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到了医院,杨醒带人去检查拍片的同时,还得防备被认出来的粉丝堵截。他本来想让谢简文别跟着,目标太大了,但是一看到谢简文那张脸,劝他回去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为各种事项忙活了半天之后,结果总算出来,是肩膀处轻微骨折,别的没什么大碍。
医生看了片子之后,说问题不大,幸而没伤到关节,不需要手术,上个支架固定一下,两个月后拆掉就差不多能好了。
但是医生也嘱咐了,目前需要特别谨慎,稍微剧烈一点的活动都不行,必须好好注意。
杨醒一路上都担心情况严重,听了医生的说法,终于松了口气,连连保证一定谨遵医嘱。
谢简文更不用说,出结果之前紧张得都不行了,哪怕黎央跟他说了一万遍不要紧,也一点不好使。现在听医生说没有大的问题,他才真的放下了心。
但是上支架前后也还是得住几天院的,谢简文就回家给黎央收拾随身物品,杨醒去办手续。
办完全套的住院手续回来,杨醒坐在椅子上,总算能缓缓神,接着就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
主要是这种情况如果换做别的时候,他至少要向影方狠狠要求一笔赔偿,再好好骂一顿才爽。
结果这部电影的投资方就包括他本人,钱是能多出,但是想给罪魁祸首找点不痛快,这就没办法了。
他入行这么久,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病房里没有旁人,黎央左手玩手机不方便,无所事事,看见杨醒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旁边,就想缓解一下他的心情,因此有意恭维他。
“杨哥,你记得之前公寓装修好的时候,你说过我说不定哪天要用钱吧,你看你说的真对,果然生活中随时都有可能需要用钱,你太聪明了。”
“呸呸呸,”杨醒一脸见鬼地看着他,逼他呸了三声,心情更糟了,“你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恭维没起到正面效果,似乎还弄巧成拙,黎央眼看着杨醒脸色毫无好转,又想了一个话题。
“杨哥,我出院之后,是不是公寓就可以住了?”
按设计师的意思,公寓的甲醛要散两个月,这都快三个月了,再有什么毒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他原计划是杀青后就回去住来着,但现在要在医院多待几天。
算算时间,出院的时候差不多是元旦。新年新气象,搬个新住处,也挺好。
“你在做梦吗?”杨醒却一脸惊异,说,“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算是生活不能自理,知不知道?”
“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吧,一只手而已,”黎央不以为意,“我最近也没有工作啊。”
他对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相当有信心,认为只要不出门工作,日常生活完全能料理,只不过是暂时不用右手而已,完全不是事儿。
“你还想工作?”谢简文正好从病房外面进来,拿了一个小行李袋,“你拆支架之前都不该出门工作,杨醒你是想压榨艺人吗?”
“滚吧你,”杨醒没好气地说,“是黎央问我出院后是不是就能去艺人公寓住了,虽然那里现在确实是可以住人的水平,但是你看他这样能自己住吗?”
谢简文把行李袋放到旁边的小柜子上,转身看着黎央问道:“你想出院后就去公寓住?”
黎央望着他,莫名觉得他貌似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些其他的意味在里头,不由得停顿了半秒,才回答道:“反正没有工作,不需要出门,我去公寓住也没什么麻烦的。”
“不行。”
黎央呆了一下,茫然道:“啊?”
“不行,”谢简文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简单缠了绷带以固定的手臂,语气淡淡的,可是明显没有平时那种温和,甚至有点果决地说,“出院住我家。”
“我……”
黎央犹豫着,没说出来下面的话。
因为不确定自己现在坚持回公寓会不会让谢简文不高兴。
或者,谢简文正在不高兴?
他很久没见过谢简文在自己面前是这副淡淡的神情了,久得甚至都快要忘记了。
而今再次看见,惊愕之余,不免有点迟疑。
“简文,”杨醒看到黎央有些无措,立刻轻轻踢了谢简文一下,警告道,“好好说话。”
谢简文望向他,愣了一下,马上低头说:“抱歉。”
杨醒回头说:“黎央,你别介意,简文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其中我也不太赞成你去公寓住,那地方周围都是艺人,天天在外面东飞西跑的,也不认识,你有什么事连邻居都找不到,多让人不放心啊!”
黎央根本没反应过来谢简文那句抱歉是说给自己的,因为他没觉得谢简文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听见杨醒的话才意识到。
“我没介意。”他连忙说。
谢简文仍然低头站着,过了片刻,忽然走到病床边坐下。
黎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抱歉,我刚刚态度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词,“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还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或者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待着吗?”
刚刚那几秒钟的斟酌看来没有多大效用,因为他说出来的话依然不够拉开距离,从黎央惊讶的表情上可见一斑。
杨醒一见黎央困惑的神情,心道不好,只好自己替谢简文这个莽夫补救:“对啊,你想你这个伤是因为要把简文推开,他要是还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他还是人吗?”
谢简文难得不跟杨醒抬杠,同意了他的话,坚持劝黎央还是继续住自己家里一段时间。
这时,刚收到消息的严景洛也匆匆赶到了医院。他进到病房,了解到事情始末后,也坚持让黎央跟谢简文回去住。
“要不是你把简文推开,我弟弟现在都该进急救室了,照顾你是他该做的。怎么能让你去艺人公寓呢?他要是做出这种事,那我们家教育就太失败了。”
黎央一张嘴争不过三个人,而且谢简文态度非常坚定,甚至说出了“要么你去我家住要么我陪你去住公寓”这样的话。
从谢简文家里的设施装潢来看,黎央实在不太能想象他挤在小公寓的场景。
谢简文见他没再说话,马上又换了个策略,可怜巴巴地请求他:“你想,我去你那里的话,肯定也得带上一斤和十两,但是你也知道的,一斤住不惯陌生的地方,它可能不吃饭不睡觉……”
“好好好,”黎央受不了他再往下扯,直接投降,说,“那还是我跟你回去吧。”
谢简文目标得逞,顿时换上了轻松的神态。而严景洛低头看了弟弟一眼,微微挑眉,没说话,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谢简文倒是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然而未能解读,也没注意,心里只想着回家得奖励自家的白猫一顿小鱼干。
黎央一共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临元旦的前两天,主治医生通知说黎央可以出院了,只要平时稍微注意点就行,另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谢简文干脆把医生的话录了音,然后认真地整理了出来,写在备忘录上,打算每天早晚各复习一遍,牢记于心。
杨醒看得目瞪口呆,不无怨念地问他:“上次华影杯我让你背获奖感言,你怎么没这么刻苦呢?上台之后乱扯一通。”
谢简文冷笑了一声,无所畏惧地说:“就不背。”
气得杨醒差点让他就近挂骨科的号。
出院后,黎央右胳膊上多了个支架,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拿筷子不方便。
谢简文与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又自责又心疼,连之前稍微还有的欲盖弥彰的掩饰都没再顾上了,恨不得事事都亲自给黎央安排好,不让他劳动半点。
好在他的行为虽然不同寻常,但借着黎央肩膀上的伤,一切过分亲昵的举动都有了正当的理由,被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对一个受伤的人,扶扶他,抱一抱,搂一搂,衣食住行亲力亲为——当然都没什么,都可以理解成对伤者的体贴入微。
黎央自以为能明白谢简文的心情,如果刻意拒绝,恐怕只会加深他的内疚,所以也没怎么拦着谢简文的种种行动。
谢简文也的确是尽最大可能把一切都料理好,尽管他的本意和黎央以为的不那么一致。
他父母由于职业原因住在国外,工作繁忙,一般不怎么回国。本来他打算元旦的时候和严景洛去国外见他们的。
但是为了和黎央待在家里,谢简文几天前就跟严景洛说了,今年跨年暂时不去陪爸妈了,过几个月补上,让他哥自己去。
严景洛当时没说话,谢简文就以为他是默认了。
12月30日那天早上,谢简文刚做完早饭,正往餐厅端。
他摆好最后一道小米南瓜粥,打算跟黎央商量商量跨年夜的安排,因为他很久之前接了个晚会直播,恐怕一整个白天没法在家。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开密码的声音。
这个锁的密码不少人知道,但是这么大清早就有访客,实在少见。
谢简文看向门边,奇怪地说:“这个点儿,是谁来?”
“会不会是杨哥?”
“他没跟我说啊,应该不是。”
黎央与他一起把目光投向门那边。
门很快打开了,走进来三个人,是严景洛。
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
两个陌生人单看面容或衣着分不太出来年纪大小,跟严景洛站在一起像是同龄人,但气质上都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成熟稳重,又明显区别于严景洛这样的青年模样。
谢简文一看见这俩人,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等来人走到餐桌旁边时,谢简文才不可思议地叫了他们一声。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