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四弟,那大哥我先走了,银子的事儿你得抓紧,抓紧。”李永义是挂着满脸的笑容,倒退着从李永谦的书房出来的。
只不过一离开那个二进小院,他的脸色就阴了下来。
……
李永谦此时也从书房离开,来到文秀母子俩的游戏之所。
哄了一会儿儿子之后,他才挥退下人,独自面对文秀。
“相公有事?”见到李永谦脸上拘束不安的神情,文秀十分有眼色。
“怕是又要请娘子伸出援手了!”李永谦上前牵住她的手,“先前族里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如今大家伙都在等银子过年,可为夫手头……手头拮据,只能求娘子开恩了。”
李永谦边说着边施了个大礼,将文秀哄得吃吃的笑。
“相公言重了,夫妻本一体,我的就是你的,哪有开恩的说法?”文秀也学着戏台上的唱腔开口,一来一往的,就将李家庶房过年的银子给敲定了。
虽然从文秀手中流出的银子,本身也是从李家罚没的一部分,但作为一个男人,却得低三下四的问娘子要银子使,李永谦始终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相公别多想,爹是知道咱家由我当家,才没有将钱财分得那么清楚,相公若短了银子使,尽管跟我开口就是了。”
文秀也是极有眼色的人,自然知道李永谦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罚抄李家的财产,本是相公与爹爹定下的计策,那些财产极大部分都流入了相府,按说这里面应该也要分给李永谦一份。
是文秀自己去求了爹爹,将那部分也留了下来。
虽然两人已做了夫妻,连孩子都有了,但文秀仍然对自己二嫁的身份不太自信。
眼下的这份幸福令她沉迷。
李永谦这个男人相貌出色、才华出众,且对她又温柔绻缱,带连着将她初嫁不幸的那份创伤都一一抚平了。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施恩,将这个男人的身心牢牢的拴在自己的身上。
……
腊月北风呼呼的刮,李延宗的船一路向南顺风顺水。
才大半个月,李家的船就已经顺利抵达江陵府的码头上。
江婉和家人自李延宗出行,就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着他的行程了,这会儿船才在码头露面,消息便已传到了家里。
等李延宗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将各家的回礼带回来时,一家大小已经全都挤在门口迎接他了。
“娘,我回来了!”李延宗努力在人群中搜寻娘的身影,一见到那抹熟悉的笑,整颗在河面上飘荡了许久的心才仿佛终于落到实处,找到了归宿一般。
只是这回不等他近前,一个肉墩墩的小团子飞快地朝他冲了过去。
“爹爹!”
软软糯糯的声音伴随着一双肉嘟嘟的手,直接扑了他一个满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梅依在门口喃喃自语。
目光定定的朝撒着欢的父子俩张望,哪怕李延宗并不是头回出门了,但望着抱起儿子,大步朝她走来的那个身姿越来越挺拔伟岸的男人,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一路还顺利吧?”江婉也失了往日的沉稳,看到李延宗平安归来,一颗心也总算安定下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
更何况大虞朝还处于野蛮生长的时代,出门在外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平常为了安抚家人,她不得不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内心又哪里真的毫不担心?
“很好!很好!”李延宗也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一路的见闻分享给家人。
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冲江梅没点了点头,另一只手勾上了前来迎接他的李延睿的肩膀,再走到母亲的身边,被人簇拥着向屋里走去。
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尽的乐趣。
一连数日,整个李家大宅都弥漫着祥和喜悦的气息。
尚来不及被李延中提及,在通途县就下了船的李永旭此刻也站在了当铺的门口。
曾经的纨绔贵公子,将所有代表自己过去的物件一股脑儿的全都打包卖了出去,再出来时,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人。
不过他脸上的神色不仅丝毫不显狼狈,还带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李永谦,你永远也想不到吧,我如今可在江陵府呢!”
李永旭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嘀咕很快便消散在寒风中,唯独留下他激动得甚至有些颤抖的身影。
江陵府是一个秘密,是一个李永谦做梦都想抹去的秘密。
李永旭自己都没有想过,当年无意中听到的这个秘密会成为自己报仇雪恨的唯一筹码。
“但愿被李文盛抛弃的妻、子有点出息吧……可千万别叫老子失望!”
第427章 无心之语,一语成谶
李延宗回家已经好几日了。
该睡的觉也睡够了,带回来该整理的礼物也分门别类的入库存放好。
李家一早就采买够了过年的一应物品,等到腊月二十八,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头,映照着皑皑白雪,以及随处可见的冰凌闪闪发光,整个世界洁净又光亮。
让筹办年节的人们都对转眼就到的新一年信心满满。
家人们的牵挂和担心早已在这几日的互诉衷肠中舒解开来。
李延宗一大早起床后就拿出厚厚的一摞账册,直接去了江婉的书房。
他到达的时候,除了年纪尚小的瑜哥儿缺席之外,家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想到家里的事娘一向都是让全家人一起商量决定,李延宗便很清楚要说些什么了。
“大哥快坐,快跟我们说说京城是个什么情形?”李延睿一见到他忙起身让座,直接将李延宗让到自己旁边。
对正在备考的李延睿来说,除了诗书文章,最感兴趣的也就只有京城的消息了。
翻过年不久就到了三年一次的乡试,他对自己中举有极大的信心,如今担心的是接下来京城的春闱。
春闱会试是所有读书人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
大家都是奔着那最后的一场考试去的,只是多少年的寒窗苦读,无数人倒在了途中。
家里所有人都尽心尽力的做事,齐心协力,只想让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李延睿作为这个家的成员之一,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也越发不允许自己的科考之路出任何纰漏。
“二弟你别着急,春闱还早,京城也没有多少消息,苏公子寻的那些往年的考题不知道于你是否有用?你还需要什么最好自己写信跟他说。”
李延宗坐下来拍着李延睿的肩膀,对他日日苦读颇有些不大赞同。
“科考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身子,三年不成再等又何妨?你年纪轻轻又不是等不起。”
“我还好,自从习了三弟教的八段锦,身子吃得消。”
在众人一片附和声中,李延睿只感觉有一股暖流在胸中回荡,哪怕数九寒冬,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只是话题扯到李延平的头上,今日的议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偏离开来。
“也不知他这一年有没有受伤。”
说起李延平,江婉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总是那个憨厚的小子,不好意思就拿手挠后脑勺的样子。
小小年纪便上战场,建功立业,那十多户老兵带着家眷,如今已经融入李家,成了李家不可或缺的帮手和坚固的防线。
去年过年前好歹还匆匆见了一面,多少也让她尽了一份心意。
也不知如今的换防,是否有危险。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不免黯然下来。
“娘你放心,我这趟去京城虽然没能见到老三一面,可常大将军却抽空见了我。”
“老三是被换去边防驻守,如今没有敌国入侵,安全是肯定有保障的,而且常大将军也说了,咱们送过去的酒精和药材,他会第一时间让人带过去。”
李延宗说着不由得垂了头,“也是时间紧迫,若是再等上一等,说不定能等个回信。”
“那倒也不必,要等的话估计年前你是回不来了。”此时反倒成了江婉安慰李延宗。
“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自己高兴就好。”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想着孩子翅膀硬了就飞离身边,江婉的心里真还有些酸酸的。
“这话我今日也跟你们再说一遍,只要是不偷不抢的正经行当,你们想去做就好好做,我这个做娘的不干涉就是了。”
江婉的确是说到做到。
无论是李延平上阵杀敌,还是江梅管理作坊,真的全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娘,只有您最了解我们,哪怕由着我们自己选择,自然也都是因势利导,做出的最合适的选择,没了您的支持可不成。”李延睿的心思最活泛,一听这话就知道江婉此时伤感了。
大虞朝信奉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孩子们大了纷纷离巢的行为很伤父母的心。
“您放心,哪怕我们各有作为,但一定不会抛下娘另立门户的!”
“对啊对啊,娘什么时候都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万万缺不得的!”最先附和李延睿的人是赵芸娘。
估计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作为,不禁脸上发烫,“以前闹分家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以后绝对不会了。”
“咱们家要分家?为什么?”一直在走神,琢磨着李延宗从京里给自己带回来的珠宝的江梅,突然听到‘分家’两个字抬起头来一头雾水。
“谁说分家了?你能用点心听话吗!”李延宗忙瞪了他一眼,小声的制止她说话。
听赵芸娘旧事重提,江婉也不由得笑了。
“其实我也并非反对分家,只是当时咱们家那样的情形,本就势单力薄,当初若分了家,恐怕家家都没有如今的好日子。”
“如今日子好过了,往后若你们有自己的主意,商量好了知会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江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立马被场上所有的人给打断了。
“不分,不分,咱们跟着娘一起过日子再好没有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竟都喊得面红脖子粗的,生怕江婉将谁分了出去一样。
“好,不分就不分,我今日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看孩子们个个紧张的模样,江婉隐隐有些失落的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这本是由江婉一句无心之语引发的讨论,谁都没想到竟然会一语成谶,自家人竟然真的会有面临选择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竟然会来得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