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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邵棠翻个大白眼,回屋里脱下裘衣,换件轻便的衣裳。出到外间一看,胖子还杵在厅里没走呢。

    邵棠挑挑眉。

    柯胖子大脸红一阵白一阵,突然一咬牙,上前深深一揖首:“阿邵,冯大人于我父亲有知遇之恩,冯三、冯六、冯七,于我如同手足。阿邵,如果可以,请你帮我令他们三人脱出教坊,好、好吗?”

    邵棠沉默了一会,才道:“好。”

    柯黑胖儿大喜过望:“阿邵~”

    “不过……”邵棠阴测测的说,“你要为之前欺瞒我的事付出代价……”

    大正午的,日头正高。

    黑胖子却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所以……”卡兰德架住邵棠的刀,一肘击中邵棠肋下,将她击飞出去,“你还是决定帮助他们?”

    邵棠倒在地上,捂着肋下呲牙抽了半天冷气,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不是多大的事儿,能帮为什么不帮一把呢。”

    “……你的心态好了很多。”卡德兰收起刀,开始穿衣服。

    邵棠地上挺尸:“就是挺受震动的。说实话,易地而处,我自问做不到那么豁达。而且,实际上,我现在的处境比她们强多了。”

    “这样想很好,对你有好处。”卡兰德一丝不苟的系好制服的领扣,半蹲下来伸出手:“还不起来?”

    邵棠不情愿的握住他的手,嘟囔:“要不要每次都把我往死里揍啊……”

    一个起身,脸颊不经意的擦过他的下颌。

    两人都微微一滞。随即都避开了对方的眼睛,若无其事的放开手。

    “期待下一次……”

    邵棠挥着手臂,受不了的说:“要不要每次都是同一句台词啊!”

    已经开始虚化的男人拉低帽檐,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

    消失。

    邵棠的肩膀骤然放松,无声的吐出一口气,向后倒去。柔软的床拔地而起,准确的接住她。

    “邵棠……”阿璞的声音响起。

    “啊!”邵棠竖起两根手指截断阿璞的声音:“拜托,不要说,不要说!”真的受不了了,肯定又是“监测到你的荷尔蒙”如何如何,“生理需求”如何如何之类的!

    阿璞:“……”无视了那两根手指,“在你母星上,东方文明认为‘食色性也’,西方文明认为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再正常不过,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甚至还发展出约会文化(r),只谈性不谈恋爱。所以,我想给你个建议……”

    “我可以不听么……”,邵棠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这家伙上次给的建议是电话性爱3p。

    阿璞:“……”继续无视某人的抵抗,“我的建议是,邵棠,在本位面找些合适的男人吧。”

    邵棠黑线:“等、等一下,为什么是‘些’?”

    阿璞理所当然的道:“过去历任的宿主,不论男性、女性或是其他性别,大都会拥有很多异性的伴侣。在你的母星,很多文学作品里也是这样描述的,强大的人能占有更多的性资源。”

    邵棠:“……”你在地球到底收集了些什么信息?这不是种马啊喂!还、还有,那个“其他性别”又是肿么回事?

    阿璞:“孤陋寡闻!宇宙中很多种族,并不是只有男性、女性的。有的种族有三种性别,有的甚至四种或更多。”

    孤陋寡闻的地球人又被刷新了世界观。

    “叮”的一声,系统响起了提示音。

    球球发来了一条交易请求和语音信息。

    邵棠点了“播放”,空间里顿时响起了少女球那欢脱的声音:“我看过啦,雄性这个没有问题的!你先把他的肌腱接上,然后用这个药液浸泡,差不多五六天就好啦~另外那两个雌性的脸,你把增生的部分处理掉,然后就敷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去疤痕的——还记得是哪个吧,还有内服的别忘了啊。保证她们旧貌换新颜~~你那个冷兵器时代的星球估计什么都没有吧,我还贴心的给你准备了手术器材哟~不用太感谢我啦~~啊!好忙!好忙!先不说了啊,有事call我!”

    “……”邵棠咕哝,“这个家伙忙什么啊,好几天没来找我喝下午茶了。”突感好寂寞的感觉……被闺蜜抛弃了什么的……

    “真是的,明明是个死宅,能忙什么啊?每天除了吃,就是看各个位面不同种族乱七八糟的爱情和连续剧……”

    突然顿了一下,瞟了一眼空空的空间。

    阿璞:“……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邵棠:“没、没什么!”

    就是觉得这两只在收集奇怪的错误信息这件事上很有共同语言!

    晚饭的时候,柯黑胖儿小心翼翼的,一会儿偷瞧一眼邵棠,一会儿又偷瞧一眼邵棠。好容易挨到用完饭食,用完漱口茶,黑胖子实在憋不住的问:“那个……阿邵,咱们白天说好的那个……什么时候可以……?”

    邵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过几天,现在那人不在京城。”

    柯胖子急的抓耳挠腮,却也知道这事情记不得,只能干着急。

    邵棠也不理他,安然的用过一盏茶,放下茶盏,道:“那个先不急,倒是咱们说过的,你要为欺瞒我付出代价,还记得吗?”

    柯胖子惊恐的望着她。

    邵棠笑得云淡风轻:“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运动,叫仰卧起坐;有一种运动,叫俯卧撑;还有一种运动,叫负重长跑。今天,都让你见识见识……”

    于是,这个晚上,平安见证了他家三公子的血泪史。

    在把黑胖子操练成一条死狗之后,邵棠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取出通讯器,拨了个号码。

    很快就接通了,那一端响起一个低沉又恭谨的声音:“邵娘子?”

    “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进京?”

    “今天宿在城外五十里的驿站,明日就能入京。”

    “入京之后我们碰个头。”

    “是。”

    翌日,吴冉使团入京。傍晚,邵棠避开柯三,到约定的地方去见了那人。

    是个方脸的汉子。

    邵棠对他有印象,当初发射通讯器基站的时候,就跟在纪南的身边。应该是心腹一类的。

    使团明面上以一位年轻的鸿胪寺官员为主使,实际上做主的人是这个方脸汉子。他姓胡,名亮。

    邵棠跟胡亮沟通了一些细节,取出一只匣子推到他面前。胡亮打开瞄了一眼,微微抽了口冷气,合上匣子笑道:“高陈国主尚奢华。不说有摄……的私信,单只此物一出,必无不应的道理。”

    邵棠便放心了。

    第二天独自去见了冯七。

    告诉他:“不出五日,你们姐弟三人便开离开教坊。”

    冯七沉默了许久,问:“你要我做什么?”

    邵棠道:“我会把你的姐姐们送到别国去,给她们安排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脱离过去的一切。我甚至可以治好她们的脸。但是你,你必须跟着我。三年。三年后我就给你安排个新身份,送你和她们团聚。”

    她平静的说:“不用想歪,我对你没有企图。起码身体方面的企图没有。我会医好你的手,这三年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好好的弹琴就可以。”

    她直视着他那另男人女人都着迷的眸子:“成交?”

    ……

    吴冉使者入京,休整三日,而后觐见高陈国主。奉上国书,通告了吴冉女王亲征及祭天成功的消息。高陈回以贺文,傍晚设宴款待使者。

    筵席后,吴冉使者私下又觐见了高陈国主,递上一封武肃郡王的私信并一件礼物。那礼物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比高陈国主镶在金冠上的那个还要大一圈。

    高陈国主爱不释手。待读了武肃郡王的信,笑道:“区区小事而已,郡王如此客气。”

    当下大笔一挥,写了份手谕。

    胡亮跟着持手谕的内官去教坊提人。他塞了几颗珠子给内侍,提出想将冯三冯六一并带走的意思。

    手谕里没有提到这两个人,但这打什么紧呢?内侍欣然笑纳了珠子,大手一挥,将那两个在他看来面容丑陋毫无价值的粗使仆妇一并送给了吴冉使者。

    冯三、冯六和冯七什么都没带,空着手走出教坊,回首望那困了他们十几年的大门。

    恍若隔世。

    岁月无声,让人害怕。

    直到在驿馆见到邵棠,才觉得真实了些。

    邵棠是来给冯三冯六动手术的。

    她本想找本地的外科郎中,结果找了几个试了一下,都不甚满意。最终决定还是亲自操刀。

    她先给冯三打了一针麻醉,把她放倒。然后开始动刀。

    她的身体经过高度强化,视力超人,决非一般人能比。她杀过人,见过血,切皮割肉并不会让她的手抖动分毫。

    整个手术过程平静无波,只花了三刻钟不到。冯六全程陪同。

    邵棠挺佩服她。一般女人都是见不得流血的,特别是她还要把增生出来的肉割下来,割平整。搁着一般的女人,早就昏过去了。冯六却一声不吭看了全场。

    处理完增生,就开始敷绿色的药膏。一开始邵棠只是往伤口上敷,结果一看敷完面积也挺大,干脆糊了冯三满脸。反正球球说这个对皮肤有好处,而且决无副作用。就当敷面膜好了。

    两人收拾了沾了血的垫子,把冯三扶到床上躺好,净了手,坐到外间喝茶,等冯三醒来。

    慢慢的,就说起了往事。

    说起当年,冯夫人自缢,冯三自毁容貌,而后又划破冯六的脸等等。

    邵棠不胜唏嘘。

    冯三醒来的时候,便听到这些。

    她望着帐顶,有了不知身在何处的短暂惘然。而后听到槅扇那边妹妹的声音,讲述那些陈年的往事,那些光影翻动的画面便涌上心头。

    牢房里很阴暗。窗子里射进来的光线里,有无数尘埃漂浮。

    母亲就站在那光影中,慈爱的摸着她的脸。

    我是定要随你父亲去的,母亲说,我会带小六一起走。

    但是你一定要活着,母亲叹息,小七年纪太小,我又太溺爱于他,终致他心性不够坚毅。纵然现在后悔,也是晚了。我们若全去了,他一个人必不能独活。冯氏血脉,不能断绝。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要为了小七活着。

    母亲看着她,目光中全是歉意。

    母亲用腰带勒住妹妹的脖子,妹妹脸涨的通紫,闭过气去。

    她扑过去抱着母亲恳求,让妹妹活下去吧,我会毁了她的脸,我会护住她心性不移,就像护住小七。

    母亲终究对妹妹下不去手。

    牢房的窗户很高,很小。没有窗扇,只有几根粗木当作窗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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