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并不低,韩厉苏胜英却不寒而栗。就因为一个幼儿园的表演机会,瑶瑶在轮椅上度过了十二年。
“她还是人吗?”苏胜英的声音因为愤怒格外尖利。
挺巧,从小到大无往不利的姜雪薇也在怀疑姜归不是人。很小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讨厌的人会倒霉,越讨厌越倒霉,没有一次例外。
那个女人却是例外,听她意有所指的话,她像是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并且不畏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姜雪薇遍体生寒,面无人色。
“薇薇?”顾少轩担忧地唤了一声,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望着满脸关心的顾少轩,姜雪薇身体渐渐回暖:“我有点后怕。”
“别怕,我在。”顾少轩温柔地抱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姜雪薇靠在顾少轩胸口,看不见他若有所思的双眼。
姜家别墅内。
姜国清被姜一帆抢了dv就跑的愚蠢行径气笑了,笑容又苦涩又悲哀。
何月蓉亦被姜一帆弄懵了一瞬,回过神来下意识替儿子解释:“一帆只是太关心薇薇了。”
“他只关心雪薇,一点都不关心他的亲生妹妹。” 姜国清齿冷心寒,关心雪薇人之常情,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妹妹,可他不能为了维护雪薇就想委屈一直被亏欠的亲妹妹。
何月蓉喉间发堵心脏发疼:“孩子,那个孩子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之前姜国清只大概说了下情况,当下姜国清便详细地说了下:“杜鹃偷走孩子后扔在梁兵家门口,被梁兵的母亲抱了回去,梁兵成天在外鬼混根本不着家,就靠一个老太太捡破烂养两个人。我打听过,那老太太嫌弃我们孩子是个女孩,照顾的并不用心,只管饿不死,其他就没有了。”
何月蓉捂着脸,却挡不住眼泪四溢,她的肩膀不住颤抖。
“五岁后,梁家那老太太走了,孩子就到了梁兵那边。那老太太还管孩子吃饭,梁兵是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孩子就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上下学,才五岁,都没橱柜高的人,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姜国清声音微哽咽,雪薇活得像城堡里的小公主,可他们的女儿却像石头缝里艰难求生的野草。
“在她七岁上,杜鹃出现了,孩子的境况并没有改变。杜鹃是半点都不觉得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对孩子不管不顾,这个女人心太狠。所以我绝不会放过她,她必须去坐牢。”姜国清后怕起来,“再后来杜鹃吸毒后致幻阉了梁兵被抓,你说杜鹃那天要是想伤害的是我们的女儿,恐怕我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她。梁兵和杜鹃都吸毒,吸毒的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那孩子能平平安安是多大的侥幸。出事那天还正好是六一,是孩子的生日,我们在陪着雪薇过生日,那孩子却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何月蓉泣不成声,五内俱焚。
姜国清眼眶微红:“后来梁兵因为贩毒也被抓了,孩子没人照顾,就被杜鹃的大哥杜鹏接走却在火车上被人拐走。幸好孩子自己有造化,遇到了她师父。”
何月蓉哭声顿住,有点反应不过来,师父?
姜国清:“他师父是世外高人。”
何月蓉被着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弄懵了,愣愣望着姜国清,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够用。
姜国清能理解,他也懵过:“不是江湖骗子,是真的高人,我们的女儿否极泰来有大造化。”
姜国清一通细说,何月蓉半信半疑,不过她对丈夫向来深信不疑,便说服自己信了。她也想相信,她当然愿意亲生的女儿过得好而不是在外面吃苦受罪。
“我想见见她。”何月蓉急切道。
“要见,当然要见。”姜国清看着何月蓉:“不过再见姜归之前,雪薇的事我们得商量下。”
何月蓉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无意识收拢五指,紧张看着姜国清。
姜国清斟酌着说:“我想把雪薇送出国,公布真相后,雪薇少不得陷入舆论的漩涡,与其留在国内被人指指点点,不如出国留学,她那专业本来就是留学深造更好。”
何月蓉不敢置信地瞪着姜国清:“你要赶走薇薇!”他的话乍听得在理,是为了薇薇好。可他们三十年夫妻,她怎么可能听不出丈夫言下之意,不是普通的出国留学,他是在驱逐薇薇。
姜国清静默下来。
他邀请姜归回家。
姜归说她和梁兵杜鹃的女儿绝不可能共存,姜家有姜雪薇就没姜归,有姜归就不能有姜雪薇。
当年姜一诺是那么想让姜国清和何月蓉赶走鸠占鹊巢的姜雪薇,作为受害人的姜一诺怎么可能愿意和施害人的女儿姜雪薇当一家人,尤其姜雪薇还是她所受到伤害的最大受益人。姜雪薇得到幸福建立在她的血泪痛苦之上。
可姜一诺不敢说出来,如果二选一,他们肯定会选姜雪薇放弃她。她在阴沟里生活了太久,她不想再被扔回阴沟里。
现在姜一诺终于有底气让他们选择,大人不能那么贪心两个都要,只能选一个,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们选谁?
“我不同意!”何月蓉激动地站起来,布满泪水的眼底浮现愤怒,“你要告杜鹃我支持,那是杜鹃罪有应得。但是你不能因为他们迁怒薇薇,薇薇是薇薇,梁兵杜鹃是梁兵杜鹃!”
姜国清沉声:“可雪薇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为了让雪薇过上好日子,杜鹃才会偷走我们的女儿,因为他们,我们的女儿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还要她和雪薇共处一个屋檐下当姐妹吗?你不觉得这太过残忍。”
姜国清的话好像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激动愤慨的何月蓉哑了火,她声音发抖:“那就让她们分开,我们家那么多房子。”
姜国清直指核心:“谁和我们住?”
何月蓉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姜国清:“当然是姜归,她才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亏欠了十九年的女儿。让雪薇搬出去,你不觉得这样会让雪薇更加难堪,还不如让她出国留学,远离国内的是是非非。”
纵然知道雪薇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单纯美好而是可怕,可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了十九年,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在感情上,他还是盼着她好的,虽然这很不道德。在不知道真相时,他做不到大义灭亲,现在知道了真相,他还是做不到大义灭亲,人终究是自私的。
“这根本不是出国留学,是驱逐!你以为薇薇不懂其中含义吗?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我们不陪在她身边安慰她而是驱逐了她,她会崩溃的!老姜,你不能这么残忍。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陪在薇薇身边支持她保护她。
老姜,薇薇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养了十九年的女儿,就当我们生了两个女好不好?一个回来了,为什么一定要赶走另一个。她们可以都留在我们身边,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女儿。你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她们相处不来。你不是说姜归是个好孩子吗?薇薇也是好孩子。她们肯定处得来,就算不能亲如姐妹,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何月蓉的声音近乎哀求,她流着泪哀哀望着姜国清,脆弱地就像枝头摇摇欲坠的花,只要姜国清一个否定,就能彻底将她打落枝头坠入万丈深渊。
姜国清心痛如绞却没有心软妥协:“她们不可能和平共处!我们怎么可以要求受害人和施害人的家属和平共处,这太荒谬了。我和老刘因为生意翻了脸,你和刘太太十几年的交情还不是断了,只是生意纠纷都这样。我们怎么能够要求姜归不计前嫌接纳雪薇,你让她情何以堪。”
何月蓉失声痛哭:“不一样,这不一样!薇薇连梁兵和杜鹃的面都没见过,怎么能把他们混为一谈,薇薇是我们的女儿,和他们没关系。”
“雪薇也是梁兵和杜鹃的亲生女儿。梁兵和杜鹃亏欠姜归,雪薇亏欠姜归,我们也亏欠姜归,我不能让孩子回到自己家里还要如鲠在喉。我已经决定送雪薇出国。”
说到最后,姜国清的声音近乎冷酷,直刺何月蓉灵魂深处,她跌坐在沙发上哭得喘不上气,全身都在颤抖,声音也在抖:“那我和薇薇一起走。”
姜国清难以置信:“你是在威胁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和雪薇一起走了,姜归会怎么想?”
何月蓉柔弱的面容上浮现坚毅,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保护:“那你想过被送走的薇薇会怎么想,她会觉得被我们所有人都抛弃了,万一她做傻事怎么办?”
姜国清悲凉:“所以你宁愿让我们的亲生女儿觉得她妈妈更爱养女而不是她。”
何月蓉狠狠闭上眼,声哽咽,“就说我出差。”
姜国清苦笑:“你当她傻吗?”姜归那么通透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那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何月蓉捂脸痛哭,崩溃大喊,“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你不能为了一个就往死里逼另外一个。”
“无辜。”姜国清喃喃了一遍,直视何月蓉,“如果我告诉你雪薇并不无辜呢。”
伤心欲绝的何月蓉哭声顿住,抬起脸,隔着眼泪看见了姜国清晦涩难辨的脸庞,莫名而来的恐惧突然攥住她的心脏,“你,你什么意思?”
姜国清深吸一口气,他本来不打算告诉何月蓉的,那些真相太过可怕,他怕妻子承受不住。能这么快在两个女儿之间做出选择,雪薇的可怕起了极大的作用。她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他不敢面对。
“从小到大,薇薇身边经常有人出意外,摔倒算小的,车祸,触电,误伤的,被高空坠物砸到的,什么样的意外都有,轻则流血,重则非死即残。出事的人,多多少少和薇薇有过矛盾。”姜国清面孔渐渐苍白,气息不稳,“一开始我没多想,只以为是巧合,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你还记得吗?幼儿园的时候,薇薇很想参加六一汇演,可老师没选她,选了另外一个小姑娘,当天那小姑娘就出车祸瘫痪了。
上小学时,有个小男生拉她辫子,那个小男生体育课摔了一跤,一只眼睛刚好摔在石头上。
薇薇十岁那年,燕广陵抄袭你的作品不仅不承认还公开把你的画批评得一无是处,那一阵你特别生气,可没等开庭,燕广陵食物中毒死了。
姜一帆和同学打架,轻微脑震荡住院,没两天,和他打架那个男生用微波炉爆炸,重度烧伤。”
随着姜国清的话,何月蓉呼吸急促起来,一阵阵寒意从脚底袭上来,直冲天灵盖。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对雪薇抱怨吗,因为你们抱怨的那个人会出意外,很严重的意外。”姜国清嗓子眼干的厉害,无边的恐惧笼罩心头。意识到雪薇的恐怖能力之后,他想制止,但是无能为力,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制止的,幸好姜归制止了她。
“荒谬,怎么可能!”何月蓉牙齿切切,全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她曲臂保住自己,“都是巧合罢了,跟薇薇有什么关系,她那么小,又能做什么。”
“她拥有诡异的能力,能掠夺她讨厌的人的气运,被夺走气运的人就会倒霉。小时候她是无意识地掠夺,长大后却是故意掠夺,韩……”
“爸!”门外偷听的姜一帆听不下去了,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怒视姜国清,“爸,你怎么能往薇薇身上泼这种脏水,掠夺气运!这么滑稽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是不是梁小雨跟你说的,这么明显的装神弄鬼你居然也信。爸,你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梁小雨是你亲生的,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因为薇薇不是你亲生女儿,你就把她说成害人的邪祟,要把她往死路上逼,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怒不可遏姜国清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骂:“血缘关系要是不重要,你凭什么享受我挣来的一切。你要不是我亲生的,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风光。当初被调包那个怎么就不是你,不让你尝尝好好的人生被恶意篡改的痛苦不甘。”
姜一帆捂着脸,悲愤至极:“就算被换的人是我,我也只会怪做错事的人而不会牵连无辜。梁兵和杜鹃造的孽凭什么要让薇薇来承担后果,十九年前她只是个孩子,不是她要求杜鹃调换孩子,更不是她让杜鹃和梁兵苛待梁小雨,薇薇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爸,你怎么能因为梁小雨过得不好就迁怒薇薇,想让薇薇也过得不好。爸,你以前那么疼薇薇,比疼我还疼薇薇。怎么能这么快就翻脸无情,好像十九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你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刚找回来的梁小雨,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看梁小雨才是邪祟,给你下了降头。”
姜国清气得手抖:“我还想问雪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基本的是非公道都没了。”
“赶走薇薇就是爸你所谓的是非公道吗,因为她可怜,所以大家都要无原则让着她迁就她,狗屁的是非公道。她就是自己过得不好,见不得薇薇过得好。”
“你!”姜国清勃然大怒,抬手就想扇这个混账东西。
姜一帆学机灵躲开了,跑到何月蓉身后,义愤填膺:“妈,我爸他被梁小雨下降头了,居然能说出那种荒谬的话来。既然爸他这么容不下薇薇,那我们带她离开这个家。让薇薇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我们,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会陪着她保护她。反正现在爸眼里只有梁小雨,一心想替梁小雨报复薇薇,她何必继续留在这个家里遭罪。”
姜国清气得面孔都涨紫了,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瞪着姜一帆,目光像是要吃人。
姜一帆后背发凉,但是在维护姜雪薇的信念下没有怂,他撇开眼看何月蓉:“妈,你不会信了我爸的鬼话吧,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他居然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还信的真真,他被梁小雨洗脑了。”
如坠冰窖的何月蓉眼珠颤了颤,望着气愤难当的姜一帆,身体忽然回暖。是的,丈夫在胡言乱语,薇薇怎么可能是他说的那样,薇薇就是个普通小女孩而已。
见状,姜一帆继续怂恿:“妈,要是连你都不要薇薇了,薇薇会受不了的,她会崩溃。妈,薇薇是你一手养大的,她那么善良美好,你忍心毁了她吗?”
何月蓉当然不忍心,一帆小时候保姆带得多,薇薇却是她亲手带大的,小小一个奶娃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乖巧又贴心,善良又美好,绝不是丈夫说的那样。这里头肯定有误会,症结在那个孩子身上:“我想见见姜归。”
第38章 错爱一生12 姜归拍了拍你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姜国清和何月蓉坐在自家会所的包间内等待姜归,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异常沉默。
姜一帆并不在场, 昨天他就被愤怒的姜国清扫地出门。正好,姜一帆也不想见被下了降头似的姜国清。
愤然离开的姜一帆想找姜雪薇。
姜雪薇却说她要和丁佳依看日出今晚上不回家。姜一帆气苦, 后听她无忧无虑的声音,心想也好, 她好好在外面玩,他先替她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不离开家最好,一定要离开的话,也要把妈一块带走, 那就不是爸赶走薇薇, 是他们不屑和梁小雨这种神婆打交道。什么世外高人, 依他看是和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学会了装神弄鬼。
咬牙切齿的姜一帆恶狠狠盯着包厢,他爸是没让他来, 但是他有他妈。他倒要亲自会会梁小雨,看她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居然能把他爸洗脑成那样。一个老牌名校大学生成功企业家居然开始搞封建迷信, 以为薇薇是邪祟, 简直不可理喻。
十点差五分, 等得不耐烦的姜一帆看见侍应生领着一个气质出尘抱着白猫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走廊上。姜一帆看得一愣, 纵然他心有所属,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极美,外貌与气质双绝。
冷不丁见她停在父母所在的包厢前,姜一帆瞠目结舌,她就是梁小雨?怎么可能!
姜归掠一眼鬼鬼祟祟的姜一帆,掀了掀嘴角, 推门而入。
饶是何月蓉已经在姜国清处看过照片,可见到姜归真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惊艳了一瞬。这孩子长得真好,站在那儿自有一股高华的气度,不比精心培养出来的名门闺秀差。
“姜归,这是妈妈。”姜国清打破安静。
何月蓉望着姜归,神情复杂极了。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她还出落的很好,身为母亲当然喜悦。可她却把薇薇说成邪祟,因此丈夫想驱逐薇薇,喜悦又被难过和不满冲淡。
一时之间,何月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女儿才好。
望着神色变幻的何月蓉,姜归挑唇一笑。
当年母女第一次见面在压抑的拘留所内,面对穿着囚服的女儿,何月蓉的情绪极为复杂,欢喜有,激动有,难过有,难堪也有。
何月蓉出自艺术世家,被娇宠着长大。后嫁给事业有成的姜国清,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儿女聪慧优秀,是她的骄傲。她这一生顺风顺水一派繁华,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羡慕嫉妒恨中。
姜一诺的横空出现却打破了她幸福美好的平静生活,劣迹斑斑难登大雅之堂的姜一诺是她完美人生里唯一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