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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和在场的另一位民警都良久没有发过任何声音,气氛陷入诡谲。晏钧不说话,不只是因为方才陈德豪的话让他联想到晏澄而心脏猛缩,更多的实则是因为他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个功室内不寻常的地方。
按照基本规定,局内各个功室应当避免有突的硬棱角,悬挂支点,若存在突物体应当对其进行软包装或特殊安全处理,而此时,己所面对的桌子右上角的软包装却缺失了一小块。
消失的那一小块显得有些生硬,就像是被人有意拆卸掉的一样。
“陈德豪,你在这里说的每句话,都会被录来。”晏钧重新集中注意力,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上醒目的监控器,紧盯着陈德豪的眼睛,“你说那个木偶会说话,是张浅告诉你的,还是你曾亲耳听到了那个木偶说话?”
“是小浅告诉我的,她前段时间还曾经企图和那木偶私奔......那木偶狡猾得很,把小浅骗得七荤八素的,有一次我花了快两周才找到她......”
晏钧举起手边那张巍齐的照片,将照片伸到陈德豪够看清的距离:“你不知道张浅的婚外恋情?”晏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这是巍齐,张浅的婚外恋对象。”
“她被木偶骗,我不怪她,但别的男人,”陈德豪只看了一眼面前的照片,便条件反射一般猛地朝后方靠过去,背部撞击椅背发大的声响,他颤抖着皱起眉,“不,小浅那爱我......不的,你胡说八道!”
“陈德豪,虽然你患有卡普格拉妄想症,但你完全具备理性力选择不行凶。卡普格拉妄想症不是狂躁症,也不是人格分裂,你无法以此为由逃脱罪行。”
陈德豪一愣,讷讷地问:“卡帕什症......?”
晏钧私让信息部调查过陈德豪的病历,其中并没有与精神疾病相关的病史记录。因此,对于陈德豪此时的表现来看,只有两种。第一,陈德豪身并不知晓己患有精神病;第二,陈德豪知晓但因为某种原因从未去医院做过诊疗。
“你说你杀的是木偶而非张浅,那你行凶后把木偶的眼球入死者眼中,是为了完成使命仪式?还是想表达什?”晏钧瞥了眼桌面上的另一张照片,问道。
他看的是当时在死者现场拍的那张照片。
“你没听说过,挖木偶的眼球够毁灭木偶的灵魂吗?”
“没听说过。”晏钧闻言抬眼,“你听谁说的?”
陈德豪顿了两秒,两眼无神地盯着手铐:“我忘了。”
审讯室陷入了沉寂,只剩三个字的尾音撞击冰冷的墙壁发的幽暗回声。不久后便只听得见几道轻微的呼吸声。
静默须臾,晏钧深吸一气,放手中拿着的照片,沉声道:“陈德豪,你究竟是否承认你杀害了死者张浅?”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小浅。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
刑侦支队准备了一整晚的审讯在天上午的十点半结束。如晏钧所料,陈德豪的确坚信己在案发当日杀的是木偶而非张浅。这是晏钧第一次接触罕见精神疾病的案例,他不得不承认处理得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陈德豪满咬定己没杀妻子的行为一时半会难以更改,
晏钧便从范岩之死入手,但陈德豪仍然不承认,甚至否认己认识范岩。
但晏钧的潜意识告诉他范岩的死绝不是畏罪杀那简单。笔记比对的结果也说明了这一点。整封遗书虽然字迹确为范岩所写,但唯一的差别在于遗书的字里行间透露些许潦草,这便指向了两种。一,书写人在写的时候时间紧迫;二,书写人是被逼着写这封遗书的。
对于一个因愧疚感而即将杀的人来说,并不应该存在时间紧迫的情形。那唯一的解释只是,范岩是被逼着写这封遗书的。而逼迫范岩的人,极大就是凶手本人。
冉阳案,万偶大厦案,范岩卧轨案,三桩命案,看似无甚牵连,却摆明了是对人性的挑衅。
晏钧挂市局的电话,在办公室里重重地摔手中从审讯室带来的资料。一瞬间,懊恼,责,沮丧一起涌上心,引起胸发闷,再加上连日熬夜,一阵反胃倏地冒上前胸。晏钧难受地站起身,抬手抚了两胸脯顺了顺气,强压干呕的欲望,用双手撑住桌面,将整个人的重量放在了那双手上,垂着头深深地吸了气。
他艰难地睁开眼帘,疲惫不堪的视线落在了两只手背上。
这双手,就不争气点。
半晌,晏钧才从恍惚中清醒些许。沉重的眼帘和干燥的提醒了他对冷水的需要。他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猛地了一大。
队长办公室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和水杯坠落地面发的声响。
陈韩和林禾坐得离办公室不远,闻声迅速起身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晏队,你怎了?”
“晏队,你在里面吗?”
“晏队......?”
正当林禾准备擅拧开门把手时,里面才终于传来了晏钧低哑的声音:“别进来,我没事。”
陈韩与林禾对视一眼,轻声试探:“晏队,你确定你没事......?”
里面没有回应。
林禾拉住陈韩的胳膊:“算了,走吧,让晏队一个人安静会。”
方才从审讯室来回到办公室的一路上,晏钧只字未语,林禾跟在后面也识相地没问什,但却注意到了晏钧左手攒着的几页资料被有力的手指捏了深深的褶皱。
审讯结束一个小时后,安静到怕的办公室才发水杯碰撞地面的声响。
晏钧本想几冷水清醒清醒,却没想恍神之间按了饮水机上的热水键。滚烫的开水浸透了晏钧干燥的嘴唇,冲破牙关,将他的头烫得丧失了知觉。他飞快地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反复漱。
等知觉恢复时,晏钧仍然觉得唇又胀又麻,半天都消不去。他缓缓抬头,不动声色地对着镜子观察己的嘴唇。
晏钧顶着一对烈焰红唇回到办公室,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水杯,草草地用饮水机的冷水冲了冲。放好水杯后,他重新坐回座位,打开了资料夹。
才翻看没几页,手机又震动了。电话里的温予迟仍然十分关注陈德豪的案子,只是语气比先前镇定了许多。
晏钧对罕见的精神疾病涉足甚,此刻的确需要温予迟的帮助,便意了对方提的见面邀请。为了节省时间,见面约在了对面的咖啡馆。
晏钧快速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了目前的所有疑点,然后披上外套,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几秒后,他又折回了办公室,默默地打开抽屉最层,抽一个黑色罩戴好,才再次离开。
第15章 妄想
咖啡馆里装潢很古典,桌椅都是由精致的檀木所制,深棕色的纹路里隐约泛着些暗红。此刻已过饭点,馆里的客人并不多,晏钧到达的时候温予迟正在里面坐着翻杂志,看上去已经到了许久。
温予迟已经为晏钧点好了美食咖啡,晏钧坐来时,服务员刚好端着咖啡走到二人桌前。
晏钧瞥了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一眼,灼烧感再次袭上唇。他身子一僵,在罩微不察地抿了抿唇,然后满目镇定地抬眼去看对面坐的人。
温予迟目不转睛地瞧着晏钧,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着那个黑色罩,仿佛刚坐的不是晏钧,而是别人假冒的。
“晏警官,你......感冒了?”温予迟瞧着对面那人迟迟不开,试探性地问。
晏钧清了两嗓子,毫无波澜地答:“没有。”
温予迟欠身把桌上的美式咖啡往晏钧面前推了推:“喝点热的吧,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
晏钧坐直,伸手拿起咖啡习惯性地送到嘴边,在已经接触到罩的瞬间才忽然意识到己戴着罩喝不了东西。
操。真烫。
他憋住骂脏话的冲动,忍住那一小块被浸湿的棉布传来的热度,迅速地将杯子放回桌上。好在黑色棉布上不易看清咖啡的痕迹,整个看上去就像什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用余光看了眼对面人古怪的眼神,迅速转了话锋:“这次是有事想和你谈谈。现在已经基本以确定,张浅的丈夫陈德豪确实是患上了你上次提到的卡普格拉妄想症,但他怎都不承认己杀了张浅。”
温予迟被带入了话题中,也放手中的热巧克力:“除非治疗,不然的话,若想说服患者那不是木偶,成功的性很低。”他左手摩挲着杯壁,留存着热饮从杯壁传来的一些温度,“我倒是觉得,陈德豪既然很爱张浅,那......”他没有继续说去,而是垂眼望着杯中的热巧克力,似乎在思忖着己接来的推测是否行。
“那什?”晏钧注视着温予迟的眼睛,那双眼睛被浓密稍卷的睫帘挡住了,看不清眸子里是什情绪。
“那我猜测,陈德豪有很大几率会留死者的眼球。”温予迟察觉到了晏钧严肃的神色,抬眼道,“而且,还会把那对眼球保存得很好。因为即使他坚信那不是张浅,他也舍不得那双他爱过的眼睛。”
“所以,他在换眼球之后,己藏起了张浅的眼球。”晏钧皱着眉点头,“我想起来了,他说过,木偶眼球是木偶的灵魂之类的话,那他很有也认为尸体的眼球留着张浅的灵魂。”
温予迟方才没想到还有这层缘由,闻言附和:“现在的重心应该是搜寻死者眼球在哪里。”说完,他再次垂眼帘。杯中的热巧克力不那烫了,他捧起杯子,轻抿了一,唇边留了星点巧克力色。但他此刻思绪正沉于如何然地打探陈德豪结案的判决情况,无心顾及唇边的一点热饮余留,就这任其挂在唇边而
不知。
温予迟没察觉到,但对面坐着的晏钧却立马就注意到了。无他,只是温予迟实在太白了,任何一个渍点在他的脸上都会被衬得非常显眼,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温予迟刚从神思中抽离来,手离开杯外沿有些时候了,又有些冰凉,便准备再端起来再喝一暖身子。
而一秒,他却忽然感觉到唇角被什摩拭到了。
他不思议地抬头,睁大了眼睛。
晏钧原本还然地稍稍欠身拿着纸巾擦拭温予迟的唇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抬眼弄得一怔,迅速发觉此刻的动作有多古怪,立马收回了手,像扔什脏东西似的把沾了点热巧的面巾纸扔在桌上。
晏钧觉得己一定是连续几晚没睡好,弄得整个人都鬩怔了。
这种举动对前女友都没做过,更别提是对一个大男人了。
他极其不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就随便擦擦。”你别在意。
温予迟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两只手在桌看不见的地方激动地揉搓着,脸面上却强行摆一副我不在意的模样:“哦哦没事没事......谢谢。”
为了压抑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温予迟将唇抿成了一线。而这个举动却被晏钧理解成了不快。
晏钧挪了挪身子,坐得笔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温予迟见晏钧竟然误会了,暗暗腹诽了一句直男无药救,然后摆上笑脸:“没事啦,真的没关系。”别说随便擦擦了,即便是随便插插,也不会在意的。
有一瞬,温予迟有种已经成功掰弯晏钧的错觉。
这个持续了两年的梦想,终于快要迈第一步了。
两年前温予迟见到晏钧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在那之后就得知了晏钧钢铁大直男的事实。知晓这件事之后,温予迟却没有想过放弃,毕竟难得遇到如此合己胃的长相,怎轻易放过呢?他让人打听到了晏钧的理想型——高冷漂亮的职场女神。
嗯,虽然己的真实人设和高冷二字相差了一整个太平洋,且原本无意参与父亲产业,但为了掰弯男神,他咬咬牙,装成了一个高冷的职场高层。
当初参与万偶园经营的事情一,哥哥温予北一度坚持认为温予迟在谋划着什不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