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逃不叛,至死方休
因为一个林安,他把从前龙着疼着十几年的阿乔几乎囚成了禁脔,他们心尖儿上滴着血,遍体鳞伤地磨了整整一年,“林安”这个名字在集团里几乎都成了禁词,没人敢在这上面触他霉头,而乔司比任何一个“别人”都更清楚,他到底有多痛恨那个姓林的。
——而他竟然敢在这时候对他说以林安未亡人的身份。
那边林疏惊魂未定,闻言跟听了一耳朵炸弹爆炸的巨响似的,几乎震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顾不得其他,扭头质问乔司的时候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景洲照着脸狠狠一巴掌抽了下去,一枪下去居然失手的景洲心情如同日了整个动物园,粗暴地揪着头发把林疏拎起来押着跪好,尚存余温的枪口再一次顶在了脑袋上,只等唐镇的下一次命令。
巴掌砸不下去,唐镇一脚踢得乔司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之前一直在手里把玩的小东西照面就直接塞进了乔司的齿间,唐镇压着他威胁,“你敢再起身,敢把这东西吐出来,敢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他跟他哥一个死法。”
“”乔司的反抗戛然而止,舌头舔了舔半截塞进嘴里的那东西的形状,知道了这是他上船前被随手丢在码头的通讯定位器。
唐镇绕到他身前,脸色冷沉地俯视着他,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再问你一遍,从你审的那女人嘴里问出来什么了?半年前帮你逃走的人是谁?”
这是最后通牒了。
乔司叼着那被他扔了的定位器,满心屈辱到想杀人,可是唐镇挡在他前面,景洲再开枪,这次绝不可能再失手,而他也绝不可能越过唐镇去救人。
乔司又有点后悔刚才一时情急逞了口舌之快,他看向被押得抬不起头的林疏,看他麻绳下被勒得青紫的皮肤和脖颈间绷到极致而暴起的青筋,看他侧脸那跟记忆中林安极为相似的轮廓,最后视线落到林疏上方拧着眉心也正在看他的景洲片刻之后,乔司闭上了眼睛。
唐镇要知道的两件事,他哪个也不能说。不过,可以用另一件来换。
心理上的煎熬让乔司几乎要把嘴里那定位器咬碎了,可到了这一步,再愤怒再屈辱也得忍着。他没哪里受伤,也没哪里疼,可却逼得自己全身都在打着颤,背脊的汗毛竖起来,冷汗打得他整个人都发冷,从来没这么绝望过。
沉默逼仄得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半晌之后,乔司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动作没什么缓冲,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儿抬起的一瞬间就是清明清醒的,只是眼角又多了那一点强烈情绪波动下被逼出来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格外倔强又委屈。
他看着唐镇,想说话,却真的没敢自己把嘴里的定位器吐出来,他仰着头,几乎把自己碾进尘埃里,叼着那东西对唐镇示意。
唐镇把那沾着些口水的小东西拿出来,听见乔司哑着嗓子对他说:“别动他。一年前你想让我发的誓我答应你。”
根本没想到乔司竟然会用这种妥协来交换林疏一个活命的机会,霎时间唐镇心里复杂的简直难以言喻,从来从容不迫、连话都很少大声说的集团当家,此刻话竟然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初你死都不肯就范的事情,如今为着这么个东西,你竟然,宁愿拿它,做妥协?”
乔司眼睛里几条血丝红的触目惊心,可目光仍旧是清澈而坚定的,半点动摇都没有,“可以吗?”
曾经千方百计求而不得的事情,现在终于就要得手,明明应该同兴,可唐镇只觉得更愤怒。他醋到恨不得就这么毁了乔司同归于尽,可偏生真动了杀心的时候,他又舍不得。
唐镇一手掌控集团22年,见惯了生死,对生命早就没了执念,他不是舍不得自己死,他是舍不得让乔司跟他陪葬。
既舍不得杀了他,又恨不得毁了他。
怒极反笑,唐镇垂在身侧的手反复地重重捻着指尖,片刻后,冷酷地笑起来,“行,”他幽沉得吓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乔司,又恨恨地点点头,补了一句,“好。”
于是等到了判决的乔司抬起手臂,朝天竖了三根手指
牙齿咬得太用力,牙龈都渗出血来,铁锈味弥漫满口,乔司张嘴,吐出这口夹杂了腥甜血气的气息,字句清楚,毫无感情地说:“我,乔司,发誓:从今天起,你生,我待在你身边,不逃;你死,我继承集团,不判。至死,方休。”
没有如违誓言该怎样的禁制。唐镇和乔司都不信因果轮回,但乔司发着誓说出来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生死不毁。
唐镇知道,乔司自己也知道,所以一年前急于彻底控制乔司,让他属于自己的唐镇,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他发这个誓,乔司宁可咬着牙挺着熬着,也绝不肯松口。
这是他最讨厌、最不能忍受的两件事。他拼了命地想逃开唐镇,想方设法地想脱离集团,什么可笑的感情,什么见鬼的继承人地位,他通通不想要,想躲得远远的。
可惜到底是命运弄人。
绕了一大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唐镇问他:“林安的弟弟而已,为了他,值么?”
乔司摇了摇头。
没有值不值。
只有应不应该,只求无愧于心。
最难的事情捱了过去,发誓之前那么痛苦,真说出来,尘埃落定,咬牙接受,情绪反而沉淀下来。乔司松开了抠破掌心的拳头,慢慢长出了口气,问唐镇:“可以了吗?”
唐镇没回头,目光始终锁着乔司,话却是对景洲说的,“送他出岛。”
乔司看着景洲收了枪,拧紧的眉心稍稍松了一些,可再问出口的话,在场谁也没想到,“让他留下吧。”
乔司说:“我发了誓,就不会反悔。我会看住他,不会再让他对你动歪心思让他留下吧,作为完成了特训的人,堂堂正正地出营。好歹是我做了这么大牺牲才保住的人,我想亲自把他带出来。”
把乔司这句话翻译一下,其实可以约等于“他是林安的弟弟,是我做了这么大牺牲才保住的人,我欠着林安的情,今天却对你发了誓,我必须给死去的林安一个交代,所以我想把所学交给他,亲自把他带出来。”
直来直去如乔司,到了这个地步,也终于有了拐弯抹角避讳着不敢说出林安名字和自己意图的时候,可他语言不同明,意图太明显,唐镇轻而易举就把他话里藏着的那些重点都挑了出来。
唐镇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想把所学都交给他,等有朝一日,让他堂堂正正地来找我,为他哥报仇吗?”
乔司没吱声,默认了。
唐镇又心寒又失望,又吃醋又愤怒,片刻之后,却把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点点头,“好。如你所愿。”说着头也不回地对景洲摆摆手,“把他哪来的送哪去,让他教官看紧点,别再给我用出来什么大篓子。”
景洲都快觉得自己被这父子俩针锋相对中无形的刀锋豁得遍体鳞伤了,闻言简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把听着他们说话也已经傻了的林疏拎了出去。他们一走,唐镇忽然又说:“既
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女人到底对你说了什么。那处理了林疏,我们再来讨论下关于你这次私自跑出去——”他说着把手里那小小的定位器扔在了地上,“你答应戴上它的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吧?”
他这么一问,乔司的眸光就暗了下来,低声回话:“记得。”
唐镇问他:“有什么可说的吗?”
乔司抿了抿嘴唇,眼底极快地闪过一点难堪的神色,“没有。”
“很好。”唐镇点点头,喊退到角落里等候差遣、毫无存在感,几乎要跟阴影融为一体的侍从,“无赦,回趟主宅,把少爷的东西给他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