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话不投机
从云浮殿出来后毓贤妃的脸上仍旧看不出喜怒。
姜念娇虽然猜得到毓贤妃此时对苏止柔别有用心的观点肯定已经开始崩塌。
但她眼下却看不到更直观的数据,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努力多久才能得到想要的数值。
这时候姜念娇倒有些念起那系统的好来了。
毕竟以前数据都能直观的放在眼前看得到。现在她想完成昔日的任务简直如同盲人摸象。
“姨母,今日的赌是不是算我赢了。”姜念娇撒娇道。
毓贤妃却只是笑着道“你放心,姨母往后不会再与这孩子为难,当初姨母也是太想撮合你与念泽,如今你有别的归宿,只要这孩子好好的,姨母也懒得再管他们的事。”
没想到毓贤妃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姜念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毕竟前世姨母最后不也接受了苏止柔,这种接受还早在执迷不悟的自己的前面。
可见自己姨母从一开始对苏止柔的讨厌,也只是源于自己与利益的考虑。
不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却是,如今苏止柔的出现显然也未必符合贤妃的利益诉求,自己的十八般武艺也都还没使出来,贤妃为何会这么快便转变了态度。
她自从被系统折腾过一回,现下对这种白捡馅饼的事都下意识有种警惕。
“姨母怎么突然便改变了想法,我记得姨母之前不是挺讨厌苏止柔的吗?”
毓贤妃却是笑着道“你今日极力怂恿我过来不就是想让姨母接受他们俩吗?姨母若是不答应你,岂不浪费了你安排的这番苦心?”
姜念娇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居然早被毓贤妃看了个通透,一时只闹了个大红脸。
亏她还想了各种帮着苏止柔攻略姨母的歪点子,若是再一一使出来,岂不是大型社死现场。
她不得不承认,没有看着自己把这些小把戏全使出来的姨母果然还是很仁厚的。
她嘿嘿一笑,也懒得再想其中深一层次的原因。
毕竟眼下留给她待在宫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毓贤妃自然也不会跟姜念娇说她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不再阻止赵念泽与苏止柔的感情,其实原是她昨日以此为要求,求了邕帝给姜念娇赐婚的。
作为邕帝的知心人,她对邕帝的心思倒也能看透几分。
邕帝这些年虽不再多提那发妻,其实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那与他共患难却没能共享这天下的发妻,而他看着对赵念泽冷漠,其实内心却是有愧的。
故而他一直都希望赵念泽能不必如他一般做些事与愿违的选择。
而自己当初与姜相一厢情愿的撮合姜念娇与赵念泽其实是违背他的意愿的。
只是一个是孤臣之妹,一个是他想拿来制衡陈家的权臣。
这两者的份量加在一起,使他对于赵念泽与姜念娇的这桩婚事虽然不赞同,却也不能反对。
他几乎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只以拖待变。
如今这拖延倒真是生了变。是她棋差一着。
而毓贤妃经过与赵念泽的那几次争吵,其实对赵念泽的指望也淡了几分。
或许正如邕帝所用,她患得患失之心太重,什么都操心,也可能最后什么都不讨好。
与其如此,倒不如由着他去。
……
凤宸宫中,诺大的宫室之内分外旷寂冷清,一如这主人在这宫中度过的每一个日夜。
高座凤位的敏皇后此时正与一名并不曾着命妇服饰,只做雍容华贵装束却还是难掩高傲刻薄之气的妇人闲话家常。
而这妇人正是陈府嫡长一脉的长房夫人陈裴氏。
如今陈府里,老太君早逝,陈家老爷子又常年在病榻缠绵,故而这陈家内宅的主务几乎都是这陈裴氏在打点。
而他的夫君,陈老太公的嫡长子来日显然是要接手陈老太公的务职。
故而这妇人在上京的命妇圈子里也算得上是顶尊贵的存在了。
加上她性子本就跋扈,又常年被命妇们捧的眼高于顶,她近些年来行事倒是越发嚣张。
甚至因为觉得敏皇后不得圣心,到底只能依靠自己兄长,她这些年对敏皇后也看轻几分,倒显得有些不敬。
看她那身夸张衣饰倒隐隐有盖过一身礼服接见于她的敏皇后的风头。
寻常人若敢如此作为,多半已是被人杖毙了。
也就只有她即使如此行事,敏皇后左右也不过一句劝诫之言“瑜容,这身衣裳到底太过招摇,宫中人多口杂,多生是非,你来日还是莫要如此张扬。毕竟我们陈家如今正是树大招风,因此咱们才需更加谨慎行事才是。”
裴瑜容只懒懒行了一礼,也不待毓贤妃开口,她便自己先起了身“娘娘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我穿什么衣裳陛下尚且未曾多言,难道也轮得到这些小人妄议?”
眼见着敏皇后身后的秋婉那张俏丽的面容现出激怒之色,裴瑜容倒也终于记起自己今日不是来显摆的,而是来与敏皇后接收传递信息的。
她转而笑言道“我自然知道娘娘是一片好心,不过我知道娘娘也是有手段之人,想来底下人若真敢闹什么,娘娘应当也是能摆平的。”
不过她这话,虽听似是在捧着敏皇后,但这话意显然还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故而再也忍不住的秋婉,只在旁边冷言冷语讽上一句“你当真以为皇后娘娘是专替你平整这些破事的不成?”
裴瑜容只掩唇一笑道“秋婉姑娘还是如此口齿凌厉,不过臣妇可没有这意思。”
敏皇后虽然也不喜这裴瑜容,但也不想与她起什么正面冲突,毕竟眼下哪里是搅扰这些口舌之争的时候。
她那双严厉的凤目只是轻轻扫过秋婉,秋婉倒是立马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敏皇后刚被裴瑜容下了面子,此时自然也不再多做亲厚,她只让身边的丫鬟给裴瑜容看了座。
随后公事公办一般道“不知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裴瑜容倒是高调张扬,在敏皇后问话时,她还在那饮茶,直到觉察到敏皇后的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方才干笑道“娘娘宫里今日的这茶倒是极好,茶汤清亮,如雨后清泉,细品之下又有无尽回甘滋味。这等用茶若我没品错,怕不是陛下赏赐的贡茶吧。”
敏皇后不欲与她多做纠缠,只道“的确是陛下赏赐的贡茶,夫人若是喜欢,本宫可赏赐一些。”
裴瑜容听了这话,方才心满意足,假惺惺的道谢“那便多谢娘娘厚爱了。”
随后她又出言恭喜道“臣妇或许还当恭喜娘娘如今重得圣心。”
不想她这句马屁显然是拍在了马腿之上,敏皇后只冷眼睨着她“从来没曾得到过的东西,合谈重得。”
“这贡茶不过是前日我为毓贤妃的外甥女做了一桩媒,毓贤妃求陛下赐旨,陛下过来与我商议之时顺手附带过来的。”
听了敏皇后毫不掩饰自己为人妻的不得宠,裴瑜容错愕之际,想的却也只是她就说这敏皇后如此不得圣心,当年颜色正好时,尚且只能靠一些非正常手段怀上一子,这邕帝如今怎么可能对她再度改变看法。
当然这些旧闻她也只是想想,毕竟敏皇后再不得宠也是皇后,而且还是自己的盟友。
裴瑜容笑道“这么说那姜家女儿是真打算嫁给靖淮了?”
随后她又掩唇娇笑一声“这次姜放这老狐狸估计得被恶心一阵。”
然而敏皇后却并不如裴瑜容高兴,她只低声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陛下是有意拉拢姜放的,如今他能轻易答应这桩婚事,还主动提出赐婚,后面还不知藏着什么后招。”
裴瑜容却是不以为意道“能有什么后招,我可是听说毓贤妃的兄长前段时日受命前往云州调查粮草一事,到如今尚且下落不明。陛下说不定就是心疼毓贤妃,给她一个补偿罢了。毕竟我听说自从那张贵妃作茧自缚被处置了之后,那毓贤妃又有重新得宠的意思。”
敏皇后知道自己的分析在裴瑜容这里多半是鸡同鸭讲,好在她只是个传话筒,能做决定的还是自己兄长,只要她能把话带到,自己兄长自然会有决断,故而她倒也不再多言此事。
她只压低声音问道“你今日过来,可是兄长那边有什么话带到?”
裴瑜容不太痛快的从自己宽大的袍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竹筒。
她实在不喜欢这两兄妹将自己当成传声筒还要避着自己的行为。
而敏皇后在收到了自己兄长的密信,确定过封蜡没有消融后,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再招待这位嫂嫂,毕竟一直以来,她与这位嫂嫂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短暂与裴瑜容寒暄过几句之后,她便让身边的秋婉送客。
秋婉送走裴瑜容后,敏皇后已经拆了自己兄长的密信在看了。
看完之后她却并没有收合信件,反而只将那信递给秋婉看。
秋婉看完那信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人怎么又重提此事?难道他当真不为娘娘的处境考虑半分。娘娘若动手,陛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娘娘!到时候娘娘要如何自处?”秋婉压低声音惊呼道。
敏皇后的看法却与秋婉不同,她只示意秋婉将那信焚于烛前。
显然在她看来,兄长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这些年陛下虽然对自己的孩子十分看重,也常召于身边处理公务。可这储君之位却也迟迟没有决断。
迟则生变,她不得不先下手为强除去那最大的变数。
至于自己怎样,从入宫之后,一切便也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