以女儿和男人私奔一事来说,罗氏夫妇都己经气到脸黑掉,更何况,他家女儿还是别人的未婚妻,且若是订下的对象是一般寻常人家还好说话些,偏偏对方是豪门富户,
要知道长恨歌中“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原因正在此,因为唐玄宗是豪门中的豪门,全天下都是他家的。
天下当然不是颜德君家的,可是鸿祥集团是颜家的,身家还排入富比士!
罗家因为有未来的亲家大力投资,事业正起步,如果让颜家知道罗云萝与人私奔,惹恼了颜家撤资,别说小小的一家罗氏企业,就算有现在十倍的财力也会应声而倒。
罗氏夫妇苦苦哀求,并承诺事成后重重答谢,考虑了几日,罗泽香点头了。
她记得三年前她曾对颜德君说过—
……我今年十六,你二十,我们来作个约定,三年后如果我想拒绝,我不会吝于开口。
三年前由她说出约定,三年后由她亲口回复,这也算是有始有终。
不过要再度假冒罗云萝,那也得先弄清楚她和颜德君之间这三年发生过哪些大小事?互动如何?这些都是她得恶补的部分。
罗氏夫妇给的答案令她讶异。那对未婚夫妻三年来除了每年一张生日卡、耶诞卡,两人完全没再见面,也完全没有互动。
为什么?
罗氏夫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说是颜德君坚持的。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原
因,可说实话,真的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要是颜德君常来看女儿,或要女儿去美国,两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他家女儿打从心底反对这婚事。
三年没见面?这桩亲事还有希望吗?即便是远距离恋爱的男女,一个月不见面要小心,三个月不见面很危险,半年不见面,十之八九是相见不如不见的状况了。
有哪对未婚夫妻像他们这样,三年间只见了一次面,平时不打电话,不传伊媚儿?两边家长比当事人联络得还频繁。
罗氏夫妇说,颜家老爷近年来心情好的不得了,对罗家很是照顾,对他家女儿更是疼爱有加,高档的首饰珠宝常买来送她,俨然是把她当未来的孙媳妇看待,半点也不像婚事不成。
罗泽香一阵傻眼,这个纨裤子弟,这三年间对未婚妻不闻不问,然后一句“我要见你”,罗家千金就得送到他面前让他见?
“罗小姐,拜托你了。”罗太太一脸乞求。
罗泽香很想问,他们难道都不会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委屈吗?算了,这真是笑话。
这家人本来就没真的想把女儿嫁过去,贪的也不过是颜家的钱罢了,至于罗云萝,她又哪来的委屈?她也不是安分等看颜德君,而是跟别的男人交往,甚至私奔了。
罗泽香在心中叹息,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吧吗?她这样帮着罗家,是不是助封为虐?
三年前就知道颜德君是个帅哥,可多少得运用一下想象力。毕竟一个身高一八五的男人,体重却只有五十多公斤,说真的,还亏她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那三年后的颜德君会是什么模样?她想,她的想象力还差那么一点。
上飞机时她想了好多事,飞机到达目的地往下降时,想的倒全是—三年不见,颜德君的样子变了多少?
他是长胖了、成熟了,还是……
颜家派了司机来接她,其实她多少有点失望,因为她曾期待看,会不会在航厦大厅就能看到他?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有什么反应?激动的奔向他,给他一个大拥抱?不对,他们没有这么熟,也许会害他僵如树干;还是该掩饰热血沸腾,装模作样的、成熟的给他淡淡一句
“嗨,好久不见”?
啧!假,真的好假!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表达出她的想念,又不会过分热情的吓到对方呢?
结果这难以抉择的情沉并没有发生,因为颜德君没有来接机。
后来她想,他来接机的机率本来就不高,他的身体有多差她又不是不知道,沉且从罗氏夫妇那里也没得到他身体好转的讯息。
上了车,她还是忍不住问前来接人的颜家司机他家少主子好吗?而司机也只是礼貌的微笑,说是老样子。
老样子啊?就还是病怏怏的样子喽?
她想起他因为体弱而对什么都不上心,活一天算一天,对未来全无期待的模样。
明明过了三年,他还是过看同样触不到未来的生活吗?罗泽香的心倏地揪疼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要求自己不要投注太多的注意力在颜德君身上,她就怕自己会同情、难过,心疼……心疼呵,对一个异性产生这样的情感是很危险的,毕竟对于颜德君而言,她什么也不是。
因为什么也称不上,她安守本分、她努力忽略,甚至遗忘,后来她才明白,所谓的遗忘得先“遗”才会“忘”,先丢弃、抛下了心绪,才能忘却。
而她以为自己抛下了对颜德君的特殊情慷,可真的是如此吗?那盒红色豆子为什么要藏得那么隐密?为什么舍不得丢掉?后来她甚至将它用混搭元素串成了流行的长项链。
她压根没能遗忘,才会在知道他的情况一如三年前时,心这么沉。
从机场到颜家四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里,罗泽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颜德君的身体状况一直没好转,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和罗云萝过从甚密?是不是故意拉开彼此的距离?当年他不也是这样,想要罗家先拒绝婚事,也正因为这样,重然诺的颜老爷才会多费心照顾罗云萝?
三年后颜德君主动要见她,是不是想为三年前的约定做个了结?越想她心情越低沉,也许这趟美国行的结局会是严肃和悲伤的。
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连车子停了下来,罗泽香都没有察觉,直到司机为她拉开车门,一句“小姐”才拉回她的注意力。
“嗯……到了吗?”外头的街景让她有些错愕。“这里是……”
车子在某栋光看就令人很有压力的企业大楼前停下,看着里头进进出出的人,个个脸上都写满自信,活似能进出这里就等于被标上“英”两字似的。
司机说。“少爷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他在里头?”
“是的。”
“这里……不太像医院。”
“是的,这里的确不是医院。”
罗泽香狐疑的看了司机一眼。没办法,和她想象的落差太大,这感觉就像死刑犯被押解往刑场,都作好必死的准备了,忽然有人高喊刀下留人!
走入了气派的大厅,一名褐发的着英人士走向她。“云萝小姐吗?”
罗泽香讶异,他怎么一眼就认出她是“罗云萝”?也对,大厅里就只有她一个东方人,但更教她讶异的是,老外的中文发音少有这么标准的。
不过她的英文能力也己非昔日吴下阿蒙!以前在台湾看到老外,她会闪得远远的,生怕他们问了什么,她完全爱莫能助,只能以“Oh,NoNoNo~”惊恐逃离。
现在不同了,看到老外她会微笑示好,然后大方攀谈,藉此免费学英文,能缠住一分钟就赚一分钟,当作一堂要千把大洋的一对一教学课程,她最高纪录曾省下三千大洋!
为了颜德君当年的一句话,她可是准备了三年的英文,本想好好的秀一下,不过人家老外也许是拿她来练习中文,她也是OK的啦!
“是的。”
“我是协助颜先生的秘书,叫我韦恩就可以了。”
罗泽香笑看点点头。颜德君的秘书?那个身体差到随时会倒下的颜德君真的可以工作了吗?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