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徐客见叶匀皱着眉头，有种枉作小人的憋屈感，叨叨道：“是，你不乐意欠人情，你清高，但你想想言言啊？你忍心他现在跟着你住那么差的地方？节目曝光了还被狗仔骚扰？”
“他每个月吃喝用度不说，就他偶尔不舒服，这以后每年隔三差五到医院进行的治疗你负担得起？这节目打来一半的钱都填进去了吧？”
叶匀听到这些脸色发青，还在有些挣扎：“房子的事我们自己付房租也没什么，但是学校……没必要上那么贵的……我也可以给他找个合适的。”
徐客当时就笑了：“你怎么找？在北京？不是本地户口，好点儿的学校都要摇号，挤破脑袋进去，你怎么让言言进去？还是说随便把他一个身体不好还有点结巴，上了电视曝光那么大的孩子丢到一个私人办的不正规的幼儿园？”
徐客伸手拍拍叶匀的肩膀，“小叶啊，我是见你困难，长得还不错，也可怜孩子，才厚着脸皮当作小人请林荞帮这个忙，给你解决后顾之忧。你要是不领情，好，那就算了，再给言言重新找个学校。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根本无计可施的困难，在林荞，噢不，应该说在他老公沈靖西，一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富豪那儿，连抬抬手指都不需要。”
“你觉得我对林荞公私不分，挟恩图报恶心是吧？但你看林荞人家在意么？是，他心大，他要隐退了无所谓了，你觉得即便如此，我也不该吸他的血占他的便宜，可他林荞当初被黑心烂肺的公司搞得形销骨立，差点过劳玩命被压榨的时候？是我徐客，伸了把手给他忙前忙后打官司解约捞出来的。”徐客嗤笑，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我徐客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老实跟你说，都是利益，我当初帮他，是他红，一样能给我赚钱，现在愿意帮你，一样是因为觉得你可以。”
“叶匀，你是个孤儿吧，从小孤儿院长大，别跟我装纯，这社会的险恶你不比我见识得少。是，我让言言转去跟湫湫一个学校，不过是看上了湫湫背后的利益和流量。你看这世界就是这样，有钱人制定并掌控规则，穷人遵守规则。你他妈一个穷学生，靠着给导师做项目赚那么点儿钱，跟我说不想占一个分分钟成百上千万装到口袋的有钱人？你逗我嘛你？”
徐客伸手拎着叶匀的衣领，把人拽到言言和湫湫正在玩的房间门外，压低声音道：“你要我公私分明？你要公平？这个社会给你了吗？你看看，你往这屋里看看，同样是小孩，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孤儿，像你，没爹没妈，像言言，父母双亡，像我，一个混子到北京混这么多年，还他妈见到个红点儿的刚窜上来的小明星就得喊声哥？”
徐客眯着眼睛盯着 叶匀的脸微微一笑：“叶匀，哥是看你是个文化人，脑子好，会读书，哥欣赏你，可你他妈别跟林荞一个样儿，现在还没红就给哥甩脸色，嗯？”
叶匀被他拽紧衣领，抬眸深深看着徐客这个男人，感觉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徐客看着他的眼神嗤笑：“这眼神？嫌我恶心？那就他妈的积极点，早点红起来，到时候别说把你徐哥踩在脚下，就是跪在地上给你擦鞋都行。别忘了，当初我他妈为了能让你上这个节目找了多少关系，当了多少孙子。”说着，吹了口烟呼在他脸上，眼神轻蔑。
这些话让叶匀一震，心神晃荡，他当初第一眼看到徐客，就觉得本能厌恶，对方不像个好人，可不得不否认，也是因为在深夜急诊室，他抱着病发急需手术的言言绝望时，是徐客出现，帮他垫了医药费。
他沉默半晌，捏紧了身侧的手，又缓缓松开掌心，沉声开口说：“徐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言言是底线，请不要……伤害他。”
徐客听到这话都气笑了，他面对只算半只脚踏入圈子的叶匀，浑身上下都放开了许多，多了点混不吝的江湖气儿。他冷笑：“就你家言言那个小鸡仔，我能怎么着他？伤害他？你当我徐客是丧心病狂呢，还是泯灭人性？”
叶匀得到保证，心里高悬的石头也挂了下来，他抬眸看向徐客郑重其事地说：“好，这次的事就这样，但我希望以后下不为例，我不想因为别人不在乎，就肆意地侵占。您既然看中我，觉得我能红，那我尽量努力，不辜负您的提拔。”
徐客闻言嗤笑一声，低骂：“死脑筋。你说我这什么破眼光，一个林荞一个你，各个都这么拗？”他说着，弹了弹烟灰，按在旁边的盆栽里灭了，想起来屋里还有小孩，心想下次记住别在小孩面前抽。
接着他想到什么，才把之前和林荞商量过的话掂量了下，叮嘱给叶匀：“林荞是你前辈，师哥，节目里多跟他互动，沈总那盯着呢，也不指望你炒cp，但记住了，好好伺候好他，有点儿后辈的自觉，姿态能放多低放多低……”说完，徐客暗自在心里咂嘴，心想他刚刚说了那么一堆儿，现在再使林荞这招儿，叶匀不会……真乖乖听话了吧？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叶匀，还真捉摸不透。说着就推门进孩子们玩的屋子里，换了副怪叔叔的嘴脸，张开双手：“湫湫～言言～来，给徐叔叔抱抱啊～！”
湫湫乍然哈哈大笑，带着言言往后躲，笑闹着：“言言快跑！大灰狼来啦！”
叶匀站在门口看着屋里面玩得开心的一大两小，尤其是徐客，与刚刚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竟然和孩子们处得那么好，特别是出生就认识他的湫湫，似乎还挺喜欢他的。这下心里对言言的事也放心了些。
不过，想到徐客刚刚最后的话，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抗拒，只是有种单纯被大家长推出去要求和优秀的小孩多交流玩耍，但他却格格不入，无所适从的感觉。
此刻，站在机场的叶匀想到几天前的事儿，再看向整体明星气场强大的林荞，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他捏紧行李箱的把手，一手牵着言言，暗自深呼一口气，迈出步子。
结果倒是林荞先伸手拿开墨镜，看了眼半天挪不动步子的叶匀，懒散挑眉一笑：“师弟？怎么？认不出我来了？”他伸手招手，“来来来，就等着你来了。”
叶匀一怔，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去。
林荞笑眯眯道：“师弟啊，年轻人喜欢健身吗？爱撸铁不？”
叶匀一头雾水，摇摇头：“不会去健身房，但会早上出门跑跑步。”
湫湫看透荞荞的小心思，悄悄伸出小手拢在嘴边靠近同样懵懵懂懂的言言小声说：“惨啦，你爸爸要被我家荞荞征用啦。”
跟拍的摄影师们迅速跟进拍摄，直播间里有心思活络的看出来了也乐得不行。
林荞伸手将行李箱推给叶匀，转身两只手一手搂着一个崽崽的小肩膀对身后的叶匀说：“师弟，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又不爱运动，就你来推箱子，我来带两个崽崽好了。”
叶匀忙不迭接住行李箱，抬头看着林荞的背影，还有两个小朋友凑到一块儿偷偷笑的可爱模样，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哈哈哈哈叶匀还是嫩了点，被荞荞逗得团团转啊～】
【荞荞啊，咱作为前辈……就得这么欺负老实人啊哈哈哈哈！】
【叶匀啊，你可长点儿心吧？否则言言小可爱可咋办哟～】
言言被林叔叔还有湫湫哥哥拉着往前走，还是担心地扭过小脑袋看看爸爸，见他没事儿，才眨巴小眼睛转过头来，开心地跟着往前走了。
【言言这孩子能带，没事儿他真的就跟着走了～】
【几天不见，言言小猫咪更软萌了！啊啊啊啊啊好想亲一口小脸蛋啊！】
林荞伸手从湫湫身后的书包里摸出来一颗棉花糖，塞到言言小手手上，笑眯眯道：“言言，喜不喜欢林叔叔和你湫湫哥哥啊？要不要到湫湫哥哥家来玩啊？”
言言小手拿着棉花糖，有点怯怯地往湫湫哥哥那边靠了靠，不敢说话。还是湫湫伸出小手抱着他说：“言言，我们家有好多好多吃的，还有好多好多玩的哟～上次我去你家，下次你来我家玩嘛，好不好？”
言言听到这话，才乖巧地朝着林荞点点头，然后忙伸出小手转身指着爸爸，结结巴巴地说：“爸爸，也一起来……”
湫湫立马答应：“好啊！没问题！”他刚说完这话，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牵着闻钦的手定定看着他和言言贴在一块儿的森森。
湫湫下意识想到昨晚森森忽然生气挂的电话，小脸一僵，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忙悄悄松开还揽在言言肩膀上的小手。他两只小手手搓了搓，不知道要不要过去跟森森打个招呼。
他还没想好，身边的言言就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接着开心地挥着小手手：“森森、哥哥～”
湫湫这下就不得不出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不得不拘谨地向森森挥动小手：“……森森，好巧啊。”
森森看到他们，抿了抿唇，松开爸爸的手走了过来，小脸的表情有点冷，湫湫下意识往后退。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湫湫和森森肯定都看了昨晚的节目了！】
【湫湫啊，这下彻底玩翻车了吧？】
【哈哈哈你们快看言言，傻乎乎地左看看湫湫右看看森森，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言言家没有电视哈哈哈哈，叶匀肯定昨晚也忘了给言言看新的一期节目了～】
【言言：一个信息滞后的可怜崽崽～】
森森刚走了两步，见湫湫往言言身后退，他漂亮的小眼睛黯了黯，停下脚步，只远远地看着他们，想张嘴说点打招呼的话，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怜爱森森，真的是被湫湫这个小坏蛋骗惨了！】
【我以为以森森之前的脾气怎么也会跟湫湫大吵一架……想不到……竟然如此风平浪静？】
【森森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吧？？？湫湫你惨啦！】
【难说哎，我看森森还算平和啊，昨晚没看节目嘛？】
【这个反应，根本不像之前那样见到湫湫就迎上去，肯定看到啦！可怜的森森啊～～】
……
三对爸爸和孩子聚齐后，等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陆续登机。
湫湫见森森没和自己坐一块儿，两只小手搅着衣服，纠结地想，接下来到底怎么办啊？
言言的情绪感知一向敏感，他坐在湫湫旁边，小声又认真地问：“湫湫哥哥，你和森森、哥哥两个人、又吵架，了吗？吵架、不是、好孩子……”
湫湫看着一本正经教育他的言言弟弟，烦恼地伸手抓着小脸蛋使劲搓揉到变形，苦恼道：“还没有吵架……”
“啊？”言言眨巴眼睛不太理解。
湫湫皱巴巴着小脸可怜兮兮地跟言言诉苦：“可是很快就会吵了……而且肯定会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好多好多倍！言言，怎么办啊，我觉得我要完蛋了！完蛋了！森森肯定恨死我了！”
言言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呐呐地问：“发生了、什么啊？森森哥哥、不会、不会的……”
湫湫听言言结结巴巴说得艰难，无奈地接过他的话说：“不会恨我是吧？那肯定也会讨厌死我了。”他说完看着言言懵懂无知的小眼睛，叹口气，“哎，言言你不懂。”
森森说完，悄悄扭过头往身后的座位看去，没看到森森具体坐哪儿。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拉着言言一起，插上耳机，看商务座前面电视里正好播的动画电影。
一个多小时后，林荞看着身边各自带着耳机歪着小脑袋睡着的两个小崽崽，伸手想要跟乘务员要一块儿大毛毯。
他刚开口，坐在湫湫前面的森森突然就站起来，拿着爸爸之前要的一块毛毯过来，给睡着的湫湫还有言言一起盖上。
林荞一怔，下意识讪讪地问：“森森……你不生湫湫还有我的气啊？”
森森认真盖好毛毯后，抬起头看向林荞，漂亮的小眼睛还挺平静的，点了点头说：“生，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森森说着转头看着湫湫，还有他旁边的言言，说：“我……昨晚把ipad摔裂了，但是我不敢撕掉湫湫送我的贺卡。”
林荞听到前半句一愣，好家伙，那看来确实挺气的。再听到后半句，又觉得……湫湫还有点儿希望。
森森不能离开座位太久，盖好毛毯后就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林荞一愣，想了想还是叫了乘务员，请他们给前面的森森送了块毛毯。
森森收到湫湫爸爸给的毛毯，再侧头看右边上飞机没多久就睡着的爸爸，心想都怪他昨晚发脾气，爸爸昨晚肯定没有睡好。
林荞见森森一个小孩家家的，皱着小眉头，一看就是憋屈的，天大的委屈可能也就昨晚突然发泄了下，现在又缩回他乖小孩的壳子里面。
他想了想，倾身往前，语气轻松地跟森森说：“不高兴就发泄出来啊，你才做了几年人啊，就这么克制自己干嘛？生湫湫的气，就跟他说啊，想撕贺卡就撕好了，不是真心换真心的友谊，又有什么意思呢？”
森森听到这话一怔，诧异地说不出话，想到湫湫再之前电话里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小声问：“林叔叔，湫湫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吗？”
林荞闻言低笑：“当然是了。就是因为是我的小孩，所以受了委屈帮他讨回来，但犯了错，也得让他承担。只是你们现在还小，犯错真的太正常了，画画还有画错的时候，得用橡皮擦一擦是吧？”
他意有所指地微微一笑：“但是你要是实在生气，也别擦了，干脆团起来揉吧揉吧直接丢进垃圾桶好了。重新拿张新的画纸，从头开始画也行啊。交朋友也是这样，这个小朋友和你不合适，你们在一起就是总是闹矛盾总是吵架不开心，那没办法勉强啊。”
“既然这样，那就重新找个和自己玩得来的好朋友好了。森森你这么安静内敛乖巧，不如也找个乖乖的小朋友，最好和你一样喜欢弹钢琴，和你一样爱看书不爱吵闹，上课认真听，下课安安静静，不打不闹……要是再和你一样……”
“不要。”森森罕见地打断别人的说话，皱着小眉头。林荞被打断反倒微挑眉，似乎早有预料，接着听到森森重复道：“不要，换了新的画纸就不是原来那幅画了，新找的小朋友，也不是湫湫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毛毯，固执地说：“我不要和我一样的小朋友，湫湫就……就……”
他梗着嗓子，却说不出来了。
明明曾经还能反驳父亲，说“湫湫不是小魔王，是很好很好的小朋友。”可是现在森森感觉说不出来了。
“就什么？”林荞追问。
森森抿了抿唇，垂眸小声说：“就够了。”
林荞闻言会心一笑，瞄了眼自己家睡着的小魔王，反而反问：“可是湫湫耍你了啊，他是为了小红花和其他人的喜爱才接近你……可能不是真心朋友耶，这样也没关系啊？”
森森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闷闷地说：“……没关系，小红花我不需要，其他人的喜爱我也不需要。父亲说人心是会变的，不是真心的，也许有一天，也会变成真心的。”
林荞一怔，被森森的话震到。他忍不住伸出手慈爱地穿过座位缝隙，摸了摸森森的小脑袋，温柔地说：“小傻瓜。”
森森感受着湫湫爸爸温暖的手掌，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温暖。他不明白身为湫湫的爸爸，他为什么没给湫湫说一句好话，反倒说他是“小傻瓜”。
森森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傻，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也想……也想“化敌为友”而已。
他们的飞机到达了最南方的一座海岛城市。下飞机前，有准备的爸爸们就帮孩子脱掉了外面厚重的羽绒服或者棉衣。
但迎面而来的热浪还是让几个崽崽们瞬间冒了一头的汗。
大人们带着孩子赶紧下飞机，穿过长廊进入有空调的机场。
很快另外两对爸爸和孩子也抵达了这里，和他们一块集合。
湫湫刚刚在飞机上睡着了，不知道荞荞和森森说过话，他这会儿下飞机了，看到森森，还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
湫湫假装无聊地挥动着小袖子在森森身边晃荡，感叹：“哎呀！真的好热啊！这里的冬天怎么这么热啊？！”
森森站在原地，虽然心里想的好好的，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和湫湫相处了，只能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