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钱阿姨除了把要做的活计，小韩修的奶瓶奶粉带过来。李红英还让她带了两罐牛肉罐头作为蛋卷的回礼。
礼尚往来，有来有往，宋舒敏也不推辞收下来了。
大院里的房子不是连在一起，左右隔着一米五宽的过道。可巧了蒋家的房子右手边上住着林月云一家，左手边上住着林菊花一家。
林菊花是个爱听别人闲事和爱奉承职位高的，林菊花自认为自家男人的职位比赵青山高上一级，就不爱搭理林月云。
搬进来的新邻居做派阔气，人年轻漂亮，像个女干部。可宋舒敏不爱跟林菊花这个团长夫人来往，反而跟林月云玩得来。林菊花心里不舒坦了，她在家里就爱说宋舒敏一家的坏话。
蒋家院子里的说话声模模糊糊传到她耳朵里。她出到院子踮脚往蒋家的院子里一瞧。就认出钱阿姨，再一瞧，钱阿姨还抱着孩子呢。可不得了！宋舒敏这才来几天，就巴结上了韩家。以后宋舒敏还不得更加傲气，瞧不上人喽。
眼瞧这宋舒敏将人迎进屋，林菊花风风火火往林月云家去了。去干吗？当然是挑拨离间。
钱阿姨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打量了屋里几眼，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蒋家人爱干净，钱阿姨在心里做了判断。
宋舒敏说道：“钱阿姨可以把年年放到榻上。我去房间抱乔乔出来。”
钱阿姨点点头，把小韩修放到榻上。小韩修出了家门一路上安安静静的，钱阿姨本以为他会大哭不已，结果让她大为意外。她想整天拘孩子在家，确实不好，你看小韩修出了门，不哭不闹，一双眼睛滴溜水灵的，好奇地瞧个不停。
宋舒敏一抱起蒋乔，就发现她的眼睛睁开了。她点了一下蒋乔秀气的鼻子，含笑嗔道：“你呀，知道年年来了不是？”
蒋乔把头抬起又放下，看来竟是个点头的动作。宋舒敏摇摇头，自己想多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听懂大人说什么。
可蒋乔真的懂。
这个年代的衣服也没有太多的花样，宋舒敏给蒋乔换了一身衣服。在小韩修眼里没有差别，他显然熟悉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蒋乔。
看见蒋乔了，立马兴奋地“咿呀咿呀”。
蒋乔也作小孩状，“咿呀。”两三声。
宋舒敏开心地把蒋乔放到小韩修边上，然后跟小韩修打招呼，柔声说道：“年年等着，宋姨去把乔乔的玩具拿出来。”
小韩修兴奋地挥舞两下拳头。蒋乔就眼睛滴溜地看着，不亏是大院小霸王，这么小就这么有气势。
“钱阿姨，年年会翻身了吗？”宋舒敏把给蒋乔做的玩具全部拿了出来，问道。
“会了，三个多月的时候会的，现在已经能熟练翻身了。”钱阿姨拿起拨浪鼓，在小韩修面前了摇了摇，哄道：“年年，翻个身给姨姨看看。”
小韩修被拨浪鼓转移了注意力，他一个利落地翻身想把拨浪鼓拿到手。
宋舒敏惊奇地看着，蒋宋两家的小孩子不少，以前她对孩子一日日的变化没有太大的感受。现在做了母亲，就不同了，别人家的孩子的一举一动也让她感到惊奇。
钱阿姨奖励似地把拨浪鼓交到小韩修手里，他立马用小手把拨浪鼓拿住。
宋舒敏叹气说道：“我们乔乔又懒又笨，连翻身这么简单的都不想多做。”
听着亲妈的抱怨，下一秒，蒋乔翻了一个身。
宋舒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钱阿姨好笑说道：“你看，乔乔马上翻身打你这个做亲妈的脸。”
她的语气很随意，钱阿姨以前在大户人家是不敢这么打趣跟主人家来往的人的。但新社会了，她不认为自己是下人，而是工人，再说李红英待人和气，没有看不起钱阿姨一个做保姆。家里的活李红英做得比钱阿姨还要多，钱阿姨只需要照顾好孩子就成。
宋舒敏收起了惊愕，开心说道：“她是看着年年翻身了，她才想跟着做的。”
宋舒敏心里惊疑不已，难道乔乔跟韩家的孩子比较和得来？平时赵家的孩子在她面前翻身，坐起来，她眼皮都不动一下的，不管赵雅柔如何闹腾，她都不理睬。
钱阿姨整理小韩修的衣服，说道：“那正好，年年现在还不会坐起来，正练习坐起来呢，让乔乔给他做个榜样。”
宋舒敏在心底苦笑，我还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呢！她面上谦虚道：“那里指望得上乔乔，一定是年年先学会直起身子来。”
原来小韩修才到翻身这一步。她教导他的机会来了。蒋乔绷紧上半身，一个用力，成功坐了起来打亲妈的脸。
钱阿姨错愕说道：“宋同志真是谦虚。你看乔乔这不坐起来了嘛。”
宋舒敏笑呵呵，心中一片喜意。摸着蒋乔的脸蛋，眼神柔和说道：“真是妈妈的好乔乔，给我张脸了。”要不是想要蒋乔再多坐一会，宋舒敏会把蒋乔抱起来，亲一口。
小韩修好奇看着蒋乔，他也想像蒋乔那样坐起来。
小韩修小手小脚扑腾着，小脚往后一蹬。
宋舒敏和钱阿姨都没有阻止或者帮助他。
小韩修小脸都憋红了，终于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了。
目不转睛目睹着这一切的蒋乔有点小开心。
宋舒敏一脸喜色说道：“我去拿个相机，给他们照张相留念。”
宋舒敏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台徕卡m3，调试好了，冲着两个小孩子猛拍个不停。
蒋乔注意到了宋舒敏手上的相机。好家伙！1953年推出的响彻整个相机界，很有收藏价值的徕卡m3，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都是它的忠实粉丝。她爹妈能搞到一台价格不菲的进口相机，可真是有钱人。
这台相机可不是宋舒敏和蒋维均自己买的，他们可没有那么财大气粗。宋舒敏的外祖父出身不低，年轻时前去美国留学，学临床医学，学成归来后在沪市当医生。
唯一的女儿没有继承了他的衣钵，只有宋舒敏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外孙女，立志要当医生，并考上了沪市交通大学的医学系。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宋舒敏的外祖父十分高兴，这台相机就是他送给宋舒敏考上大学的礼物。
小韩修葡萄似的眼眸盯着相机看，蒋乔想着照片里小韩修的眼睛一定很大。
被一个胖乎的宝宝张得大眼睛看着，宋舒敏的心软乎乎的。她摸了摸一下小韩修的头，真心说道：”“这孩子太可爱了。钱阿姨，照片洗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钱阿姨摆摆手，推辞说道：“不用了，太破费了。”去照相馆里拍一张照片可不便宜。
宋舒敏坚持说道：“哪里破费了，我送李部长的蛋卷就耗费了那么两个鸡蛋，两个罐头都有几块钱了。”
钱阿姨也不好再拒绝了，她回去把这事告诉年年奶奶，看她怎么说。
第15章
隔壁林月云家里。
林菊花说得那是慷慨激扬。
她拉着林月云的手说道：“月云，我告诉你，宋舒敏都攀上更高的枝，人家还会搭理你。你看看，宋舒敏现在就把你踹开了，都不叫你上门去了。就怕你借着她的东风了。”
林月云听着林菊花说得天花乱坠的，心里有些不耐烦，同时也有一点不舒服。
一大早的，平时很少上她家门的林菊花来了，一屁股坐下来，就什么韩首长家的保姆抱着韩家孩子到宋舒敏家去了。
还有说什么宋舒敏平日里让她家孩子跟小柔玩，怎么今天不把小柔也叫过去，多一个孩子也热闹些不是吗？
林月云不擅于外人争辩，她想反驳林菊花的话，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舒敏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她可能是忘了。
与此同时，她想起了被亲姐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十几年，她的亲姐姐是胡同里的一枝花，父母最疼她，满胡同的人对她交口称赞，而自己呢，永远是陪衬的那一个。难道以后自己的小女儿也要被隔壁的孩子比下去？
宋舒敏可不认为，钱阿姨抱着孩子来，她一定要把林月云母女两个叫过来。她搭上韩家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家的门楣。
世界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跟你比较谈得来，我就得事事想着你？宋舒敏也不介意林月云跑来她家，跟钱阿姨说话聊天，让小柔跟小韩修作伴。
林菊花还在挑唆，“你说，大院里现在就三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按道理来说，他们三个肯定是玩到一起去的。现在宋舒敏让她家孩子搭上身份最高的那一个了，以后还有你们家小柔什么事，小柔不得受到排挤嘛。”
林月云的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她没好气说道：“人家爱搭上谁是人家的事。”
林菊花听着林月云的语气，心中得意，林月云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假装好意说道：“月云，既然宋舒敏这么不厚道。以后你别搭理人家了。”
然后她压低声音在林月云耳边说道：“月云，我看你赶紧抱着小柔去她家，好处不能让她一个人占了不是？”
林菊花的话钻进林月云心里去了。等林菊花拍拍屁股走了，林月云低着头思考了几分钟，起身抱着赵雅柔往宋舒敏家的院子去。
林月云来到院门外敲门，柔柔喊道：“舒敏，在家吗？”
宋舒敏坐在沙发上裁布准备给蒋乔做夏装，她时不时地抬头和一旁在绣帕子的钱阿姨聊几句。把蒋乔和小韩修放在一块，宋舒敏安心得很，乔乔有了正常孩子的反应。
听到外院林月云的声音，她起身说道：“钱阿姨，我隔壁家的邻居来了。我去给她开个门。”
任由小韩修拉扯她衣服的蒋乔，眉头一皱。她已经知道她隔壁两家的邻居都是谁了，两家都不是好相处的，极品亲戚没来，极品邻居倒先来了。
天气暖和了，原本大院里大冬天家家户户都紧闭的院门，现在只要有人在家，大部分都会打开的，而蒋家就是这小部分依然把院门关上的人家之一。
“月云和小柔来了，快进来。”宋舒敏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原本怕宋舒敏不高兴的林月云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柔地解释道：“舒敏，我带小柔过来找乔乔玩。”
宋舒敏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平和说道：“那感情好，韩家的钱阿姨带着韩家的孩子来，小柔来了，人更多了。”
林月云犹豫说道：“舒敏，钱阿姨怎么会来你家？”
宋舒敏含糊解释道：“还不是那天，我带着一点特产去韩家上门拜访。正巧李部长也在家，她看见我家乔乔，就多问了我几句。然后她知道了我家做了一张榻，邻居家的小孩也常常过来和乔乔在榻上玩。李部长说，既然这么热闹，改天让她孙子跟她们一起玩。我当时只以为她是说客气话。不料人家当真的，真的让钱阿姨带着孙子来了。”
宋舒敏说得半真半假，她的音量，不至于让钱阿姨听得清楚。林月云也不能去找人求证。
林月云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没了，她就知道宋舒敏不是谄媚之人。她笑道：“那我带小柔过来可巧了。”
宋舒敏淡然地点点头，领着人进来。
一进屋，没等宋舒敏作为主人家代为介绍，林月云就一脸笑意冲着钱阿姨说道：“钱阿姨，你好。我是赵青山的爱人林月云，这是我的小女儿赵雅柔。”
林月云没说自己是宋舒敏的邻居，这让钱阿姨对她的感官有点差。钱阿姨的招呼很官方，“你好。”
宋舒敏并不在意林月云话里把她撇在一边，林月云这样假清高的人她见得多了，把她们当做表面上的朋友就好。
宋舒敏招呼道：“月云，乔乔他们就在榻上，把小柔带过去吧。”
“好。”
蒋乔皱眉，看向小韩修，新的小朋友的要来了，开不开心？
她知道上辈子韩修在大院里没有一个真正谈的来的朋友，跟她同病相怜。就是不知道这辈子小韩修这么小，就要有小青梅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
蒋乔对赵雅柔无感，可是林月云上辈子每次都用不良少女的眼光来看她。她学习不行，才艺没有，每天像个老妈子似着伺候着乌家人，这难道是我想要的？你要是真的怜悯我，倒是拿出点行动来呀！要不然还不如无视我呢。
显然，小韩修对新来的赵雅柔十分不感冒，他看都不看赵雅柔一眼，专心致志地跟蒋乔的衣领作斗争。
宋舒敏看着蒋乔的脸色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也不去把小韩修的手从蒋乔的领子上拉开。
宋舒敏柔声说道：“年年，这是新的姐姐，小柔。”
小韩修的眼珠子没移动一下。蒋乔发现了小韩修一旦跟某种东西杠上了，他的注意力是很集中的，直到他玩累了，才会把注意力分散。
“这孩子可壮实。”林月云感叹说道，她还以为韩家早产的孙子瘦得跟个猫似的。
小韩修是三个小孩子中最胖的一个，蒋乔是稍微有点胖，至于赵雅柔，消瘦的体质让她婴儿时期也胖不起来。
宋舒敏笑了笑，小韩修和乔乔的例子让她得了经验，怀孕的时候不亏待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
要是小韩修和乔乔出身在普通的城市家庭，孕妇都得饿肚子，以他们的遭遇，现在绝对长不了这么好。
宋舒敏拿起一个无人问津的玩具，说到：“来，小柔，这个铃铛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