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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一望无际的墓仔埔。路的两旁都是坟墓和杂草,而她那辆抛锚的红车是附近最亮眼的颜色,看得丁茤萸腿都软了。想到她昨晚可能就坐在某一座坟墓上看夜景,她全身开始起鸡皮疙瘩。

    “天啊……”若不是双手牢牢撑着车顶,她一定会瘫软在地上。她昨晚竟然在这里赏夜景!而且还觉得这里的夜景很美!她一定是中邪了!昨晚首次尝到失眠的滋味,躺在床上滚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想的都是那个借她脚踏车的男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她的个性虽然懒散,却有个要不得的缺点——心里容不下问号。只要是让她在意的事,她都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否则她会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失眠。为了让自己今后能睡个好觉,一大早八点不到,打电话给拖车公司后,她便再度搭出租车来到抛锚的地方一探究竟,结果却更让她头昏脑胀。

    老板娘说得没错,这里真的只有坟墓,而且是一大片墓仔埔!

    虽然是大白天,还是给人阴森森的感觉,看得她全身发毛。

    被一大片坟墓包围耶!

    我的老天啊……

    “……丁小姐,你还要看多久?”出租车司机的头忍不住探出车窗催人。他只想赶快走人,这里好吓人哪,虽然有美女相陪,还是很可怕。

    一大片墓仔埔耶!

    “我……”她也想赶快走人,可是心中最大的疑惑还没解开,她可不想再失眠。“咦?前面有人来了!”

    她远远看到一个黑影慢慢接近,等到黑影进入视力范围之内,她发现竟又是一个骑脚踏车的人!

    “怎么这里的人都骑脚踏车啊?”她忍不住纳闷地嘟嚷。“昨晚那个‘人’,还有今天这个也是……咦?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随着脚踏车越来越接近,她越看骑士越觉得有可能是昨晚那个借她车子的人。

    “喂!”她再度站到路中央挥着双手,管他是不是昨晚那个人,先拦了再说。

    唧……

    熟悉的场景再度上演,只是背景由夜晚换到白天。

    丁茤萸的双眼一直瞪着眼前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男人脸蛋白皙,长相算是斯文,但是戴了一副土土的黑框眼镜,完全比她高满多的,除此之外,她只记得他的声音。

    昨晚的光线太暗,没看清那个借她车的男人的长相,只记得他有双长腿,而且比她高满多的,除此之外,她只记得他的声音。

    “你是不是昨晚借我脚踏车的那个人?”她单刀直入地问。

    “原来是你。”纪可法纳闷的表情转为了然,难怪会有熟悉的感觉,原来刚才的桥段在昨夜就上演过了。

    “果然是你!”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立即兴奋地跳到他的车旁,完全不见平常的慢条斯理。

    他的音质低沉,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让人听了心也跟着平静,也让她一听就记在心里。

    他是人,不是鬼!

    她昨晚没有撞鬼,喔……耶!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纪可法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又叫又跳,只差没翻跟斗的怪女人,再看看停在一旁的车辆,除了昨晚那辆抛锚的红车之外,又多了一辆出租车。

    “你又要借车?”这辆出租车也抛锚了?

    “你昨晚将车牵走,为什么没跟我说一声?”她当作没听到他的乌鸦嘴,娇声娇气地抱怨。害她以为自己撞鬼哩!

    “我骑走自己的车,为什么还要跟你说一声?”他一脸莫名其妙。

    “你没跟我说一声,害我以为你的车子被偷了,担心了一整晚呢!”她反应很快,聪明地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绝不说出误以为自己撞鬼的丢脸事。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去杂货店骑走吗?既然车子不见,就有可能是我骑走的,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他很认真地反驳她的说辞。

    “你牵车的时候应该有看到我在杂货店里头吧?你可以‘顺道’跟我打声招呼啊!”他说的是没错,但一般人不是都会打声招呼吗?这是人之常情啊!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打招呼?”他的表情是完全的不解和莫名其妙。

    哇哩咧!这个人没上过小学的生活与伦理吗?

    跟人打招呼是基本礼貌,他不懂吗?

    “我以为是别人偷走你的车,当然会担心啊!”她灵活的眼珠子翻了翻,语气更加柔媚,还添加几许委屈。

    这是必杀绝招,没有一个男人不手到擒来。

    “我借你车子的时候又没有要你负保管之责,就算被偷,也不是你的责任。”他心中自有一把尺,是非对错区分得很清楚。

    这个男人很不一样喔!她不禁上下打量他好几眼。

    他个子高高瘦瘦的,很有模特儿的体格,斯文端正的脸上戴着土土的黑框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依然可以看出他的眼睛黑亮有神。中规中矩的发型,看起来非常古板。身上穿着米色休闲外套和牛仔裤,很有学生气息。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以她“阅人无数”的犀利眼光,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耿直的人,一脸正气,只差没写个“正”字在脸上。

    这种人不是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就是个假正经,经过她昨晚的小小测试,他应该是个正经人士。

    而且,是个脑筋呈一直线的呆头鹅,让她好气又好笑。

    在她所处的环境,虽然谈不上尔虞我诈,但也不可能跟人掏心掏肺地说实话,否则隔天可能就会上报。

    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耿直的人,虽然说话直得让人听了很刺耳,可是跟他说话却完全没有压力,不需要花脑筋去想他话里是否有其它的涵义。

    他让她觉得很自在。

    “喂,你要去哪里?”她还没说再见,他就要跨上脚踏车走人,太不给面子了吧?

    “上班。”斯文的俊脸看起来有些困扰,但仍然有问必答。

    “你……”只见他一脚踩着踏板,一副随时准备落跑的模样,看得丁茤萸眼睛开始冒火,但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咬着牙说道:“昨晚谢谢你的帮忙,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说过那只是举手之劳,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语气有淡淡的无奈,听得她火气又往上冒。

    他的反应总会让自己有种错觉——她不是花容月貌,而是长满天花!

    偏他越想逃,她竟越不想放手。

    她早就对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烦了、腻了,而他,则是唯一不受她吸引的人,无形中激起了她的征服欲望。

    她第一次想要征服男人!

    “我有恩必报,不想欠人情。”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得很。

    “那你想怎么样?”语气是完全的无奈和容忍。

    “我请你吃一顿饭,就算偿还你的借车之恩。”他不让她请,她偏要请。事到如今,这已经是颜面之争。

    纪可法端正的脸看了看她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最后终于点头。

    “……好吧。”

    跟她吃顿饭像要他的命一样,她有这么让人“难以下咽”吗?

    若不是对自己的美貌深具信心,光看他的反应,她一定会以为自己丑到不行。

    这个人哪,绝对有杀人于无形的能耐。

    “你什么时候有空?”声音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通常她才是那个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的人,对于旁人甚至是老头的冷言闲语,她都能在笑谈间回以致命的反击,能够三言两语就让她气到差点咬断牙的,这个呆头鹅算是第一人。

    “我今天很忙,那就明天晚上吧。”早“吃”早超生。

    他很忙,她难道就不忙吗?牙齿差点咬断。“你叫什么名字?”

    “纪可法。纪律的纪,可以的可,法律的法。”

    “电话呢?”

    “09XX……”

    她拿出手机输入他的姓名和联络电话。“明天晚上上点在‘四季’,可以吗?”

    “四季”是一家非常有名的超级豪华法式餐厅,一餐下来几万块钱跑不掉。

    “……好吧。”纪可法想了几秒后,点头答应,然后立刻头也不回地骑上单车,快速离去,活像在逃命。

    见状,丁茤萸的嘴角不住地抽搐。她虽然讨厌男人勾勾缠,但被人当瘟疫的感觉更不好受。

    “好你个纪可法,我不把你迷得忘了爹娘,我就跟你姓!”

    细肩带黑色空内衬银纱的合身短洋装,勾勒出丁茤萸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低胸V领微微露出的白嫩丰腴,让人看了两眼发直。

    将红色大衣交给门房,踩着三吵高跟鞋,丁茤萸摇曳生姿地随着领班走向桌位,留下一阵香风并带走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否认,今天特别妆扮一番,目的就是要迷倒那只呆头鹅。

    缓步来到预定的桌位,这才发现桌位空无一人,那个叫纪可法的男人竟然还没到?!

    可恶!她已经故意迟到十五分钟了,没想到他居然比她更大牌!

    暗咬着牙谢过替她拉开椅子的领班,脸上的表情依旧娇媚迷人,没让人看出她心中的火正在闷烧。

    那个纪可法最好别放她鸽子,否则,她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迅速成为墓仔埔的最新拽。

    不想理会别人的眼神,索性拿出IPHONE上网打发时间,直到入口处的骚动勾起她的注意力,美眸一扫,正好瞧见那只呆头鹅。

    他又怎么啦?

    才正在想着要不要去前头了解状况时,领班已快步来到她身旁,低头附在她耳旁轻声报告。

    “丁小姐,纪先生不愿意系上我们准备的领带,我们依照规定不能让他进来,他要我们转达您一声,他来过了。”

    “四季”是一家超高级的法国餐厅,装潢豪华,提供的食物也是一流,当然价格也不便宜,除此之外,这家餐厅还规定进来用餐的客人都得穿着正式服装,女士得穿着裙子,男士则须打领带。

    没想到这种超龟毛的规定,反倒让有钱人趋之若骛,就算经济不景气,餐厅还是座无虚席。

    丁茤萸唰地一责站起夹,余气腾腾地迈向门口,瞪着引起骚动的男主角,向来柔媚的美发出杀人的凶光。

    “你想落跑?”一口白牙差点咬碎。

    “我依约前来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他义正辞严地替自己辩护。

    “这里规定要系领带,你为什么不系?”

    “透不过气。”他嫌恶地瞪着服务生手上的领带。“吃饭就吃饭,为什么还要勒脖子?根本是在折磨客人。”

    以前每次跟家人出入这类餐厅,他心里总是充满疑惑,为什么来吃顿饭还要绑手绑脚?限制那么多,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如果不系上领带,我一样会让你透不过气来。”她会亲手掐上他的脖子。

    “你……没事吧?”她的嘴角严重扭曲,脸都变形了,看起来好吓人。

    “只要你不气我,我就没事。”见面没几分钟,就能让她火气上扬,这个男人绝对是生来气死她的。

    “我哪有气你?”他一脸茫然。

    “请你吃顿饭跟要你的命一样,跟我吃饭有这么痛苦吗?”能跟她同桌共食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心愿,只有他,避之唯恐不及。

    她除了恼怒,还隐隐有受伤的感觉,他的拒绝仿佛跟父亲的排斥重迭,累积多年的伤隐隐浮现。

    明明跟他还谈不上认识,心情却因他而起伏,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既然你非要请我吃饭不可,那我们换个地方,我知道有一家店的食物不错。”他不喜欢这家餐厅的釜气味,就连服务生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什么叫做“既然你非要请我吃饭不可”?!把她说成一副饥渴难耐的色女,听得丁茤萸差点脑充血。

    这个人……

    见面没几次,她已摸清这个叫纪可法的男人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呆头鹅,若要一字一字细究他的话,绝对会被气到吐血。

    “你不喜欢这家餐厅?”她露出娇媚的笑,好故意地当着一票“四季”的服务人员面前问,看他怎么回答。

    “不喜欢。”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到完全不给颜面的地步,看着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人员脸上那说不出的愤慨表情,丁茤萸的心情突然大好。

    看来,不是只有她会被气得蹦蹦跳啊!

    这个纪可法,果然有气死人不偿命的好本事。

    “好吃!”破例吃完整盘意大利面,不理会脑里持续往上攀升的卡路里数车。好久没这么放纵口腹之欲了,丁茤萸心满意足地拍拍平坦结实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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