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一个小姑娘笑道:“是那位大爷给钱叫我们随便去买些首饰来呢。”
李鱼失笑。
一点红……他倒真的是想的周全,还知道女人的头上万不能少了首饰,看着冷心冷情,谁知却是什么都能想得到。
麻利的弄完之后,两个小姑娘就手拉着手告辞了。她们两个走出房间,走下楼梯,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小月小月,那位姐姐真好看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姐姐。”
“简直比天下第一美人还美呢!”
“呸!你又撒谎,你见过天下第一美人么!”
“可我就是觉得,这位姐姐肯定比那位林仙儿姑娘要更好看呢!”
“说不定她就是林仙儿姑娘呢!”
小姑娘们正叽叽喳喳地嬉笑着,一点红迎面而来。
他的表情总是显得冷漠至极,叫人心生怯意,两个小姑娘一见了他,立刻就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大爷,您嘱咐的事情我们都办好啦!”
一点红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来,随手扔给了那小姑娘,没说话,直接上楼去了。
楼上,李鱼已完全打扮好了。
她的容貌本就是极其艳丽的,只是过分苍白的肤色和总是懒洋洋的神态冲淡了这种艳丽。如今一打扮起来,只让人觉得艳光逼人,不可直视,有她在,整个屋子都似乎被这妍丽所照亮了。
那两个小姑娘帮她上了些口脂,又在脸上扫了淡淡的胭脂,叫她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手脚的指甲之上,也有艳红的蔻丹点缀。
一点红一推门进去,几乎连呼吸都瞬间停滞了。
不管是第几眼看到这女人,他都会被这过分美丽的容颜给恍到。
他本不是待人体贴之人,也丝毫不怜香惜玉,见了这李鱼之后,竟破天荒的如此耐心了起来……说到底,过分漂亮的脸,是真的有用的。
一点红想起她昨晚说他不是好色之徒的话,心道:错了,男人就没几个不是好色之徒的。
……这种女人,当真还是少看为好。
他的胸口起伏了两下,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道:“走。”
李鱼看着他冷淡至极的神色,又想到他这种暗地里的体贴,忍不住笑了,安安静静地说了声:“好。”
一点红丢给她一个帷帽。
帷帽,就是那种带着一圈纱的帽子,可以把脸完全挡起来,李鱼正巧穿了身白衣,再带上这帽子,虽遮住了脸,但那身姿气质,却无一不是顶尖。
二人下了楼,买好的马车正停在门口,店小二眼疾手快的在马车下放了个小凳子,李鱼娉娉婷婷地走过去,提着衣裙上了马车。
马车里竟丢着一件兔毛的皮草,李鱼微微一愣,又想起自己早上找借口不还他的衣裳,说她冷……
毕竟是个小镇,大夏天的,找一件皮草谈何容易呢?李鱼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朝车外看去。
一点红已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之上,手持缰绳,一赶马,马便走动起来,他没看李鱼,只淡淡地道:“把帷幔放下。”
帷幔,就是挡在车门上的门帘了。
李鱼轻轻地笑了笑,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是往外挪了一挪,又伸出一只无骨般的手,轻轻地拽住他的衣服角拉了拉。
一点红道:“怎么?”
李鱼笑着道:“没什么,就是谢谢你呀。”
一点红冷硬地扯开话题:“进车里去。”
第10章
李鱼在车里醒了睡、睡了醒,清醒的时候就无所事事地缩在车里看一点红驾车。
这一日,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一边的天空已呈出了深色,另一边更亮些,晚霞似是神妃仙子肩上五彩的披帛一般。
一点红随意地曲着一条腿,一只手拉着马的缰绳,余光瞥见车里的人把帷幔拉开了一点点,从里头探出个脑袋来,还附带了一条蓬松的大麻花辫。
——李鱼穿越之前没混过汉服圈,不会盘发髻,可惜了那两个小姑娘为她弄的堕马髻,睡了一觉就乱糟糟得了,她只能把发髻拆出来,可惜头发太长,实在很不方便,笨手笨脚的李鱼只能打一条又长又蓬松的柔软大辫子。
说起来,这具吸血鬼的身体可真棒呀……头发又浓密又柔软,随意怎么造作还不脱发,上辈子的脱发少女苦中作乐地表示很满意。
而一点红见了她的新发型之后,忍不住多瞟了一眼,那条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倒是很像狐狸的蓬松大尾巴,荡来荡去的。
见一点红看她,她又朝一点红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还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一点红拉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地移开了目光,也没有想找她搭话的兴趣。
他是个话很少的人,一路上除了必要之外,基本上是完全沉默的,李鱼找他说话,他也兴趣缺缺,只是嗯、啊的随意附和两声。
这一晚,二人再次进了城镇。
其实他们大多数时间是风餐露宿的,一点红能吃得了苦,李鱼可以睡在车里。而且城里鱼龙混杂,李鱼又太过于引人注目,因此二人达成了一种默契——能不进城,就不进城。
但今日为何要进城呢?
一点红说:“此地产铁。”
李鱼:“恩……所以?”
但这和进城有什么关系?
一点红瞟了她一样:“买刀。”
李鱼:“你不是用剑么?”
一点红没说话。
二人进了城,找了间客栈要安顿下来,谁知这产铁的小城外来人倒是不少,满满当当地把这客栈都快塞满了。
店掌柜一脸为难的看着这黑衣的冷面剑客和带着帷帽的白衣女子,赔着笑道:“真不好意,客官,咱们客栈只剩最后一间上房了。”
这已经不错了,因为对面的另一间客栈连一间上房都没有,有的是大通铺。
一点红丢了一锭银子过去,把唯有的那一间上房定了下来。
一锭银子,可实在是不算便宜,好在这家客栈的确是整个城里最好的一家,上房乃是套间,外头有临窗大炕,炕上放着小几、靠背、引枕、条褥。里间隔出了碧纱橱,可睡人。
这其实和两间屋子也差不多了,住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李鱼与一点红一路上都在一块儿,自然不会在意这种问题。
她理直气壮地占了碧纱橱,一点红在这种事情上,万事随她,并不在意。
他无可无不可的跟在李鱼后头进了屋子,看李鱼占了里间,就自行坐在外间修整。
李鱼精神不济,进去就跟一点红打招呼说要睡觉,一点红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李鱼往床榻上一窝,歪着头舒舒服服地又睡着了。
她的呼吸声是很浅的,稀薄到有时会让一点红觉得她其实已经死了一样……直到现在,他有时也会产生一种想要去探她呼吸的冲动。
好在今日没这个问题。
换个了舒服的环境,她显然睡眠质量有所提升,还小小声地说起梦话来了。
一点红听力极佳,即使隔着隔扇,也能清楚的听到动静,只是这人说起梦话来口齿不清、嘟嘟囔囔的,一点红也听不真切,只能听见什么“蜂蜜”“糕”还伴随着一点可疑的吸口水声。
一点红:“……”
他实在懒得再听,叫小二送了水来,给自己擦洗身体,收拾完之后,又推门出去了。
所以李鱼醒来之后,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
灯架上的蜡烛已点了起来,只是蜡烛不比白炽灯,不可能让室内明亮起来,因此,室内的光也只能说是勉强能够视物。
好在李鱼这双妖怪眼睛自带补光,隔着这么远,也能清楚的看见外头的八仙桌上七七八八地摆了一桌子东西,有汤有饭有肉,还有一道糯米和着蜂蜜弄出来的小糕点,倒也精巧。
只不过,再精巧的食物对于现在的李鱼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从里间走出来,弄了一点儿汤、弄了一点儿饭,狗狗崇崇地倒进了里间盆栽的花盆里头,好叫一点红回来不至于又误会她不吃饭。
至于那碟子糕点,她没动。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门外头忽然有什么东西扑闪扑闪的飞着,看影子,倒是很像一只猫头鹰。
李鱼挑了挑眉,打开窗户,果然是前几日见的那只猫头鹰小妖怪,嘴里还叼着一株淡色蔷薇。它梗着基本不存在的脖子,把蔷薇往李鱼手里递。
李鱼疑惑地接过,说:“谢谢,这是给我的么……?”
猫头鹰呃了一声,正要说话,蔷薇花层层叠叠的花瓣里突然钻出一只……熊蜂来,嗡嗡嗡嗡嗡的努力说话。
熊蜂,一种……毛茸茸的蜂。
一般形容男子身形好,常会说“猿臂蜂腰”,意思是手脚修长、腰像蜜蜂腰一样细。由此可见,蜂的细腰乃是美好身材的代名词。
但熊蜂是个例外,熊蜂的身体毛茸茸、圆滚滚、黄黑条纹相间,背后一对非常迷你袖珍的小翅膀,让人很怀疑到底能不能把它胖墩墩的身体带起来飞。
这只小熊蜂也不例外,两片小翅膀耷拉在背后,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艰难地从洋桔梗的花蕊中爬出来,两根黑线一样的……胳膊还努力试图朝李鱼作揖,不过因为胳膊太短、遂放弃。
熊蜂:“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猫头鹰替它翻译:“李娘娘,他是蜂勇敢,久闻您的大名,想向您求一滴血来救命。”
熊蜂以一种正常人看不太出来的幅度点头——他也没什么脖子,所以点头这种动作实在比较难做。
李鱼:“……”
蜜蜂也能成精么?这个世界真玄幻。
她说:“要我的血?”
猫头鹰点头:“是的呀!我们这些仅剩的小妖,当然听过您的传说啦,您的血除了不能祛除妖魔的死气之外,什么都能治呢!其实……我们本来也不敢再来打扰您,可是蜂勇敢的孙子那天飞的时候被鸟给撞了,连翅膀都撞断了,如果再不救的话……很快就要死了……”
熊蜂伸出自己的小黑线细胳膊抹眼泪。
李鱼若有所思。
她的血这么厉害的么?
这个世界的……嗯,姑且叫吸血鬼吧,原来是一种比什么灵芝人参、天山雪莲更有用的灵丹妙药?
等等,那这么说的话,一点红是炉鼎,体内蕴含天地之力,可令妖怪的妖力大增,暂时突破死气的缭绕;而她的血又是灵丹妙药,只要是没死的妖怪,她都能救回来?
那人能不能救回来呢?
如果她的血也可以救人类的话,那她和一点红岂不是……互为血包?循环利用?可持续发展?
但她并不打算问猫头鹰她的血可不可以救人类,因为她不想被别的妖怪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的事情。
能不能救,她完全可以在路上找快死的人试验一下。
她问那猫头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