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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所以于景渡接下来将会很危险。

    好在年前邢冲的人就去了边关传信,于景渡必定早已有了提防。

    “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容灼道:“逼着陛下写诏书?若是陛下写不了,就弄一封假的诏书,然后威胁皇室宗亲拥立新帝?”

    “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邢冲道:“在事成之前,应该会封锁宫门,严令所有人不得出宫。若是顺利,明日早朝说不定就……”

    “也就是说,至少明日早朝之前,宫外的人不会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容灼道。

    “宗亲们被扣在宫中,家中之人或许会有觉察,旁人只怕无从知晓。”

    这么说来,他们只剩这一夜的时间了。

    若是早朝之前想不到应对的法子,事情就很有可能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一旦对方拿到了诏书,又得到了宗亲的承认,那么禁军也就被捏在了手里。

    届时朝臣们若在早朝上反对,对方只需要杀几个人警告一下,就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

    “让我想想。”容灼在屋内来回踱了几趟,又问他:“你派去边关的人,这会儿该到了吧?”

    “我的人骑的都是最快的马,每到一处驿站都会换马,他们的速度会比急报更快。”邢冲道:“若是不出意外,早在几日前殿下就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被人拿住把柄?”容灼不等对方回答又道:“事到如今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大不了到时候也弄一封假的诏书,就说是陛下招他回京……”

    容灼说罢眼睛一亮,看向邢冲道:“有了,假诏书!他们可以作假,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

    “东家说的是什么?”邢冲不解道。

    就在这时,外头有护卫来报,说江继岩来了。

    江继岩进门后也来不及寒暄,当即便将京城的事情朝众人说了。

    果真不出容灼所料,皇帝病危后禁军便封锁了宫门。

    赴宴的勋贵和皇室宗亲都被暂时拘在了宫中。

    由于禁军防守严密,如今外人谁也无从知晓宫中的情况。

    若非早有预料稍加探查,江继岩也不可能知道宫中出事了。

    “明日早朝定要想出个法子来,否则只怕就不好办了。”江继岩道。

    “方才我已经想过了,既然他们可以假传急报,咱们何不以毒攻毒?”

    江继岩和邢冲同时看向容灼。

    便闻容灼继续道:“如今除了宫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急报的内容。咱们学着他们的法子,也假传一封急报,就说边关大捷,太子殿下立了战功!”

    “这可是死罪!”江继岩道。

    “得先证明急报是假的才能定罪吧?”容灼道:“陛下生死不知,谁来认定急报是假的?若认定咱们的急报是假的,又如何证明他们的是真的?”

    江继岩和邢冲对视了一眼,竟是被他说动了。

    “事后若陛下无恙,我们便说是事急从权。若陛下不幸……回头等太子殿下登基,难道还会治咱们的罪不成?”容灼道:“而且我离开北江时殿下便说过,战事很快就会结束。搞不好咱们这急报会成真呢?”

    边关有了大当家那些机关的助力,再加上常将军和于景渡运筹帷幄,一战大败夋国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夋国的主帅狄猛早已在去年就被于景渡废了一只胳膊,他们无论是士气还是实力,都将大打折扣。

    “此事我让人去办,绝不会牵连到东家和江少卿。”邢冲道:“届时就算真的出了事情,也没人查出幕后主使。”

    容灼和江继岩闻言都没有反对,因为此事若是牵扯到他们,反倒容易落人话柄,牵扯不到任何人才是最稳妥的安排。

    这一夜,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元节。

    然而因着这一变故,却令京中许多人都无法安枕。

    皇帝的寝殿中,来福守在病榻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而皇帝躺在榻上,怒目瞪着榻顶,早已说不出来话来了。

    那日容灼的提醒,虽然惹得皇帝不快,可他到底还是将那番话听进去了。

    所以这些日子里,皇帝一直让太医悉心调理着自己的身体,对入口的东西也严防死守,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等待他的会是一封假的急报。

    消息传到宫里时,皇帝正在更衣准备赴宴,大概是因为心情还不错,因此他毫不设防,压根没想到太子殉国的消息会是假的,激动之下人当即就倒了。

    好在他早有防备,这些日子一直让太医随侍左右,太医施救及时,这才算是保住了性命。

    不幸的是,他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导致身体几乎不能动,连话也说不了,整个人近乎瘫痪。

    皇帝病重,薛城命人将各位皇子及入宫赴宴的几位宗亲叫到了皇帝的病榻前。

    六皇子就是在这个时候露出了马脚:

    原本应该并不知急报内容的他,在此时失言提到了太子殉国一事,并且提议该推举一位皇子出来暂代储君之位,免得国本动荡。

    这时皇帝瘫痪在床,来福和薛城是最早意识到问题的,然而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却谁也没揭破此事。说到底,他们心里都清楚,眼下这局面根本不需要他们出头,几位皇子之间就能先打破头。

    而且他们两个人无论怎么得皇帝青眼,说到底也不过是低人一等的奴仆,主人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们做主?就算皇帝不能主事了,依着规矩他们也必须听命于各位皇子。

    果然,六皇子话音一落,年幼的七皇子先沉不住气了,哭着问六皇子,“六哥你说什么?三哥怎会殉国?”

    六皇子素来是个蠢笨的,经七皇子这么一问才意识到自己露了马脚。

    此时若是换个稍微聪明些的人,借口说在来的路上听内侍提起的便可搪塞过去,哪怕真查起来,找不到人就说自己匆忙之间没记住对方的样子便可。

    可六皇子根本没那个应变能力,骤然被揭破后,当即就面色大变。一旁的二皇子看出了端倪,在他的厉声质问之下,六皇子再也扛不住压力,当场便开始胡言乱语,声称太子既然已经殉国,皇帝又病重,应该推举一个新太子出来主持大局。

    而他既是皇后所出,是皇帝如今唯一的嫡子,自该当此重任。

    可惜,因为他太早露出了马脚,在场的其余皇子压根不可能给他继续胡言乱语的机会。二皇子揪着他提前知道急报一事,对他一通指责,一个意图逼宫篡位的罪名就给他坐实了。

    薛城是个有眼力的,只待二皇子一声令下,便命人拿了六皇子。

    瘫痪在床的皇帝怒目瞪着六皇子,目光中满是失望和质问。六皇子心理素质本就差,在被戳破那一刻就已经破防了,这会儿几乎毫无自持之力,冲着皇帝便是一通控诉:

    “明明四哥才是你最优秀的儿子,他是你的嫡子,你为何宁愿选那个庶出的于景渡?”六皇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若你不一意孤行,母后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母后!”

    一旁的二皇子冷声提醒道:“六弟,皇后娘娘是因为你一时失言说出了前太子被废一事才薨逝的。”

    “若不是父皇硬要废了四哥,我又如何会说漏嘴?母后又怎么会死?”六皇子哭道。

    他心思简单,再加上自幼被皇后宠坏了,在很多事情上都没什么分辨之力。

    前太子尚未被废时,他不过就是个逍遥快活的少年,什么都不知道。

    可自从于景渡来了京城之后,先是他惹怒了皇帝被罚去京郊种了好几个月的地,而后便是前太子接连出事。不久后太子被废,皇后薨逝,这一系列的打击早已让他一蹶不振。

    实际上前太子曾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夹着尾巴做人,不要惹于景渡。

    因为前太子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堪大用,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可六皇子不服,他偏要试一试。

    “薛将军,劳烦您派人将六弟先看押起来吧,莫要在此扰了父皇清净。”二皇子开口道。

    薛城闻言一抬手,禁军的人当即便将六皇子拖走了。

    六皇子被带走,可他提出的问题却还在。

    如今皇帝病重,急报中又言及太子早已殉国,当务之急,朝中确实需要个主心骨。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场竟也无人提及那封急报的真假。五皇子倒是看了一眼薛城,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如今这情势,急报是真是假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因为于景渡不在京中,人心不稳,所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眼下不想搅浑水的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尽量保全自己。

    众人各怀心事,甚至都没人关心八皇子到底去了哪儿。

    “瑞王爷,您在宗亲中一直德高望重,也是陛下信任之人,今日之事您暂且给个章程吧。”薛城朝瑞王爷行了一礼道。

    他口中的瑞王爷便是皇帝的兄长,也是不久前在家中举办赏花宴的那位老王爷。此人素来没什么野心,唯一的爱好就是侍弄花草,因此这些年来皇帝与他还算亲厚。

    可惜薛城忘了,这位瑞王爷之所以能和皇帝亲厚,便是因为他的性情没有棱角。但凡他稍有点锋芒,都不可能如此安逸地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

    “这……”瑞王爷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形,忍不住抬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六皇子一走,殿内的皇子便只剩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

    七皇子年幼,这会儿已经被吓坏了,跪在地上只知道哭。

    方才主持大局的二皇子,虽然颇有几分担当,可惜他自幼残疾,不良于行,整日出门都要靠着一把木轮椅,连站立都困难。

    余下的便只有大皇子和五皇子了。

    瑞王爷因为不涉政事,所以对这两位皇子都不算了解。

    更重要的是,今日这样的局面,他并不知道背后是否另有高人在推波助澜。万一他贸然表态,却不防在场的人谁还有后手,那他这一开口,便有可能惹来大麻烦。

    换句话说,万一他们其中有人已经勾结了薛城呢?

    自幼在宫中长大的瑞王爷,别的本事没学会,明哲保身的本事倒是不小。他支支吾吾半晌,除了言及要让太医们好好医治陛下龙体之外,一句有见地的话也没说出来。

    到了后来,还是大皇子开了口。

    “薛统领,劳烦你命人暂时封锁宫门,不可将父皇病重以及太子殿下殉国一事张扬出去,免得引起动荡。”大皇子朝薛城道。

    薛城闻言忙应是。

    “皇伯,劳烦你带着二弟去安抚来参加宫宴的宗亲和勋贵。”大皇子道:“这里我与五弟和七弟一道守着便是。”

    瑞王爷闻言如蒙大赦,带着二皇子便退出了殿内。

    被留下的五皇子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对他这一安排发表任何看法。

    六皇子是嫡子,大皇子是长子,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有争的由头。

    而五皇子却不同,他深知自己的斤两,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趟这个浑水。

    榻上的皇帝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冰凉。

    他原以为老六那个蠢货露了马脚之后,一切便会好转。

    可他如今才意识到,一直以来他都低估了自己的儿子。

    他这个长子看起来什么都没做错,却绝口不提那封急报的真伪,一口咬定了太子殉国一事。

    来日若事情有转机,他大可以用一时疏忽来搪塞过去。

    否则,大皇子便可名正言顺地走上六皇子为他铺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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