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父亲，请您慎重考虑我们的提议。」

    「请慎重考虑。」纳哈家族的董事长办公室，传来两位男子严肃的声音。这两位男子分别是哈玛．宾．贾德．欧．纳哈的长子阿里和次子乌特，他们同时也是穆希德的哥哥，只不过他们是百分之百的阿拉伯人，不像穆希德拥有一半的英国血统。

    「我会考虑。」哈玛亲王皱眉。「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你们都知道谁才是我真正属意的对象。」

    随着哈玛亲王这句话落下，阿里和乌特的双颊鼓动了一下，似乎对父亲的决定相当不以为然。

    「一个月后，请您务必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两兄弟将会非常感激您。」阿里和乌特无论如何都要哈玛亲王掀底牌，刚好哈玛亲王正有此意，于是点头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哈玛亲王回道。

    「一个月后，我一定会给你们答复。」

    「那么，我和乌特先告辞了。」阿里和乌特两兄弟，在和他们的父亲欠了欠身之后，便退出哈玛亲王的办公室。

    两兄弟在办公室外面遇见等候入内的穆希德，穆希德热情地跟两位哥哥打招呼，换来冷漠的一瞥，也没有与他寒暄。

    穆希德耸耸肩，多少已经习惯这类状况，他的两个哥哥对他充满敌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给他脸色看也不需要太在意。

    「是穆希德吗？进来。」哈玛亲王迫不及待会见他的小儿子，热切的呼唤声听在阿里和乌特的耳里相当不是滋味，看穆希德的眼神自然更冷。

    穆希德跟两位哥哥点了一下头随即进入哈玛亲王的办公室，约瑟立刻守在门口对阿里和乌特微笑，摆明了不让两兄弟有任何偷听的机会。

    两兄弟悻悻然的离去，穆希德一见着他父亲，马上笑着说：「你们之间谈话的气氛好像不太好啊！」

    哈玛亲王瞥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指责穆希德。

    「净会说风凉话。」好像没有他的事一样。「你的两位哥哥，刚刚才要求我把家族最重要的航运和旅馆业交由他们管理，我没有马上答应。」难怪两人的脸色那么难看，他们一定很失望。

    「他们两个都是不错的管理人才，您应该给他们机会才对。」穆希德劝父亲，可惜他另有打算。

    「我没立刻点头，是因为我另有中意的人选，那个人选你也认识。」哈玛亲王凌厉的目光，教穆希德沉默了半晌，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真的很不想开口。

    「您不会是要告诉我，那个人选就是我吧？」

    「正是。」

    答案很令他泄气，父亲果然属意由他来接管家族事业，天晓得他根本没有意愿。

    「您知道我对经商一向没有兴趣。」虽然他拥有两个商业管理的学位，但那是被迫念的，不是他的本意。

    「是真的没有兴趣，还是不想跟两位哥哥争斗？」哈玛亲王一眼就望穿他懒散外表背后的本意。

    穆希德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的眼光这么锐利，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什么事都逃不过父亲那双眼睛。

    「都有。」穆希德干脆承认。「我既不想跟哥哥们争夺家族地位，也不适合商场。」

    「你只是一头沈睡的狮子，并非真的那么温和。」哈玛亲王反驳小儿子的话。「但你要睡到几时？难道你想就这么一直沈睡下去，永远不醒来？」

    「能够睡一辈子也不错，有益身心。」现代人就是因为睡眠不足，脾气才会这么暴躁。

    「穆希德！」哈玛亲王会被他这个小儿子气死，虽说他喜欢深藏不露，但若一直不出头会一辈子被埋没，他绝不允许他变成一个没用的男人。

    「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决定把航运和旅馆交给你管理，我不能让你睡一辈子。」非逼他醒来不可。

    「父亲，您这么做，等于是逼我们兄弟翻脸，您知道哥哥们已经够讨厌我了。」穆希德怎么也不愿意和两位哥哥撕破脸。

    「翻脸就翻脸。」他身为三兄弟的父亲都不怕了，他怕什么？「我必须为家族做最好的打算，明明知道你才是最适合接管家族事业的人选，却因为阿里和乌特改变我的决定，这点我做不到，你也应该要有所觉悟。」

    穆希德听父亲这么说，就知道他心意已决，而他父亲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谁也别想说服他。「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既然说服不了父亲，索性换个话题，哈玛亲王也乐于这么做。

    「除此之外，我们父子也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餐吧！」哈玛亲王回道。

    「这我倒是很乐于照办。」穆希德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暂时躲避接班问题，天晓得他一点都不想碰家族事业。

    晚餐期间，哈玛亲王和小儿子闲话家常，父子俩天南地北随便聊，最后终于聊到婚姻。

    「你也该结婚了吧？」天下父母心，哈玛亲王也不例外。「阿里和乌特几年前就结婚娶妻，也该轮到你了。」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进婚姻的殿堂，请父亲不必着急。」穆希德并不忌讳谈到这个问题，只是他自有打算，不劳哈玛亲王操心。

    「唉，真拿你没办法。」面对最小的儿子，哈玛亲王除了叹气之外，还有更多的疼惜，身为父亲的焦虑与骄傲全写在脸上。

    穆希德笑而不语。他明白哈玛亲王担心的是什么，比起他的婚姻来，他父亲更关心家族事业，可惜那也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部分。

    「你母亲最近还好吗？」哈玛亲王看似无意地提起远在异国的妻子，沧桑的语调中藏着无尽的思念。

    「如果您真的这么关心她的话，应该亲自飞到英国去看她，毕竟她还是您的妻子。」穆希德直视哈玛亲王，对于父母之间的关系不是很能谅解。

    「我怕自己一旦真的到英国找她，会忍不住将她绑回来。」哈玛亲王苦笑，对于妻子的爱不言可喻，任何人看了都要动容。

    「父亲，您后悔让母亲回到英国吗？」他的父母分居超过十五年，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不愿离婚，一直维持着婚姻状态。

    「我每天都在后悔。」哈玛亲王大方承认。「但是为了你母亲好，我还是选择放手，因为我不希望她过得不快乐。」

    这是对爱情、对婚姻都有深刻体认的人才有的智慧，穆希德静静品味他父亲的话语，仔细分析其中的真理。

    父亲果然懂得怎么爱人，放手让自己的爱人飞翔这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实际执行却很困难，但父亲却能做到，相当不容易。

    哈玛亲王和穆希德着实度过了愉快的晚餐时间，等他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的事，约瑟等在大门旁边，伺候穆希德脱下外套，一边问穆希德。「您和老爷的晚餐约会还愉快吗？」非常尽责。

    「还不错，只是有点小问题。」穆希德答道。「什么样的问题？」

    「我父亲要我接管航运和旅馆。」

    「那不是阿里少爷和乌特少爷想要的吗？」管家闻言挑眉，穆希德看着管家，打趣回道。「凡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搜集情报的能力简直CIA还要强。」穆希德赞美管家，约瑟当仁不让地收下。

    「少爷过奖了。」约瑟一点都不谦虚。「那么少爷现在打算怎么做？」一定不会乖乖听话。

    「还能怎么做？」这次换穆希德挑眉。「当然是逃命！」

    「这次还是跟以前一样逃回英国去吗？」

    「不，父亲不是省油的灯，恐怕早在我离开他办公室的下一秒钟，就已经通知海关不能让我离境，我们必须逃入沙漠。」穆希德了解哈玛亲王或许是个宽大的丈夫，却是个独裁的父亲，不会让自己随心所欲。

    「即使逃入沙漠，还是会被老爷找到。」约瑟提醒穆希德，别忘了哈玛亲王的势力，他不只是杜拜王族的成员，跟其它的六个联邦国也有相当程度的交情，想要逃离他的势力可不容易。

    「到时候再说。」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以我现在的心情，不可能接管公司。」

    「是因为阿里少爷和乌特少爷的关系吗？」约瑟机灵地问道，穆希德笑而不语，然而落寞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那么，我立刻着手安排前往沙漠的事宜。」约瑟说着说着就要去打电话，被穆希德斓下。

    「这次可能会待得比以往还要久，尽量安排得妥当一些。」穆希德吩咐管家。

    「我知道了。」约瑟点头。

    穆希德其实不须过分操心，依约瑟的能力，他可以在一个钟头之内调动一队直升机，况且只是小小的沙漠之旅，几通电话就搞定了。

    「少爷，您要不要来杯茶？」约瑟甚至还有时间泡茶，可见他的能力有多强。

    「好，麻烦你。」现在的他的确需要喝上几杯香浓的红茶放松心情，纡解一天的疲惫。约瑟下去泡茶，穆希德坐在沙发上仰视天花板，镶嵌着伊斯兰特有的几何图形延伸到墙角似乎无边无尽，颇像他此刻的心情，被看似美丽但其实繁复的家族关系绑住。他叹口气，抬起手理了一下浓密的头发，才想起下午拾获的图样，他似乎还放在暗袋之中。

    穆希德于是从白袍取出宝石图样，摊开图样仔细研究。

    他看着图样上的宝石，低头沈思。

    「约瑟！」他叫了一下管家，刚好管家端茶过来，顺势放下托盘，极为优雅地帮穆希德倒了一杯红茶。「有什么吩咐，少爷？」

    「你看一下这颗海蓝宝石，是不是跟夫人佩戴的那颗宝石很像？」穆希德把图样拿给管家，约瑟接过图样看了一下，把图样还给穆希德。

    「是挺像的。」几乎一模一样。

    穆希德闻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沈思，他母亲所拥有的海蓝宝石是父亲送给她的订情之物，是父亲三十一年前在拍卖会上买来的。宝石的来历不清楚，但据说和二十世纪初发生于中国本土那次战争有极大的关系。当时八国联军在中国大量搜刮中国文物带回西方，经历百年辗转流落到拍卖会，父亲才有机会将宝石标下。穆希德手放在下巴思考姬晶沙为什么只身来到杜拜？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单纯的观光客，况且她又带着这张宝石图样，应该有什么目的……

    「少爷，茶冷了。」约瑟见穆希德一直拿着茶杯却没喝几口茶，于是提醒穆希德。

    穆希德说了一声抱歉，拿起茶杯就口，红茶果然已经冷掉。

    而在穆希德悠闲品茗的同时，姬晶沙则是忙着整理白天在shoppingmall买来的衣服，将它们由购物袋里拿出来，一件一件挂起来放进衣橱。

    她不晓得会在杜拜待多久，但她希望能够赶快把事情办妥，然后赶快回台湾。

    十二月的杜拜，天气其实非常凉爽，这点出乎姬晶沙的意料之外。只是姬晶沙本来就没带什么衣服，杜拜又是购物天堂，很多东西都是免税的，尤其是许多欧美知名的服装品牌，都比台湾便宜两成左右，若巧遇大甩卖，折扣更是划算，她虽然不算爱购物一族，到了杜拜却也忍不住下重手，买了一些平时不会买的衣服，比如说小露香肩的洋装等等这类较有女人味的衣服。

    她发现杜拜就和世界上大部分的城市没有两样，对外国人士非常开放，街上到处是穿短裤、露乳沟的洋妞，但阿拉伯女人就不行了，一定得穿黑袍把自己包得紧紧的，此外听说她们连上美容院都搞得非常神秘，车窗玻璃也一定要贴上一层黑色的隔热纸，不让人看到她们。总之，杜拜是个有趣的地方，姬晶沙虽然刚到此地不超过一天，却已充分感受它的魅力。

    姬晶沙将最后一件洋装放进衣橱里面，脑中闪过一张同样非常具魅力的俊脸，

    光想就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白天在shoppingmall前遇见的男人，拥有一双美丽的蓝眼，既像流动的海水，又似波斯湾湛蓝的海岸，又似宝石一样发光。

    真不可思议，他的眼睛竟然和她负责寻找的海蓝宝石是同一个颜色，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吧？

    姬晶沙摇摇头，试图把穆希德的影像摇掉，不让他结合中东与西方的俊美长相影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