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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直到她亲手掏出了一张对折又对折,仍舍不得丢的、浅蓝色塑料糖纸。

    展开看,瞧见上头薄荷糖的卡通字样。

    迟雪:“……”

    【解凛,糖呢。】

    【小气鬼,以前都给我糖,后来再不给了。】

    【我要薄荷糖。】

    不知此夜是何夜。

    醉鬼与清醒者的胡言乱语却无来由地浮上脑海。

    那一刻。

    似乎蒙尘多年的某根弦,亦突然颤动不止。

    她攥紧手中糖纸。

    变与不变的答案。

    恍惚即在一念之间。

    第27章 (二更)“我啊,小刘!刘程!……

    而与此同时,另一头,叶南生挂断电话。

    坐他对面,眉眼间隐约有三五分相似的男人,登时有些稀奇地挑眉。

    又扬扬下巴示意手机,问他:“刚才给谁打电话?”

    “也许是你的未来儿媳,”而叶南生微笑,“和我的未来岳父。”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倒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男人闻言,脸色却隐隐一变。

    指节有节奏地轻敲面前梨花木案,思忖片刻。

    这才温言劝阻他:“看看我和你妈的结果,你应该对结婚这事有最坏的预想了。南生,所以我建议,你不如还是再多玩两年、再想定不定下来的事吧。”

    语气口吻,简直不像是寻常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叶南生却对此不置可否,只推了推眼镜,没有正面回答。

    “我的事先放放。”

    反倒话音一转,又问眼前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但你现在,爸,难道不该在为离婚的案子焦头烂额吗?怎么有空来管我。”

    “那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

    “还是我来问你吧,”男人说,“特意让你回来查叶……解凛的消息,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回音也没有。如果不是娜娜告诉我你花钱压新闻,里头有个男人,和她上次在云南出差看到解凛的样子很像,你是不是还打算等我打完官司再告诉我?到时候黄花菜应该都凉了。”

    这便是不打算和他绕圈子的开门见山了。

    是以叶南生也不再装腔拿调。

    “如果你不来的话,确实。”

    只随手端起桌上一盏茶,吹凉茶面。

    又淡淡道:“毕竟我还有个亲妈,她的想法也要考虑在内,一碗水得端平。你先告诉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现在应该叫她外婆。”

    男人马上纠正。

    人不怎么靠谱。

    奇怪的好胜心倒是常有。

    叶南生耸了耸肩。

    不过也懒得和他争辩,索性顺着往下说:“那,外婆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拿钱吊着一口气——总之,吵着要见解凛一面。要我说,已经神经都不太正常了。”

    归根结底,谁让他们叶家人对外一向死要面子活受罪。

    亲女儿离婚的事已经让老太太备受打击,对自己的病情,更加讳莫如深,绝口不提。但尽管如此,她身边最亲近的那批人,心里头也是明镜儿似的清楚:老太太的日子,想来是不会太长了。

    只是她这些年权欲极重,凡事都要紧握在手里。一朝病倒,却忽然有了种种旁人看不透的计较,其中之一,便是某日突然提出,要见一见自己那个逐出家门多年的孙子。

    这倒是给了他们这些晚辈一个不小难题。

    毕竟解凛脾气犟,不听劝,已许久不和叶家人联系。

    上大学后,更是直接搬出了叶家名下物业,也没有再动过叶家给的那张银行卡里的一分钱。一直到最近,负责给那套公寓打扫卫生的固定钟点工发现房子似乎被动过。

    消息一传到北方,几乎是隔天,叶南生便被父亲打发回了南边。

    毕竟南边本来就是他爸这凤凰男的大本营。

    找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用他原话来说:“归根结底,圆了老太太这个心愿,离婚的案子上,她不至于为难我太多,大家互换个人情也就罢了。好聚好散。”

    但是在叶南生那同样犟脾气调子高的亲妈眼里,这个害死自己亲弟弟的侄子,则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

    回来了让她心里不舒服且不说,还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目前暂时作为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两夫妻做夫妻的时候想不到一块去,离婚在即,纠纠缠缠间,想法也分道而驰。

    而叶南生刚好卡在他们中间。

    此刻,亦只是微笑看向父亲,又道:“找解凛,我想不会是一个太大的难题。”

    “之所以一直拖着,只是因为我感觉,当年好不容易把他赶出去,现在又让我想方设法把他找回来……爸,你好像也只拿我当个工具。需要的时候,就让我来当打狗棍、传话筒,不那么需要的时候,又拿我当狗腿子。我未免活得太没尊严了点。”

    “那还不是为了咱们两父子的将来考虑吗?”

    “咱们还有没有将来,”叶南生话里有话,“好像还不一定吧,爸。听说咱们陈经理已经怀孕了?”

    “……”

    男人的表情变得略有些难看,“你倒是消息挺灵通的。”

    “毕竟关乎我的身家性命,和我们父子俩的将来。”

    他立刻反唇相讥。

    语毕,又放下手中茶盏。

    金贵的瓷器重重磕在桌案上,响声清脆——听着犹如泄愤。他的表情却仍是兴味十足的。

    “还有,忘了告诉你。你的未来儿媳,”他说,“十分不巧,和陈经理也是高中同学。论辈分,这可不好各管各的叫。就看咱们谁更丢脸了。”

    “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毕竟是我爸。所以我还是要给你个很真诚的建议,”叶南生面不改色地压下父亲颤巍巍指向自己的手指,语气云淡风轻,“陈经理吧,人虽然长得很漂亮,心肠还是太歹毒了一点。”

    “昨天同学聚会,就差点给我把人搞丢了。依我看,这样佛口蛇心,就算再美,生下来的小孩,能比我好到哪去……所以又何必生呢?多来一个讨债的,不是给你们遭罪么。我也是为你着想,也让大家脸面上,至少都好过一点。”

    字字带笑。

    句句带刀。

    男人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表情瞬间变得极不好看。

    叶南生却是个惯会打一巴掌给颗糖的。

    目的达到,不忘给人“顺毛”:“不过解凛的事还有的商量。爸,你先坐。”

    语毕,又将还未动过的另一盏茶推到对方面前。劝他喝口茶消消气。

    “只要你把陈娜娜肚子里那个孩子解决了,让我在婚姻上少一点后顾之忧,”叶南生说,“我会想个办法让你把解凛带回去,问题不大——毕竟他这个人,软肋一向是很明显的。”

    *

    同样的谈话,这天也发生在迟家的饭桌上。

    迟雪自下楼后便魂不守舍,满脸写着心不在焉。

    迟父给她夹了几回菜,也没见她吃几口,终于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脸。

    心说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蔫了吧唧、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是不是昨晚上同学聚会被打击了?”

    于是憋了半天。

    老父亲最终,又半带打趣半试探地问出一句:“难不成都拖家带口来的?就你一个单着的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可能。”

    迟雪立刻埋头吃饭,不愿多说。

    然而这幅失落的表情却貌似是给了对面错误的暗示。

    老迟眼见得女儿似乎隐隐有开窍趋势,反倒一下来了劲。

    趁此机会,又开始大夸特夸叶南生如何出手大方,善解人意,对她又是如何的关心,昨天知道她深夜未归,光是电话就来来回回打了十几遍。简直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着急。

    “说真的,现在这社会,小雪,上哪打着灯笼找这样又有钱、长得又好、对你也好的男人?何况你看看咱们住在这能接触的是什么样的人,而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老迟语带暗示:“爸爸也不是强迫你,更不能帮你做决定。只是你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听一下我们老一辈的意见,学着敞开一下——”他说着,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去迎接新生活?”

    “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老迟怒其不争,“说到底你就是太封闭了,不愿意去‘睁眼看世界’。所以才一直单着。你看看你们同龄的女同学,就那个雅薇,我上回是没跟你说,我都听说她快要结婚了。”

    “……嗯。”

    而迟雪仍是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迷离状态。

    脑子里来来回回,还在想着那张莫名出现在自己兜里的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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