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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见投资人这事有它的内里门道,面对将来的股东谁来代表烽火第一拨“上朝面君” ?此时可谓占尽先机— —新股东往往意味着高管层的全新更迭,烽火目前的高管格局是一正六副,将来改头换面,出来几个cxo ,没人说得准。

    除了席烽的位子算稳,其他人都是后话。老唐主管投资,天然挤入了第一线,其他副总谁有这个心思,慕黎黎起码从董小姐这里,先嗅到了一点不同的味道。

    往激进里说,越早抛头露面越容易出彩。不一定是媚上,做做关系的先机可以有。董小姐来公司的时间还没慕黎黎长,算是被席烽委以重任了。

    “公司给我们配的阵容这么豪华,连您都出动了,简直太给力!您来的话肯定能助我们马到成功。”慕黎黎吹完几句彩虹屁,打听道,“那其他老板呢,也会一起加入尽调小组吗?”

    “还有一位,你最熟的那位。”董小姐说,略带深意地看她,“ — —小范总,代表公司旗下的主打酒店,也代表高管团队中的海归人士,展现公司的优秀潜能和蓬勃朝气。”

    慕黎黎分神了一下,她以为是钟易… …然而这个“熟”分明是另有所指,连董小姐也跟着八卦了吗,她汗颜极了。

    “你不好意思什么,说小范总的原话不是我讲的,是席总钦点时的评语,一字不差。老唐本来说不用基层团队参与… … ”

    “那— —钟总呢,他不一起来吗?”

    “没提,估计是忙不开身?”董小姐和她一样倚在床头的软靠上,又往背后垫了个枕头,“他也没在餐厅,谁知道哪去了。昨晚上酒喝得还不如我多。”

    她受不了安静似的打开电视,屏幕一亮,房间里响起电视节目的话外音。慕黎黎的目光虚虚地转过去,心里一突。

    没有钟易?忙不开身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理由,特别是应付投资人的套路钟易比他们都有经验。

    到了真刀真枪上阵和投资人搏印象分的时候,市场口的实体广告怎么做、自媒体怎么引流已是陈词滥调,再好听也很难吹出花儿来。

    最不容含糊的,是酒店的完善管理,还是职业化的管理团队?都不如技术上更不容含糊。光李火亮不过是个万金油的半吊子,席烽这个安排,要么是保护多年守业的李火亮,要么是一时还用不顺钟易… …

    但慕黎黎认为不合理。这么关键的环节,不拿出点看家本领怎么行。反正到时候她要稳妥,总得想办法把钟易拉上,否则功败垂成大家都丢人。

    她暗自打定了主意。

    董小姐换了一圈的电视台,没看到感兴趣的,想来慕黎黎刚才的几句话说得她心里舒坦,她调低遥控器的音量,和她聊起天来。

    “听说昨晚开了好几个局,你去的哪个?也没喊我一声。”

    慕黎黎的借口是下楼的路上编好的:“有人叫打牌,三缺一我就赶紧去了。晚点被人占上就凑不齐牌搭子了。”

    “呦,一玩就通宵,玩得挺开啊你!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不像这种人呢。”

    慕黎黎哭笑不得,她也看出来了,董小姐的盛气虽重,却是个挺… …直不楞登的人。心思不一定不缜密,也许只是不稀罕和她这种没有攻击性的下级耍心眼。

    这是老板们的通病,席烽亦然。偶尔也亲民,就像在昨晚的酒桌上,也和下级甚至再下级打成一片,但气场言谈中始终带着从上至下的俯视感。

    “打牌时间过得快,两轮打完天就亮了。我怕回来打扰你,和人挤一屋睡的。”

    “谢啦,让我睡个安稳觉。”董小姐摇头自嘲,挺感慨的语气,“好几个局也叫我来着,我没去。以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玩,出来聚一回必须要拼到睡都不睡的主儿。如今真的很少了。”

    “为什么?”慕黎黎和她攀谈。

    “三十以后都少了啊,很难理解吗?远的不说,你看咱们席总、李总,不都收敛了吗?昨天你不在我们桌不知道,最早撤的就是席大老板。老李随后走的,还搞尿遁那一套,生怕人绊住他不让走。其实和我一个道理,熬不动了,熬一天恢复至少三天,还长不可逆的黑眼圈。”

    “以前他们也贪玩?不像吧。”

    “以前— —并不。我是玩局常客,老李是确实孬,刚毕业那会就精力不济,喝酒没有不作弊的,组局没有不早退逃单的。”

    董小姐看慕黎黎听得投入,揭人老底不嫌埋汰,旋即话锋一转,“咱们席总嘛,他也不熬— —有女朋友要陪啊,不像我们孤家寡人,一年总共和我们玩不到几回。”

    第五十二章 秋天的童话

    慕黎黎和人聊天,大多秉持着凡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想法,很少背后议论或是谈及个人隐私。

    董小姐的一句话,却勾起了她的异样情绪。眼睁睁地翘首等她往下说,心里想知道又反感,有点回避又怕错过机会,眼神十分矛盾。

    “想听八卦啊?”董小姐只觉得她文静,面子薄得很,口气松松地道。

    “可以吗?都说席总已婚,所以以前的事说说也没什么吧。”

    “谁知道婚没婚,反正我们都没见过他太太,神秘的很。”

    慕黎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枕头底下东揪一下,西揪一下,想了想措辞:“不用见也能猜出来吧?很多男人的审美从小一贯到老,喜欢的样子出入不大。席总在公司八卦挺多的,只是— —大家都不知道真假。”

    董小姐扑哧一声:“是不是公司里还传过,我是席总那位?刚来时几个部门老大一路绿灯,一问丁助理才知道坊间有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

    慕黎黎点头,那阵子员工离职的多,她临危受命,小话飞短流长传得很凶。

    “澄清一下,我可没当过他女朋友。他喜欢高的艳的、脾气顺从的,我连边都沾不上,不信问李总— — ”

    慕黎黎的引导起了作用,为了自证清白,董小姐说,“我绝不夸张,我们几个老同学一起见证过他好几段恋情,找的女朋友无一例外是这种类型。再说,席总也不是我的菜,仪表堂堂不顶用,难说话的要死,我不喜欢平常习惯对我说不的男人… … ”

    太有道理了,慕黎黎深有同感,她也一样。每逢席烽挑刺的时候,她会生出此男人只适合远观、不适合近处的感慨。还好,他对她倒是刺得不多。

    “有… …很多段吗?”她期期艾艾地问。心里明知不该多问,嘴上终究还是不吐不快。

    “不多不少吧。男人不就那样,偶尔深情、实际薄情,心里有谁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我们都以为他长期的关系只有早前那一个,谁知今年初他突然宣布结束单身,新娘子的影子都没见过。听说是圈子外头的人,估计是没有感情的家族联姻吧,谁叫他家家底厚。”

    慕黎黎心里乱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出现了短暂的空场,她又问:“公司里很多女孩号称是席总的真爱粉,他好像挺花的吧?”

    起码董小姐的短短几句描述,在她听来立即浮现出风流浪荡的形象。

    “要说后来换女朋友的速度— —算花?”董小姐不确定,“你以前做投资,也见过很多公司老板吧。男人到了那个位置,屁股后头追着的小姑娘自然多起来,这端看他把持不把持得住自己了。”

    慕黎黎把她的话隐隐咂摸了一遍,那席烽到底是把持得住、还是没把持住呢… …

    “你看,正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屋内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电视的嘈杂声淹没了来自听筒那端的声音。慕黎黎只能听得到破碎的只言词组。

    “喂,田田… …对,这周末我出不来,上次和你说的公司活动… …你看看找别的姐妹陪你去。”

    “你也不去啦?怎么问这个,上回找他那事,还没死心哪… …啊,你要今天过来?别了吧,席烽估计不喜欢你来公司的场合掺和… … ”

    尽管慕黎黎支着耳朵使劲听,头绪并没理清多少。董小姐似乎也意识到兹事敏感,按着话筒拐进了洗手间。

    而她也没再往下听,开会的集合时间差不多到了,微信群里已经开始喊人了。

    中午是自助餐,半个中餐厅都是烽火过来的人。慕黎黎的鼻子像被东西堵住似的仍然不适,头也开始发沉,自觉戴上了口罩。

    两天的行程,掐头去尾时间并不长。冗长的会议开下来,眼看下午只剩一点尾巴,大伙显得有些疲倦,但精神上格外活跃。

    慕黎黎选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细嚼慢咽,吃什么都觉得味觉不够。同桌的两位大姐七嘴八舌地讨论下午回去再去逛街,打个时间差不急回家陪老公和孩子,热情地问慕黎黎去不去。

    小苏没听见似的不搭腔,她更是摇头。传闻在耳,怕什么来什么,远远的小范总朝着这边走来,慕黎黎急忙埋头往小苏身侧躲。

    不想被他瞧见,小范总却专门为她而来。端来一盘小山似的水果放在餐桌中央,在同桌人的窃窃嗤笑中落座。

    “吃好了吗?来,再尝尝这个,郊区的水果比城里甜多了。”这么一说,两位大姐会意地笑笑,打过招呼很快便走开了。

    他的群众基础不错,在各部门里很有年轻有为的名声。而小苏不走是迫于无奈,慕黎黎在背后猛拽着他的外套,他还真怕衣服忽然“咔嚓”一声扯成两半。

    “准备出门转转吗,口罩都戴上了,一起去啊?”小范总熟络地问她。

    慕黎黎把口罩捂得更紧,鼻音重重的:“不去,感冒呢。”

    “发烧吗,还是咳嗽,症状大概有哪些?得看看是病毒性的,还是伤风着凉导致的。”小范总凑近她,“你摘下口罩好吗,我看看。”

    慕黎黎连连推辞说不用,恨不得搬开椅子躲到邻桌去。心里却一阵熨帖,看,这才是看到感冒患者的正常反应。昨晚那位男士的表现,哼,说白了就是狗。

    “真不用,多喝热水就好,不麻烦你。”

    慕黎黎对小范总的接近颇有些束手无策。这人追女孩最大的特点是不退却,也不挑明,装作若无其事的温水煮青蛙。

    “你中午是不是没吃好,我再去给你找点素淡的菜。”他退开一个让她讨厌不起来的距离,“下午回去别坐商务车了,又慢又颠的,坐我车吧?路上还能让你睡一会儿。”

    他人是真的nice ,慕黎黎道谢再次说不用。另一张椅子被拉开,丁助理从另一边的角落里冒出来:“不行!席总吩咐了,外出活动安全第一。所有中层一律拉回公司,该加班的加班,该记考勤的记考勤,按原来的车次走别捣乱。”

    理由也是够扯。小范总和小苏听完一头雾水,慕黎黎越过对面的小范总往后看,正好和席烽瞥过来的锐利目光撞个正着。

    不由得手盖住额头缩回来,在口罩底下直吐舌头。平常不在一层还好,今天么… …公司里和漏风的筛子一样,完全兜不住秘密,这晚上回去少不了一顿解释,希望别被席老板揪着训一顿才好。

    小范总最服气席烽,看丁助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便避开了。慕黎黎等人走了问:“丁助有事要交待,找我吗?”

    “不然呢。唉,这年头工作不好干啊,我们做助理和保姆也差不了多少。”丁助理佯叹,“听说过管人吃喝、管人玩乐,没听过还有专门监督人吃药的活。”

    他手掌一翻,把拿着的药盒露出来,抽张纸巾倒出药片给她,大小均匀的四小瓣,“来吧,你懂的,别让我催你。”

    然后,小声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唠叨,“我没动,老板亲自动的手,掰好了给我的。你真行,这种精细活儿也敢指使他… … ”

    慕黎黎脸一热,好像她多娇气似的。四小颗一股脑全倒进嘴里吞下去,利索干脆,咳嗽都没有一声。指指嗓子,“你知道就好,别和他说。”

    丁助理:“ … … ”

    小苏: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状况?

    有的事是机缘弄人,慕黎黎怎么也想不到,躲过了这个人,却没躲过另一个人。

    返程回公司,被老唐叫住去办公室探讨几个他不放心的问题,为此之后又搭上了几个小时的加班整理资料。病号又如何,在老板们眼里一视同仁。

    等全部做完发出去,天都黑了,十九层的工区里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人。

    还有另一个人也一直在默默地等她,当她看到电梯间小沙发上的人影时,感动了一瞬。

    “你还没走?”钟易的办公室不在这层,慕黎黎迟疑道,“在等我吗?”

    钟易摘下耳机:“看你上楼来了,想来撞撞运气。”

    他摸摸鼻梁,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前几天我们推出的内部通讯工具很好用,一开机就能看到在线状态… …所以我过来等等你,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等多久了?”

    钟易抬手看表:“并不久。”

    慕黎黎不信,平常手机信件都处理不完的人,闲到开始听歌,肯定百无聊赖了好长时间。

    两人一起下楼,钟易坚持开车送她。副驾驶上放着的颈枕被他扔到后座,反应过来又问她:“你需要吗?看你一天状态都不好,要不要靠一会儿歇歇。”

    他一向善于观察细节,慕黎黎微微一笑:“从郊区带回来的?我在会场看到你用了,常用就好,看来我的礼物选得还算合你心意。”

    “当然,特别舒服。前排好几个领导饱受颈椎病的困扰,坐久了难受,都羡慕我的未卜先知。”

    他的话让慕黎黎忽一下记起来,席烽也常说脖子不舒服,说得频率还很高,一定也是颈椎病无疑… …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同处一家公司后共同话题更多,观点上常常十分投契。

    不是刻意地迎合或顺着谁说,是真的在对人对事的看法上不约而同。很早以前慕黎黎就知道,所谓人以群分,走走散散依旧能携手同行并不易,难得的是他和她是同一类人。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钟易绅士地开车门,却在车门边堵住了她的去路。

    “早晨醒来很想约你出去转转,你没回我就自己去了。”他顿了顿,神色怅然,“范总这两天一直找机会缠你,是不是?”

    慕黎黎苦笑:“你也知道了?怪尴尬的,他不表态我也不好认真和他摊开讲。好几次拒绝,也不见他知难而退……”

    “你来。”猝然间钟易握住她的手腕一带,把她从车里拉起来。

    跟着他的步伐走到车尾,几步的距离而已,钟易抬起另一手打开车后盖,慕黎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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