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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郑友白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吁了口气,悄声踏入家门。

    目前这个家只有两个人住,一个是他,别一个则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弟弟超级爱玩,他为此头痛不已,总要用尽方法约束他,让他早些回来,想不到今天晚归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他叹口气。不知道弟弟回家了没有?

    正考虑要不要上楼看看,客厅的灯却在下一秒点亮。

    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齐佑心正站在电灯开关旁边,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下一瞬却若无其事的笑了。

    “哥,你今天真晚。”

    被刺及痛处,郑友白咳了一声,但很快的稳住,“你还没睡?”

    不是还没睡,是压根儿睡不着!这样的指控憋在心中,齐佑心走近他,然后清晰的闻到哥哥身上那股不属于男人该有的香水味。

    他脸部线条一僵,随即又恢复平日嘻笑的神情,“哥,你很不公平喔!要我早点回来,自己却在外面快活,哪有这样的双重标准啊?”

    “拜托!我一个月了不起晚归一次,你咧?三天两头晚归,好意思跟我比?”郑友白受不了,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拧起眉头,“你应该没有再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齐佑心微笑,“没有,我现在超级乖的,好不好?”不顾郑友白的推抵,他不屈不挠的贴上去,亲呢的揽住哥哥的手,却在这时发现那股香气并不陌生。

    是CK的ESCAPE。逃脱。

    在他认识不到五个的女性中,正巧有人使用这款香水,所以他认得,脸色瞬间大变。

    郑友白没有注意到,自顾自的叹口气,“那就好。”

    一想到有一次回家,竟目睹弟弟和另一个男人间的“好事”,他不禁冒出冷汗,死也不愿回顾自己当初看到了什么。

    “性向是天生的,我不打算逼你,但你自己要懂得控制,不要哪天得病了都不知道。”他正色的说。

    “嗯,我知道。”感受到哥哥的关心,齐佑心眼神柔和,突然好庆幸哥哥戴着墨镜,看不出他藏在眼底的那一份产该存在的期待。

    他因而叹息出声。

    这一次,齐佑心是真的伤透脑筋。

    过去只要知道哥哥交了女友,他总会缠上去,将那人的身家底细问个清楚,然后介入其中,伺机大搞破坏,哥哥也因此过了好几年的单身日子。

    就在他以为可以放松戒心,暂时没问题的这时候,想不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一接收到这样的讯息,齐佑心好烦,因为太烦了,索性到“寐姬”买醉,狠狠的喝到挂。

    许久没来的朱采韵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你干嘛喝成这副德行?”

    “采韵姐……”一见到熟人,齐佑心像只八爪章鱼,笑咪咪的靠过去。“我失恋了,好难过,你安慰我吧!”

    “失恋?”她一愣,看向张膺麒,“这小子什么时候恋爱了?”她太久没来,所以不知道吗?

    “是单恋,他哥哥交女友了。”张膺麒凉凉的说。

    啊?啥?

    “他哥交……”不会吧?朱采韵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佑心他……”喜欢他哥哥?这……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张膺麒未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反正这不干他的事。

    齐佑心巴到她身上,“我真的好难过……”

    “好了,别想了。”叹了口气,她摸了摸他的头。尽管所爱非人注定要失恋,可是这种滋味的确不太好受。明白这一刻齐佑心很需要喝醉,她不阻止,只任由他喝。

    最后她任劳任怨,把喝到烂醉的他安全送回家。

    “佑心、佑心,到了喔。”朱采韵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的家伙。

    齐佑心咕哝一声,根本没有清醒。

    她无可奈何,只得跟出租车司机打个招呼,接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拖下车。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家门口,朱采韵吐了口气,拍拍手,正打算要从他身上搜出钥匙开门,眼角余光敲瞄到一旁窗户透出来的灯光。

    这个时间还有人醒着?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按门铃。

    叮咚一声,在门铃响起一秒内,屋内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咆哮声——

    “你这个死小子,混到哪里去了?”

    大门被用力的打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双双停格。

    她……看到了墨镜。

    墨镜?是的,就是墨镜。

    “采韵?!”开门的男人顿住。

    朱采韵则是傻住,因为眼前这副墨镜和五官……她实在不陌生,甚至非常熟悉。

    这时,瘫在地上的齐佑心稍微恢复清醒,醉眼迷蒙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傻笑的说:“采韵姐……哥啊……”然后又睡死了。

    哥?朱采韵终于回过神来。“你……是佑心的哥哥?你们不是不同姓?”

    “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解释,表情依旧震惊。“你跟佑心认识?”

    天啊!这下可好了,郑友白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佑心口中那个杀千刀,活该下地狱死一百遍也不足惜的女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朱采韵?!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巧合啊!

    自惊愕中回神,想想一直杆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和她合力把齐佑心拖进屋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久,郑友白才淡淡的吐了口气,“原来你跟佑心是旧识。”

    不可思议,世界竟如此的小。

    “我也没想到。”朱采韵依然错愕。他的过去,她略知一二,可是直到今天才晓得他有一个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

    天啊!

    相较于她的一片混乱,不知所措,不知其中奥妙的郑友白显得冷静许多。

    “既然你们早就认识,那好办,你也知道,我弟喜欢的对象……有一点异于常人。”

    不是异于常人而已吧?的确,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爱上同性不稀奇,但爱上自己的血亲就……

    瞅着他像是卸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朱采韵不禁一叹,“你真是个好哥哥。”

    难怪齐佑心会那样了。

    “我是独生女,所以小的时候总希望有个哥哥疼。”她双眸微眯,语调瞬间显得有些悠远,嘴角无奈的扬起。

    似乎不论上了大学还是出了社会,她在众人的眼中就只是可以仰赖的存在,而不是一个需要疼宠的女人。

    当然,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只是有的时候坚强过头,连她都有些感到厌烦。

    “怎么?再次迷上我了吗?”看出她眼底的愁绪,郑友白聪明的没问下去,眉头一挑,十足挑衅的姿态。

    朱采韵忍不住笑了,接着像是想到什么,“对了,我们交往的事……暂时不要让佑心知道。”

    啊?

    “为什么?”他的反应很大,表情像是不能接受。他本来还在庆幸,她和弟弟既然早已认识,他反而少了过往向弟弟介绍女友后,弟弟和女友不合的种种困扰。

    朱采韵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有我的理由。”

    齐佑心只是知道他哥哥交了女友,就可以伤心成这样,要是知道他哥哥的对象是她,那还得了?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郑友白并不知道她的顾虑,只知道他的女人好像很抗拒以他恋人的身份和他的家人认识。

    为什么?

    “我不懂。”他拧起眉头,墨镜后的眼眸直视她的,像在寻求一个解释。

    问题是,她压根儿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毕竟那件事不可能由她口中说出来让他知晓。

    所以到最后她只能再三叮嘱道:“总之,绝对不能让佑心知道就对了。”

    什么跟什么?

    郑友白很不爽。

    尽管他戴着墨镜,生性敏锐的小高还是迅速察觉到他的情绪。

    “老大,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看你一脸不悦的样子,如果愿意,可以跟小弟我说说,我虽然没什么能力,脑筋倒是转得挺快的……”

    是歪脑筋动得快吧?郑友白白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属下一眼,吐口气,一双长腿在桌下交迭,长指摸着下巴想了想。

    “好吧,我问你,假设……我只是假设,你的女友其实早已认识你的家人,但很抗拒以你的恋人这个身份和你的家人见面,你这会怎么想?”

    这个就是他这两天以来,一直锁着眉头,苦思不解的问题。

    “这……”没料到老大问的竟是如此深入的问题,小高难得的想了很久,“大概是觉得时机还没到吧!”

    时机还没到?

    “怎么说?”

    “就……你想想嘛,已经认识你的家人,那就没有太多磨合的问题,不过她还是抗拒,表示尚未做好准备。而且往坏的方面想……”

    “怎样?”郑友白一脸紧张的追问。

    小高随即换上戏剧性的音调,“也许她怕哪天如果分手了,再见到你的家人会尴尬。”

    “你少乌鸦嘴!”郑友白一记铁拳落在他的头上。什么分手?他们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耶!而且这两个字他可是想都没想过,也不许想。

    “我只是说出其中一个可能性嘛……”小高好委屈,摸摸头。“还是你比较想听我说,她只是玩玩……喝!我随便说说……”

    开玩笑,老大的眼神好恐怖啊!

    不过恐惧归恐惧,他八卦的本性还是战胜了对老大的景仰。

    “老大,你什么时候交女友的啊?对象是谁?我见过吗?是A公司的叶小姐?还是B公司的林业务?该不会……是C公司的陈总吧?哇,陈总的年纪很大耶!不过娶了她的确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也难怪老大你那么急着要人家跟你回去见公婆……”原来如此。

    “小高。”

    “怎么了?”

    郑友白冷冷的他一眼,眼底布满不容置疑的气势和勉强忍住的杀气,“厕所好像有点脏,你这么闲,不如去刷一下。”

    “可是……早上打扫的阿桑才来过。”呜……吓死人了!小高在他的瞪视下,节节败退,只好认命,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喃喃:“去就去,姐弟恋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干嘛怕人说?”

    “小高。”

    “啊?”这次又怎么了?

    “茶水间也要整理。”

    这下小高再也不敢多嘴,乖乖的领命,工作去也。

    办公室顿时变得安静。郑友白吐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可否认的,刚刚小高不着边际的罗唆了那么多,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就是他的恋人尚未准备好。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三个月,在一起的时间更是一个月不到,他可以理解她认为这样太快的不安心情。

    可是郑友白不一样,他已经三十岁,因为过去的生活经验,自小便有成家的念头,好不容易遇上契合的对象,他只想尽快拖着对方去公证结婚,然后合力生一堆胖娃娃,组织一个他理想中的完整家庭。

    所以对他而言,只觉得现在这样的进展慢透了。

    于是苦思了一阵子,摸摸下巴,他吁口气,心想,或许应该去找采韵,好好的谈谈这件事,而且越快越好。

    无独有偶,朱采韵也正深陷在烦恼中。

    叹了一口气,她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齐佑心的……情敌?

    一想到这件事,她便感到头痛。不论如何,她得好好的计划一番才行。如果贸然让那小子知道了……她打了个颤,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好过。

    好不容易结束一天工作,她走出办公大楼,立刻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不禁叹了口气。这人也是造成她烦恼的另一个元凶。

    “冯亚东,你打算在这里站岗到什么时候?”

    男人转过身子,看见她冰冷的脸庞,有些害怕,“采韵……”

    朱采韵吐口气,看着这个连日来苦苦守候着她下班的男人,她从一开始的恶言相向,到后来的视而不见,如今已变成好气又好笑。“说啊!你打算这样罚站到什么时候?”

    真是够了,他就不能放过她,让她好过吗?

    冯亚东缩了缩脖子,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的说:“站……站到你愿意去见子淇为止。”

    朱采韵眼神哀伤,瞅着这个她曾交往过,也曾带给她许多甜蜜和伤痛的男人,忽然想到过去有一次似乎也是这样。

    那天下着好大的雨,他们之前为了一些小事吵架,她不甘示弱,坚决不与他见面,而他竟在滂沦大雨中傻傻的等了她三个多小时,等到她气消。

    对,他的确软弱,外表也不够称头,却有一股傻劲,让当时的她非常喜爱。

    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你回去吧!”她面露无奈,语调轻柔,对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终究是硬不下心。“既然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现在更不需要回过头来在意我。”

    她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也许在这段三角关系中,她真正不能接受的并非前男友的变心,而是两个曾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自以为以了她好,联合起来欺瞒她的这个事实。

    如果恋人和朋友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那么他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

    “采韵……”

    朱采韵转身,笑了,“我没恨你们。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的话。”但也不代表她接受了。

    说完,她迈步离去,姿态决绝。

    或许她该微笑的说原谅,可是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她实在办不到。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那样完满而没有遗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就该懂得自行承担。

    友情和爱情,他们早已自私的做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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