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欢爱过后，鲁夫体贴的放了一缸水，抱着倦极的她，两人一同泡在适温的热水里，舒适的温度，泡起来十分舒服。
水气弥漫在空气中，浴室里雾蒙蒙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鲁夫却能从肌肤的接触中，察觉到她全身紧绷。
他背靠着浴缸，双臂将她圈在怀里，非得使点力，才能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纵使如此，她还是选择紧闭着眼，不瞧他一眼。
「我真的有事情要处理，不得不……」他有点厌倦一而再的解释，但是他又不愿看到她的冷漠。
「我好累，可以让我休息一下吗？」晓棻开口，打断他的话。
鲁夫叹了口气，知道她仍旧拒绝他的理由，正想要抱她起身，却又被她制止。
「我想泡一下热水，陪我，好吗？」晓棻贴向他，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最终还是软化了态度。
那些话她不想听，但是，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那属于两人间的私密，肌肤贴着肌肤，一种纯粹的相依，不带欲望的发泄。
不知道为何，就算心里还没释怀，就算还气恼着他的话，但……她还是愿意这么偎着他，就算是过一辈子，也不厌倦。
晓棻的心头一颤，侧着头看向他，看着他恍如石刻的侧脸，虽然身子感到暖暖的，但心却还没回到正常的温度。
「你……伤了我的心。」这一次，她无法收回视线，只能痴痴地望着他，像个受尽委屈的小猫，语气充满泣诉。
鲁夫的黑眸凝敛，不兴波澜，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只是秉持着一样理性的态度，要「纠正」她的观念。
「我们是夫妻，我们甚至省略掉在婚前培养感情的那一段，直接走入婚姻，为的就是要省去恋爱时会有的纷纷扰扰，你可以……不要拿那些事来烦我，好吗？」
晓棻呆住了，因他话里冷漠的态度而怔住。
她再度垂下眸，沉默，无言以对。
他说错了，也说对了。
他们的确省略掉婚前培养感情的那一段，但……那不是为了要省去恋爱时会有的纷纷扰扰，而是她已经决定这辈子要跟着他，所以才直接走入婚姻的！
变成了夫妻，并不代表彼此就不爱了，他们应该要更相爱的，不是吗？
她真的试图要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爱情……并不是一方拚命努力就会有用的，她需要他的共鸣。
只可惜，恐怕是等不到。
不要拿那些事来烦我……这是他给她的回应。
直接，却又伤人的一句，让她的心，血流如注。
他就躺在她身后，只要她倾身靠在他的胸口上，就可以感觉他的心跳，但……他的心却在离她好远的地方。
她怀疑，她一辈子都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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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的冷战，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行程，他还是让她一个人待在饭店，不过，他今天特别吩咐了柜台，一到用餐时间就要送餐进房。
平心而论，他真的对她不错，不能照顾她的地方，他会用另外的方法来弥补，不会让她一个人无依无靠。
但是，他用「钱」照顾她，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照顾，她其实觉得难堪。
她不是为了钱而嫁给他的，从来就不是。
但是，他给她的感觉，却是用钱就可以打发。
早上出门前，他给了她一张副卡，摸着她的脸，极尽温柔的对着她说：「对不起，昨天急着开会，所以忘了给你，想买什么就买吧……」
她怔怔的收下，觉得又被他伤了一次，难不成他以为，这就是她昨天生气的重点吗？
一张副卡代表着什么，他的宠爱吗？他的一切，供她尽情挥霍吗？
不，那对她来说，是无视。
他似乎不懂，她要的是能陪伴她的人。
他也不懂，如果她要的是钱，在还没嫁给他时，她就能尽情挥霍。
或许她真的太孩子气，怎么能在他出差的时候对他要求这么多，他本来就是来「忙」的。
其实，她要的不多。
她只是想有人哄哄她，抽个空拨电话给她，让她感觉，她一直在他的心里，就这样而已。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已经是奢求了。
陌生的法国，陌生的自己，独自待在屋里，好寂寞的自己……
突然，她很想放纵一次自己的孩子气，放纵一次她的不懂事，她想测试……鲁夫的底限在哪里？
于是，她拿起电话，一个一个的找着电话簿里的通讯资料，当鲁夫的号码出现时，她迟疑了两秒，决定跳过，继续看往下一个，最后停在阿易的号码上。
她怔怔的看着那个人名好久、好久，最后牙根一咬，按了拨出键。
那些电话号码，是鲁夫请阿易帮她键入的，怕要是找不到他，或是他忙着开会时，还有阿易可以帮忙。
那她干脆就直接找阿易，是不是更合他的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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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气氛并不融洽，因为妮可摆明找麻烦，都在细项上挑毛病，鲁夫索性中断会议，让彼此都喘口气。
就在这沉默的时刻，阿易却突然动了一下，因为腰上的行动电话开始振动，有人来电了。
阿易看了一下来电号码随即怔住，视线朝鲁夫的方向看去，缓慢的将还在持续振动的电话，往鲁夫的面前摆去。
是晓棻。
想起昨夜的争执，原本已经极为阴沉的眸子，此时更如无底深渊般又黑又冷，莫名的气愤充塞在心中。
虽然晓棻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她在闹脾气，她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表达她的不满。
他不知道现在心下充斥的怒气是因为她的不懂事、她的孩子气，还是因为她直接跳过他，而向阿易寻求协助的原因比较多。
想也不想地，他接过阿易手中的电话，直接按了通话键。
「你想找阿易？」鲁夫冷冷地开口，握住电话的力道，有些过度用力，使得指关节都泛白，口吻僵硬，双目直直的瞪向阿易。「还是找我？」
阿易吓得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冷汗直流，觉得事情有异。
晓棻愣了愣，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会是他，不过……这样也好。
「我找阿易。」晓棻毫无预警地直接给了鲁夫一记回马枪。
鲁夫黑眸微眯，锐利的眼往旁边一扫，睨着吓得一脸惨白的阿易……
「你找阿易？」鲁夫再度开口，声音很低、很轻柔，却也蕴藏着危险。
「对。」晓棻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鲁夫深吸一口气，握紧双争，压抑着怒火。
阿易一边看着他的反应，一边四处张望，想要找出逃生门的所在，害怕逃太慢会被当场劈成两半，回不到台湾，就见不到他可爱的小女友了。
「我现在有空，你可以直接跟我说。」鲁夫瞪着眼前的文件，想着电话那一端的晓棻，心情躁郁。
「我需要有人陪我到街上逛逛，你有空吗？」晓棻淡淡的开口，不期待他会有什么令她惊喜的答案。
到街上逛逛……该死！他的会还没开完，这个约还差临门一脚。
鲁夫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电话另一头的晓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渺小的希望，在他的沉默中渐渐枯萎。
「把电话给阿易吧，我要找他。」她尽量掩饰她的失望。「你忙你的公事吧，阿易可以陪着我……对了，我忘了问你，阿易现在可以从会议中离开吗？」
鲁夫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他很想现在就冲回饭店，好好修理一下他的妻子，她知不知道她那种说话态度，让他几乎要疯了？
他告诉过自己，他不会再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伹偏偏……现在石头不砸不行了，就算会残废，那颗石头他还是得搬来。
「可以，我让阿易去陪你。」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在街道上闲晃，因为他很清楚那有多危险。
晓棻咬着下唇，感受到轻微疼痛，心中翻腾着挫折，那是浓得化不开的难受。
生意与她之间，他选择的，永远是他的生意、他的合约。
她的任性，得到了惩罚。
让她明白的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永远只是其次的。
晓棻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他的话在她心上敲出一个大洞，让她觉得痛苦。
鲁夫的话对她来说，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她一下子飞上天堂，更能让她一下子落往地狱。
而她现在，正在地狱里，痛苦万分，因为他无心的打击而越来越脆弱。
她开始感到忐忑不安，怕他只要再稍微一使力，她的心就要碎了。
她太不小心了。
在一开始，她就将某个很重要而脆弱的东西轻易的交付到他手里，现在，她轻易的因为他而高兴，也同样的，因为他而难受。
「叫阿易来陪我吧，谢谢。」说完这一句，晓棻就结束通话，如针剌般的疼，从胸口袭来。
坐在床边，晓棻闭上了眼，心痛来势汹汹，眼中泪花乱转，对于他，她再也没有自信。
而在电话这一头的鲁夫脸色难看，不发一语的瞪着在旁边瑟瑟发抖的男人。
「阿易！」鲁夫大吼，脸色一沉，黑眸中迸出怒火。
「在、在……在这里。」听闻自己名字的男人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鲁夫瞪着阿易，额冒青筋，牙根紧咬，像是想用一双眼瞪死他，半晌后才冷着脸开口。
「你回饭店去！马上就离开！把晓棻照顾好，要不然你回台湾就没工作！」鲁夫极度不悦的吼道。
阿易听完命令，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飞奔逃出会议室。
他一边跑着，一边想着：天啊，跟在总经理的身边那么久，第一次听见他那么大声说话，尤其是脸上冰冷的表情简直可以冻死一头北极熊……
看来，总经理……很喜欢夫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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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总经理跟那个厂商的女儿没什么的……」
身边突然传来声音，晓棻慢半拍的回过神，看到阿易正在跟她说话。
她干笑两声。
「他找你来当说客？」晓棻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没有，总经理不会跟我们说这些事的。」阿易摇摇头，跟上她的脚步。
这哪里是购物，总经理夫人根本是叫他来「竞走」的。
「喔？那你还帮他说话？」晓棻好笑的看着阿易，不知他为何提到这件事。
「你跟总经理是不是因为妮可而吵架？」阿易搔了搔头，毕竟是年轻人，说话不懂得修饰，喜欢直来直往。
「没有。」她不知道怎么样跟他吵架。
「其实，总经理很忙……」阿易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不对劲，决定替总经理话说从头。
晓棻好想捂起她的耳朵，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说他很忙呢？这不是间接在指责她其实很不懂事吗？
「你应该也知道，总经理之前差点就要跟别人结婚了。」阿易侧头看着她。
晓棻点点头，关于那件事，她还没有时间亲自问他。
「总经理因为董事长的催促，所以很快就决定了结婚对象，马上订婚，马上结婚……不过，夫人不用吃醋，他们还不算结成婚，因为女主角还没完成仪式就因为中枪送医……」
晓棻点了点头，关于那一段，其实是她觉得很浪漫的一部分，她一点都没有吃醋的感觉。
那个差点成为鲁夫生命中另一半的女孩，其实喜欢的是她身旁的保镳，却因为某些因素而无法成为夫妻，但绕了一大圈，最后终于修成正果……
她其实是羡慕那个女孩的，她用她的生命扞卫她的爱情，而她自己……却只能守着一个家，等着鲁夫「忙」完，回到她身边。
「我想说的是，总经理是个很清楚分际的人，我们是他的员工，他给我们的福利很好，但是在商场上的厮杀，他也从不留情，这只代表一件事，只要你是他的太太，他就一定会保护你，会忠于你，你真的不用担心。」阿易算是豁出去替总经理说话，也为自己留后路。
他有个私心，希望夫人别一直拉他成为他们夫妻的中间者，他也很怕不小心被总经理扫到台风尾，那事情就严重了。
晓棻看着阿易的表情，多少猜出他心里的担忧，点了点头，也很清楚她真的造成阿易的困扰了。
只是……她担心的并不全是妮可的事，最令她十分介意的是鲁夫似乎不把她当自己人，甚至懒得向她解释什么。
如果他肯说，她一定会相信的，但是……他却不肯！
她想给自己一点点对婚姻的信心，但是，他却吝于给予。
或许，她对他的期望太高，自然也就失望很深，但这也怪不得他，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所以，晓棻无奈的露出浅笑，告诉自己要去适应这样的婚姻，这样的鲁夫，还有……这样的自己。
「所以，夫人啊……」
「叫我晓棻。」打断阿易的尊称，她不喜那些「分际」，她只想当朋友。
「呃……」显然，她的要求为难了阿易，他支吾了半天，还是叫不出口。「可是……这样不太好吧！」他还想要这份福利不错的工作。
晓棻叹口气，再次的认知到，或许她的要求，真的为难了许多人，包括鲁夫，包括阿易，所以，问题果然出在她的身上。
她虽然身在商家，但却没有受到商场的磨练，父亲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并不想培养她成为接班人，她一直依照着自己的想法长大，甚至可以说，她的成长过程，父亲几乎不在身边，是她身旁的朋友陪着她走过来。
所以，她一直把她身旁的人当朋友，却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自由的何晓棻，她是……鲁夫的太太，总经理夫人。
她开始察觉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她没有富豪家长大的气息，也没有富豪家的生活习惯，她甚至没有成为富豪夫人的准备。
那是什么准备呢？
她会给的答案是……孤单的准备，只有钱陪伴的准备，找不到另一半倾诉的准备……
真的，她有了深刻的认知，一切的错，都出在自己身上。
她想当的是平常人的太太，那种……能够并着肩看电视、吃水果，闲聊一些天南地北小事的寻常夫妻，而不是……鲁家的贵夫人，只能带着副卡逛街，一个人喝下午茶的孤单日子。
她好像弄错了什么，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只是，要纠正别人的想法之前，还是先纠正自己好了，因为看眼前这样子，大概没人觉得他们需要改变。
一直有错误期待的人，是自己。
「没关系，如果你不习惯叫我的名字，就还是叫我……」
她正想向阿易开口收回那句话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讶异的发现，来电的人——是他！
是总经理吗？
阿易用嘴形无声的问道，晓棻点了点头之后，才疑惑的接起电话。
「你人在哪里？」鲁夫的语气谈不上温柔，反而多了一丝急迫。
「我就在饭店外的大街上。」晓棻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给了答案，因为她知道，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和她聊天。
「回饭店等我，我回去接你。」鲁夫宣布他的决定，语气有着懊恼。
「我……」
晓棻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鲁夫已经挂上电话。
「总经理一定是记挂着夫人，所以赶紧忙完公事回来陪你。」阿易不忘巴结几句，努力要当好和事佬的角色，欣喜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看样子，他真的很害怕被总经理误会了什么，所以满心庆幸自己能功成身退，换正主儿上场。
晓棻看了阿易一眼，再次确认她造成阿易的困扰，就算再怎么害怕孤单，她都不能再拉阿易出来当替死鬼了。
「好吧，你陪我走回去好了。」晓棻决定听从「圣命」，班师回朝。
她努力想相信阿易说的话，却仍不敢抱太大期望。
在走回饭店的路上，她还是一直猜想着，他赶回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