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大丫看看爹又看看娘,神色纠结,有些不想爹娘离婚分开。二丫抿着嘴,非常不高兴,三丫懵懵懂懂的靠在二姐身边。
队长上前踢了懒汉一脚,“你倒是说话啊。”
懒汉这会儿倒是机灵了一次,爬过去抱住张秀芝的腿,“秀芝,我错了,我改我改,咱俩不离婚成不,以后好好过日子。四丫才生出来,你总不能让她连爹也不认得吧?”
这么多年了,张秀芝总算听到一回懒汉认了错、说要好好过日子,她捂着脸呜呜落泪。
她没答应懒汉,但也没再提离婚的话。
这下林若云懂了,张秀芝不想离婚了。
初初觉得有些气愤,恨她不争气就这么轻易的原谅懒汉,但多想想也理解了张秀芝的做法。她终究是没有勇气破釜沉舟,正好懒汉认了错承诺要改正,那就是给她递了个梯子,她便顺着下了台阶。
或许,真的可以给懒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改好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改不好,那再离呗。
老书记和队长功成身退,围观群众也看了一出浪子回头的好戏,都十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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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的事情,暂时圆满解决,进入了平和期。
林若云也把先前的苦恼事放在了一边,开始忙活家里的活计。
这几天队上开始收萝卜了,再不收留在地里就会成为空心瓤子,吃起来不够水灵。
照样是萝卜叶子留下,切碎晒干装着喂猪,萝卜淘洗干净后进入筛选,大的就交给队里拉到去供销社卖。隔壁市的咸菜在国内很有名气,卖得特别好,所以每年都要在周边收萝卜豆角榨菜这些,然后拉回去制成咸菜。
小一点的萝卜则分给队员,拿回去做泡萝卜、萝卜干,剩下的用来炖肉。
说到猪肉啊,队员们可是馋了许久,这些日子也不嫌它臭,出工收工的时候总要去养猪场看上两眼,生怕自己不在时那猪就瘦了、没了。
终于,过了腊月初八,队里挑了八头最大的肥猪送去县城上交给国家,剩下的六头就留给大队。
虽然是挑剩下的,但一头猪也有一百七八十斤,全队两百多个人分,算下来一个人至少有四五斤肉,还是挺有盼头的。
陈爱学.运气好,回来的第二天就赶上杀猪,早上被叫去摁猪,还额外分到了一盆猪血。
他原本是不太看得上这东西的,但挖煤久了,也晓得挖煤容易得肺上的病,工友们就说多吃猪血能清肺,因而这会还挺珍惜的。
拿回家后,他撒了些盐进去,等它凝固。
杀完猪以后还得刨毛,清洗肠子,等真正分猪肉时,已经接近中午。
陈爱学是十一月才去了煤厂,在农村干了十个月有不少工分,所以这猪肉还是能分到的,再加上林若云,两个人分到了三斤肥肉、四斤瘦肉、一根肋骨一个猪耳朵,还有一根猪尾巴。
到家时猪血已经凝结成块,林若云把它切成薄薄的小方块,混着泡萝卜、蒜苗一起煮,吃起来酸辣爽口,味道倒是好极。
下午也不用上工,各家都在收拾分到的肉。
大肥肉就切下来熬猪油,熬完后油渣收好,日后吃面时往里面加一小撮,香得狠。炸过的肉呢裹上一层米面或者玉米面,再撒上辣椒和盐,装进陶罐里保存好,想吃的时候夹几块蒸一蒸,就能解解馋。
瘦肉则是撒上盐,等腌入味了,再洗干净挂在屋檐下风干。
各家都分到了肉,但谁也没吃到嘴里,都想法子把它弄多一点,保存得久一点,等过年吃、插秧种玉米时吃。
林若云在吴氏的厨房里观摩了一阵,勉强学会后才拉着陈爱学处理自家的肉。
清洗、切块、加水熬煮,舀油装罐,做完这些,两只手都油腻腻的,幸好陈爱学这回带了半块肥皂回来,才把手洗干净。
回厂时,林若云叫他把那根猪尾巴带上,拿去送给大姐。
毕竟他每个月领了工资都要存一阵在大姐那儿,还要借车,总是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在院门口送别后,她估摸着这一回,陈爱学要不了一个月能回家,毕竟马上要过年了啊,过年总能多放几天假的吧。
第22章
陈爱学到了工厂第一件事就是去还自行车, 正好把猪尾巴给大姐送去。
一根猪尾巴,听着不多, 可还是挺肥的, 少说有三两肉,加点萝卜、黄豆一起炖,那也是上好的荤菜。
这么贵重的东西陈抗美不肯接, 陈爱学便说她要是不接,自己以后就不找姐姐借车,晚上就走回家去。
陈抗美哪忍心弟下了班还走几十里的夜路, 只好收下, 又劝他留下吃饭, 陈爱学推说已经在家吃了就没留下。
他走后,丁解放笑道:“老三是个厚道人啊。前两天我还碰到他班长, 说他学东西挺快,都要追上老员工的挖煤量了。”
陈抗美哼了一声, 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弟弟。”
丁解放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抗美你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陈抗美立马上前要揪他耳朵, “你会不会说话。”
沙发上两个孩子早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嬉笑打闹,两只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另一边,陈爱学到了宿舍, 放下东西,拎上热水瓶去开水房打热水。
回屋后洗了脸,将热水倒在脚盆里慢慢泡脚。
对面舍友笑话他:“爱学,你倒是挺讲究的。”
陈爱学嘿嘿笑了两声, “我媳妇叫我泡的, 她说寒从脚起, 叮嘱我每晚都泡十分钟。”
舍友嫉妒极了,“哟,你媳妇真疼你。唉,你们都有媳妇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对象啊。”
煤厂因为特殊性,大多数工人都是男性,少数的几个女性还都是结了婚的,所以想在厂子里处对象难得很。
陈爱学察觉宿舍里有些安静,他打量了一圈,发现平日里话最多的那个室友没来。
他指着斜对角上铺的床位,问道:“老许怎么还没来啊?”
舍友回他:“老许下午来了,结果刚坐下,家里就来了电话说他媳妇要生了。他请了两天假。”
“哦哦。”
陈爱学心中划过一丝羡慕,不过想想自己这窘迫的身家,舍不得孩子吃苦,还是不着急生了吧。
第二天中午,陈爱学在食堂见到了老许。
“老许?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吗?咋回来了?’
“你媳妇生了没?女儿还是儿子啊?”
老许一脸愁容,“生了,是个儿子。”
边上人纳闷,“那你咋还苦着个脸,有儿子还不好啊?”
老许说:“我儿子八斤重,太大了。我媳妇生他不容易,受了伤得住院治疗。我这回来就是找会计预支工资去缴费的。”
这…众人也变了脸色,关心道:“那是得好好治。你工资预支到了多少?还缺钱不?”
老许摇头,“只能预支半个月,不太够,估计还差十来块。那啥…你们身上有钱没,能不能借点给我?”
他期期艾艾的望着众人。
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又是前几天才发的工资,身上还有点钱,一人出了一两块借给老许。
老许也识趣,挨个写下了借条。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陈爱学又想起了张秀芝的事儿,他原以为是农村条件不好、生孩子才受罪,可看老许媳妇的事儿,这说明医疗条件好也改不了生孩子受罪的事。所以生孩子这事还是得再挪挪,等他有了钱、媳妇身子养得白白胖胖了再生,这样安全一点。孩子也别生太多,一个就够了,多了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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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猪肉后村子里就喜气洋洋的,没过两天队里又开始发钱,这个可就不按人头发,全看工分。
林若云领到了十八块五,加上陈爱学的十六块,也不算少。倒是陈老爹和吴氏两个人竟然分到了五十多块,叫她好生羡慕。
隔天,大丫提着个篮子过来了。
她从兜里摸出五块钱,递给陈老爹,“陈爷爷,这是先前你帮我娘垫付的医药费。”
说完她又掀开篮子上的布,将它轻轻往前推到林若云和刘氏面前,“林姨、刘婶,这是之前找你们借的鸡蛋。”
刘氏摆手,“我们一共只借了十个,这儿有十六个呢,多的你快拿回去。”
大丫避开,“我娘说了,那六个是答谢你们的,要不是那晚你们送她去了卫生所还借了钱,她跟四妹可能就没了。”
唉……
这好好的话题忽然又变得沉重起来。
吴氏问她:“你爹呢?有没有改好一点啊?还打骂你们不?”
打从进了腊月,队里就不怎么集体出工,所以大伙看不到懒汉改过自新的表现。
倒是昨儿个分肉,他跑得很积极。
大丫沉默了会儿,轻轻摇头,再问,却是怎么都不肯说。
这就是她和二丫的不同了,一个温吞吞的啥事都闷心里,一个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隔壁院子,张秀芝坐在床头,正教着二丫裁布。
冬日里大晴天少,南方又比较湿冷,尿布洗了就很难晒干。但尿布脏了必须得换,没办法,张氏只好把三丫的衣裳拿来剪成尿布。
为啥偏偏是三丫的?倒不是说她不疼三丫,主要是三丫的衣裳最旧。大丫穿新衣,短了就给二丫,二丫穿过再给三丫,如今那衣裳已经很旧了,裁掉也不十分可惜。
张氏摸了摸烤笼上的尿布,已经干了,取下来换上半湿的尿布,继续烤。
取下这些后,竹竿上就空空的,她皱了下眉,“三丫,你去瞧瞧你爹,怎么洗个尿布半天都不回来?”
二丫撇撇嘴,总觉得她爹又去跟人鬼混了。
三丫跑出去找人,没过太久就提着桶回了家。
张秀芝问:“你爹呢?”
三丫摇摇头,“没看到。”
二丫担心尿布没洗干净,跑过去检查,洗倒是洗了,但瞧着怎么少了几块?
她亲手剪出来的尿布,大小形状数目都记着呢。
“三丫,你把尿布都捡回来了?我数着咋不对呢。”
三丫点点头,“全都在这呢。”
二丫又数了一遍,着急道:“娘,这尿布少了3条。”
“怎么会少呢?”张秀芝也不信,也数了一遍,还是不对,便裹上头巾去洗衣服的水坑去找。
“娘,你快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