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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候日渐热了,天字一号房里,每逢夏日必定在湖中亭亭盛绽的莲荷,清丽优雅的姿影,点缀着映亮了上头一片无垠蓝天的湖面,扶风的翠柳们,亦不时轻拂过湖面与涟漪相逢。自春末一路快忙至仲夏的陆余,除了白日频频在外头到处走动外,回到栈里,他也三不五时就往步青云那儿跑,只负责帮他整理钱庄帐务的计然,根本不知他是在忙些什么,也不知他近来为何常累得就睡在书房的桌案上。

    就在今日她准备与绍仰一块至钱庄开门时,陆余在出门前谰下了她,难得地邀她一道去收息。一路上,总觉得他似瞒了什么的她,格外留心着那一抹他总是不时显露在面上,可又刻意不想让她见着的笑意。

    来到城南之处下了马车后,陪着他在商家林立的大街上,三步收一具锅碗、五步收只鸡,再不然就收收莫名其妙的东西,接连地收了十来户后,计然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停下脚步。

    她指着整条大街,“慢着,难不成这条街上都是……”

    “到处都有我要登门收息的对象。”

    “他们怎租得起这附近做生意?”那些他只收息的对象,向来就是清贫的人,他们怎有法子出现在吞月城这等繁华的地段?

    “我租给他们的。”陆余接过店家交给他的一罐充当利息的春茶,再将收来的利息交给一路都跟在后头的大黑。“在我先祖传给我的家产里,吞月城有几条街是属于我的,因此我就拿来善用其地了。”

    她愈想愈怀疑,“向你承租的人……不用还吗?”

    他指指后头,“不都一直在还?”

    她回头看向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可再多拿东西的大黑,在他身上,有着自各铺子里收到的南北货、各式蔬果、宝蜡烛香,身后还背了两袋米,更别提他们停在这条街外的马车上,还有着更多五花八门的东西堆满了一整车。

    “大黑,要不要我帮你?”眼看大黑都走得歪歪倒倒,两眼因手上堆得高高的东西而快看不见前路,计然边问边挽起衣袖。

    “他的力气虽不及你大,但他拿得动的。”陆余识相地推着她继续往前走,“你就别再伤害他的男性自尊了。”好歹大黑也是师出名门,偶尔也要顾一下他的面子。

    听了陆余的话后,大黑使劲地扛起一身的重物,像要证时般地大步大步走着,把东西拿去车上。

    而科则是拉着她,去向那些等着他来拿息的人收完最后几样后,这才领着她回到马车,与一堆收来的利息同挤坐在车里。在马车来到城墙边时,陆余领着她下了车,一块来到城墙上迎风远望,在则是继续驾着车出了城,将车上的东西载去城外数里外,一处仍在整地,等待兴建的建地附近。

    “大黑载着那些东西是去给谁?”往常不都是拿回客栈吗?怎么这回大黑却将东西载去那处建地外头零零落落有小村里,发完一村又换一村。

    “给等着期待建地早日完工的人们。”虽然步青去一直说,那些来自各行各业的男女老幼,对于土木之事全然不通,只会穷搅和绝对成不了什么事,可步青云念归念,还是在他的要求下,派人为那些满心期待的人搭建了临时的居住小村。

    她秀眉微挑,“那些人是谁?”

    “咱们未来的房客。”他一手指向远处的建地淡淡的向她介绍,他自娶了她之后所得到的最在收获,“日后,那儿会有一卒什么都有什么都卖的小镇,就紧临着吞月城。”

    “我有点不太明白……”有地有息又有人,他该不会是……

    他继续向她说明,“在那里,将会有许多民屋与各式铺子,而那块地,是以你的名义的。”

    “以我的名义?”原本被他划得有些胡涂的计然,在听到这儿后,不禁豁然开朗。

    陆余以指轻点着她的眉心,“日后那些等着向我租房子和铺子,而那块地,是以你的名义的。”

    “以我的名义?”原本被他弄得有些胡涂的计然,在听到这儿后,不禁豁然开朗。

    陆余以指轻点着她的眉心,“日后那些等着向我租房子和铺子的人会是谁,你知道吗?”她讶然地瞧着他面上从容的笑电……怪不得前阵子他会要她与绍仰窝在钱庄里,代他找出他继承家业后,他从来不曾成功收回债款的人有哪些,还有总是付他些奇奇怪怪利息的人又有哪些……

    与其一直装作那些债主没欠债这回事,或是只收取些利息充数,最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任由困境打败,何不就有效的利用他们每个人不同的长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自己人生重新来过?可为了要将那些人安置妥当,与完成这个理想,他前前后后得花下多少的金钱与心血才成?

    吹掠过城上的熏人南风,将城外绿意沁人的草木,吹得飒飒作响,她忍不住一手抚上他被风吹乱的发。

    “这些日子来,你所忙的,就是这回事?”

    他担心的问:“你不喜欢这主意?”

    计然只是深深地屏住了气息,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宝物般,将他轻轻地拥住,在埋首进他的怀里时,她这才放松地吐出了口似是叹息般的低吟。

    “小然?”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闷在他胸前的她,音调有些硬咽地道。

    “我会是不非常富有的大地主。”

    “嗯。”

    “我会有着一辈子都吃不完的鸡鸭鱼肉和青菜。”

    “嗯。”

    “我会有着永远都收不完的感谢和笑脸……”

    他笑了,“满好的远景是不?”对他来说,为恶,只是图一时之业,可为美口,才能成为一世的久长与夜夜的心安,而这道理,可是他自婚后才肯去想通的。

    就着逆亮的光彩,计然仰起脸庞,“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给你的?”

    “有。”他感谢地瞧着总在他背后支持着他的这张笑脸,“但你早就已经给过了。”

    计然计然,在他的心底,是何义?

    答案是,不去计较生命中已成为过去的惘然。

    因此,他一直很想似她一样,有着贴近他人心扉的寸寸柔肠,却没有让人心忧盈盈的泪水,总是保留着希望地仰首看向明日晴苍。

    当已派送完用品的大黑,再次驾着马车回到城内,并接他们上车返回客栈,坐在车里怎都觉得怪怪的陆余,有些不解地瞧着自城墙上下来后,就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的计然。

    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小然?”

    计然拉来他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正色地对他道。

    “我突然觉得我今日很有胃口。”正确来说,应是她打从头一回见他起就很有胃口,只是今儿个她才发觉,原本她饿得挺慌的。

    “你饿了?那咱们这就回家吃饭。”陆余转身想拍拍车窗向前头的大黑交代,可就在这时,那只犹被她握着的手,忽遭她拉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若我说,我饿的不是肚皮,怎么办?”她瞄他一眼,低首亲吻起他修长的手指。

    备感惊讶的陆余怔了怔,半晌,他捺下满心压抑了许久的激动,气定神闲地开口。

    “不怎办,因我刚好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她还在犹豫什么?他早就等丰小羊扑恶狼这等奇迹出现的这一日了。

    “你确定你真不介意遭我蹂躏?”

    “求求你,就别再对我客气了好吗?”他放弃再对她暗示,索性对她来个直接的,“回家后快些把我给吃了吧,你没瞧见我已咬牙等很久了?”若是她想在这儿的话,他也是可以叫大黑配合配合,就让马车在城里多绕个几圈。

    “是这样吗?”她扬高柳眉,在说话的同时,颇合作地凑至他的面前,不疾不徐地抽掉他身上总由她系妥的腰带。

    “没错。”没想到她的响应是这等的完全不拐弯抹角,满心欣喜的陆余,几乎藏不住嘴角的笑容。

    “不怕又得到蔺大夫那儿报到?”她先是拉开他的外衫,再坐至他的腿上,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挑掉他内衫上的扣结,每解开一颗就在他的唇上吻一下。

    “不怕。”他以眼神鼓励她千万不要停,继续继续。

    “不怕又被虽人耻笑?”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他衣裳底下,其实还满结实的胸坎,来回在他胸前留恋地滑曳了一会儿后,随即速速撩起他满腹已压抑多时的欲念。

    镇定的他,在她的吻触随着她的指尖一路往下滑时,气息不禁变得有些粗重。

    计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再不成全你的话,别人少不了又要说我虐夫了。”

    “你有良心就好。”只给了那么点甜头让他浅尝几口,压根就解不了什么瘾,没法满足的他,再也忍不住地拉过她的身子反手将她压在车椅上,同时她的双手也攀了上来珍惜地揽紧他。

    就像是马车里放了盆炭火似的,暧昧纷乱的热意直直上升,当情况愈来愈一发不可收拾,兵荒马乱中,一时没克制力道的计然扯裂了他的衣裳,全然不介意这小事的陆余,边甩去挂在他手边的衣裳,边不忘拉上车内所有的帘子杜绝车外人们窥探的目光。

    坐在前头驾车,红着脸将里头两人所说之话,全都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的大黑,在他俩静默了好一会儿,陆余突然十万火急地拍着车窗,示意他加快速度时,他会心地一笑,然后如他所愿,快马加鞭。

    自娶妻后,除开伤病之外,日日勤上钱庄上工挣钱养家的陆余,与近来不是待在钱庄里学习主事,就是待在客栈里转转的计然,自那日去了城外一回后,即一反常态地,两人皆不给个理由,就这么关在四号房里,四天三夜都不踏出四号房大门一步。

    大清早地,如常待在楼下等着陪陆余一块去钱庄的大黑,在陆余总算是愿意步出房内,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一路走下楼来时,他愣愣地跟在后头看着陆余轻快的步伐。

    难不成……他终于可以向大少、二少报告交差了?

    走在四号房外头的巷里,正好打算去客栈外头的丹心,在转角处遇着了他们主仆俩,她张大了眼仔细地瞧了陆余喜上眉梢的模样好一会儿,接着,她怀疑地将两眼转向四号房的方向。

    四号房……

    这回该不会塌了吧?待在客栈里,一大早就接到步青云的通知,等在大厅里准备堵人的东翁,在陆余绕高了两边嘴角走来时,他不禁揉揉两眼。

    哟,瞧瞧,多么春风满面啊……小两口终于做功课了?

    站在大厅里枯等,却迟迟不见大黑去外头的马房驾来马车,陆余在等得有些不耐时,不意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客栈里的人们,皆满面遗憾地盯着他。

    “你们是怎了?

    含怨的众人纷纷撇过头去,“没事……“可恶,为何东翁所开的赌,每回最大的赢家都是由做庄的东翁包办?那个赌盘绝对有问题。

    “小余,一号房的有事找你。”默默在心底乐翻天的东翁,清了清嗓子,正色地对赌盘外的陆余招招手。

    “何事?”

    “他说你过去就明白了。”谁有空去管一号房的想怎样,赶快把正主儿赶走后,他就要同眼前那些个赔惨的输家收钱了。

    收到消息后就一直待在天字一号房厅里等人的步青云,在陆余总算大驾光临时,不禁挑高了两眉。

    “你陆家终于生女有望了?”他还以为那对小两口每夜都只关在房里纯聊聊而已呢。

    “这样侯爷也看得出来?”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的陆余一怔,颇不自在地微微偏过脸。

    “谁教你心事全写在脸上。”上头都写满了心花朵朵开不是吗?

    “不知侯爷想对我说什么?”原来方才在客栈里的那些人……不想继续被当成取乐对象的陆余,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

    他慎重地交代,“这阵子,你别随意出门,就算有绍仰或是大黑陪着也不成。”

    “为何?”

    “为了那个因与你陆家为敌,就快被公主给要了的驸马。”步青云不屑地冷笑,早料到驸马在走投无路之前,早晚会使出这个手段。

    “怎么,他想对我不利?”陆余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侯爷以为驸马与他手底下的门人能成什么事?”不都快树倒瑚孙散了?

    步青云摊开纸扇轻摇,“狗被逼急了也是会跳墙,你究竟在暗地里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以低价买下他们所有的债主手中的债权,现下在我手头上,正描着他们所有能够喘息的生计,若是我皱着眉头,日后他们就得全上街要饭去。”

    说起来,他愿收买那些与呆帐无异的债权,也算是功德一件,不然那些债主也不会那么乐意卖给他了。“干得好。”债主由商人变成了个高利贷?

    这事要是抖一抖,传到朝朝廷耳里的话……这也难怪驸马会急了。

    “难得侯爷会特意来警告我。”陆余一脸好奇的问:“告诉我,那些墙头草背着我做了啥事?”继承家业以来,什么样的威胁花招他没见过?可就没见过任何一种能让步青云皱皱眉头或是担心的。

    步青云合上手中的纸扇,一手指向搁在小桌上的密函。

    “听说他们花了高价请来个传闻中的高手。”只是目前他尚不知那高手究竟是何许人。

    “高手?”陆余不以为然地挑着眉,“有这号人物?”所谓的高手,不都只集中在这家卧虎藏龙的客栈里吗?

    “谁知道?”步青云耸耸肩,也不认为他们能请来个什么象样的人才。

    他想了想,即明快地下了决定,“为免夜长梦多,这几日在找着驸马的密帐后,我会尽快拆了驸马的后台以除后患,因此这事侯爷不需担心。”

    “一切随你。总之,你的两位不良兄长已经被家中长辈请回家保护了,你赶紧办完手边的正事,之后你就安分点待在客栈里别随意出门。”既然那位高手的来头大到能令陆家大少、二少都不得出门,那他这个小少爷就更有必要回避一番了。经他这么一说,陆余不禁回想起他陆家家族被绑架的历史。听他大哥说,他有几个叔伯就是这样再也没法回家的,而他小时候,也常因陆家商场上竞争对手之故遭人拐走,所以才逼得他大哥、二哥不得不把他送到客栈接受保护……

    “知道了。”他微微弯身示意,随后转身走出大厅,并扬手招来候在外头的大黑准备出门。

    刚好与陆余错身而过的鞑靼,恭谨地上呈一封刚送至客栈不具名的信。

    步青云盯看那封信上头的字迹半晌,再把眼挪至桌上那封密函上的字迹,大抵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后,他拆开信,并对信里所书的内容感到有些意外。

    他一手抚着下颔,“嗯……”这倒是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才。

    “侯爷?”鞑靼不明所以地看他冷笑了一会儿,接着就取来纸笔,飞快地书了一封信后交给他,并以指在他的掌心里写了几字。

    “私底下把这信送至这地址,就说……”步青云顿了顿,坏心地一笑,“本侯想找他兼个差外差。”

    近来四号房里的人们,是个个都恋家不成?打从陆余突然不出门工作,反而将钱庄里的事务都搬进四号房后,计然就日日看着原本只属于他两人小天地的四号房,镇日里都有钱庄的人出出入入,每每她想与陆余两人单独相处一会儿,总会有人来打扰他们,让她彻底明白先前陆余那等得着吃不到的满腹怨念。

    在她对于这等改变觉得有些不适应,也不懂他们为何将钱庄给摆进客栈里,以及她为何也同他们一样,必须整日都待在客栈里,不许出大门一步,因而想问问他们原因,可不管她再怎么问,就是没个有肯同她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闷了好几日的她,在一早就有人将陆余给绊在厅里谈公事,而她又无事可做时,终于忍不住走向大门想出栈串串门子透口气。

    “你要出门?”原本靠在四号房大门旁无聊到猛打呵欠的绍仰,在一见着她时,整个人的精神都上来了。

    “我想为陆余做几件衣裳,所以想云布庄挑些布。”看他们那么忙碌,她却无事一身轻,她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当作是打发时间也好。

    “我想……”奉命看管她的绍仰,不疾不徐地挡在大门,“你若一人出门,恐怕会有点不方便。”

    “不然,你陪我去?”她微笑地勾引起共犯,“一直被关在四号房里,想必你也闷坏了吧?”老早想离开这的他,听了不禁很是心动。

    “这个……”

    “走吧,反正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计然在他犹豫的这当头,一把拉过他的衣袖,颇大的力道一骨碌地就将他给拉出去。

    趁着客栈里正是忙碌,东翁与鞑靼都没留心到他俩溜了出去,总算能够出门透口气的计然,在远离了卧龙大街后,好笑地问问身旁也是一脸解脱的绍仰。

    “对了,绍姑娘,怎么你最近都不再吃我豆腐了?”难得成天都待在四号房里,他居然连根指头都不动,这与他以斑的行径相差可不只是有点远而已,他不是众生同等的吗?

    绍仰一想到这个就满面灰败,“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他哪敢像陆余一样拿命去赌啊!

    “那你可知近来陆余为何都不出门的原因是什么吗?”见她开了口,计然再接再厉地问。

    “那是因为……”才想老实招供的绍仰,一见远处前方某具朝他们走来的身影,即防备地拉住她的衣袖停住脚步。

    “绍姑娘?”绍仰直盯着对方的步伐,“我看咱们还是回栈吧。”

    “你认识他?”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街上突兀地出现了个一笛黑衣的男人。

    “或许待会就会熟了。”脚下的步子又稳又沉,一持就是习武多年的高手,且来者还大刺刺地在大街上蒙了脸,这教他要怎么不想太多?

    “那……”感觉到他一身的不安感,也跟着看清来者后,有些后悔今日为何要出门的计然,忙着想找法子补救。

    绍仰定定地向她交代,“小然,待会只要我一动手,你就快些找地方躲,能跑的话就马上跑回客栈。”

    “为何?”

    “因凡是盯着我直瞧的人,若不是对我心情不轨,就是心里有鬼。”他边说边拉着她往身后藏,并在来者全然不介意四下的目光,笔直地走过来时,往前站了一大步。

    “陆夫人?”跑单帮的天水一色,惊艳地打最着人比花娇的绍仰。

    绍仰故作害羞地挥挥手,“讨厌,我还没嫁人呢。”

    听了他的话,情愿蒙着脸在大街上犯险,也要赚上这一单兼差之财的天水一色,错愕地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外貌与绍仰相差甚大的计然。

    “她才是陆夫人?”那个陆家小少爷的选妻标准究竟是啥?“哟,这么快就变心了呀?”绍仰娇慎地瞥他一眼,下一刻,已出手如闪电般地以两掌将他震退数步。

    一见绍仰真动起手,计然即听话地转身就跑,负责断后的绍仰一脚扫向跟着追上去的天水一色,再以一记手刀劈向他的中国历咽喉,不待天水一色站稳,他再使出师门拳法,一拳拳击向无论他怎么打照样不痛不痒的天水一色。

    没料到来者是师出名门,天水一色再三地看向那张花似的脸蛋,在计然愈跑愈远前,终于扬掌反击,一掌直打在绍仰的胸前,令满面痛苦的绍仰当下不住手也不成。

    两手撑按在地上,自口中呕出丝丝鲜血的绍仰,好不容易才忍下剧痛后,在低首见着了你坎上所留下的掌印时,眼底盛满了意外。

    佛手印?

    为什么六扇门的总捕头,会无故做出这种事?

    追在后头,三两下即追上计然的天水一色,不客气地在她身后扬指一点,即令闭上眼睡去的计然再也不能乱跑。

    “小然!”

    “陆余若有本事,就去找兰言或是左刚来讨人吧,除开这两人外,这辈子我可还从未输过。”

    天水一色利落地将她给扛上肩,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在绍仰的面前,随即扛着人窜进等在街角接应的马车里。无法追上去的绍仰,一手掩着胸口,在马车愈走愈远之时,咬牙地站起身,不顾伤势地转身直奔向有问客栈。

    遭人自四号房里请至客栈大厅,陆余先是将绍仰送至蔺言的义医馆疗伤,再派出大批人马打探计然的消息后,一直坐在大厅里的他,面上并没有众人预期中过大的反应,他就只是一直看着劫走计然的人所留下的那封信。

    信上说,若他还想要计然平安归来,那就别知会官府,也别想抬出步青云的架子,只管备妥信上所写的赎金数目,并且交出驸马底下门人所有的债权。

    虽然赎金的数目,他并不是付不出来,只是,要他眼睁睁地就此放过驸马,日后还得继续让驸马在朝中打压他陆家,并且交出驸马底下门人所有的债权。

    虽然赎金的数目,他并不是付不出来,只是,要他眼睁睁地就此放过驸马,日后还得继续让驸马在朝中打压他陆家,并且要他浪费这些时日来众人的辛苦工作成果,他有些不甘。

    “东翁?”在东翁与绍仰两人步出本馆后,陆余心急地站起身。

    东翁无奈地打回票,“蔺言说,她已经退出江湖了。你也知道,蔺言是个绝不打破誓言的人。”那个女人是标准的说一不二,别指望啦。

    陆余还是不死心,“那左刚呢?”

    “前些天被总府衙门外借云蚀日城办案了。”依旧摇首的东翁,在身后传来一阵耳熟的脚步声时,拉着陆余在椅里坐下,“你别心急,我方才已叫人把那个没天良的一号房给请过来了。”不情不愿遭人自天字一号房里给挖出来的步青云,一路上已听丹心说完了来龙云脉,面色相当不善地往椅里一坐。

    “就这么点小小的家务事,也要劳动本侯出马?你们这般不济?”先前他不都警告过了,这下出岔子,怪谁呀?

    东翁冷飕飕地瞪向开口就没好话地他,“事关你家小余的心头肉,你就尽管嫌弃我们不济好了。”

    “是我之过。”也知步青云准没好脸色的陆余,紧握着两拳垂首承认,“我没料到,他们竟请得动天水一色……”要不是左刚放过话,绝不可在外头抖出好友天水一色除了是六扇门总捕头或是一扇门来解决这事了。

    “你更没料到的是,箭靶会自你而转成陆少夫人?”早就料到事情的发展可能会是这样,事前早做好准备的步青云责怪地再损一句。

    当隐忍的陆余将拳头握得更紧之时,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智之举的东翁忙在他耳边安慰。

    “小余,你别紧张,反正小然身有怪力,谅他们也不会拿她如何。”就算她没习过武,光是那一身的力道也就很够瞧了。

    “东翁!”自外头急冲进来的鞑靼,手中捉着一封刚被人送至客栈外的信。赶在陆余伸手之前抢下信的东翁,才打开看了没一会儿,即不得不让步地叹口气。

    “小余,我看你还是备妥赎金快些派人云赎人吧。”

    “为何?”在陆余抢信去看之时,不赞成付赎金的众人纳闷地问。

    东翁两指紧拧着眉心,“这信上说,小然哭了,那班人威胁要剪去小然的头发。”那个八成是听街坊邻居预防这陆余有多宠妻的天水一色,还真懂得焰陆余的弱点。

    一把撕碎了手中之信扣,陆余毫不犹豫朝旁一吼,“绍仰,你这就去备好他们要的数目!”

    “是。”

    “慢着!”大黑忍不住要他冷静一些,“少爷,你情愿拿出所有的身家,就只是为了赎少夫人的发?”对方又没有以性命相胁,也没说要断手断脚,他这么做会不会不太理智了?

    “没错。”

    “但——”

    “她不哭的。”再也掩饰不住忧心的陆余,愈想就愈不能忍耐,“小然说过,自小到大,无论发生了何事,她从来就不哭的。”

    大黑还是力持反对意见,“但对方找来了天水一色,偏偏现下蔺言跟左刚都没法替你出头,万一他们收了赎金却翻脸不认帐怎办?”谁能保证收了钱人就一定能回来?

    在一旁看戏也看得差不多的步青云,两眼朝外一探,不意瞧见了某道熟悉的人影后,他侧首想了想,而后愉快地向一屋的锅上蚂蚁提醒。

    “你们漏了一人。”谁说这间客栈里,在紧要关头时最是管用的,就只有二号房的那对夫妻而已?

    “谁?”

    他边说边指向众人的身后,“打遍天下所有山头、多年来苦苦等不到个象样的对手,正巧就刚过家门的那位当今武林盟主。”

    连连在外忙了数月,赶场子似地一座山头跑过另一座山头,只差没跑断两条腿的斩擎天,拖着疲惫的脚步才踏进久违的家门,就遭那个老爱陷害他的步青云的指尖给指个正着。

    他警觉地停下脚步,先是看了看二话不说就挤至他面前的绍仰与大黑,再看向不知是吃了什么火药的陆余,半晌,地问向每回都在众人后头当共犯的东翁。

    “我又有报应了?”放心心在的大石的东翁,慢条斯理地啜了口香茗。

    “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认为我还有希望吗?”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计然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已经心烦意乱了很久,自称是不太坏的坏人的天水一色。

    一觉醒来后,这才发现自己遭人绑至不知哪座山头上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而这位绑她的原因和理由都没给她的仁兄,就只是满脸焦躁地在她面前绕着圈圈走来走去,且三不五时扔给她一句让她摸不着头绪的问话来。

    “若是我出手太重伤着了她,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天水一色停下脚下的步子,蹲在被绑成粽子、又被点了穴的她面前问。

    “伤了谁?”听他嘀嘀咕咕许久,总算有点听懂的计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面上一派思春的神色。他不好意思地推她一把,“就昨儿个出手护着你的那位大美人呀。”

    “大美人?”她弯弯的柳眉直朝眉心靠拢过去,“你说的该不会是……绍姑娘?”当时在场的三人里,唯一能称得上大美人的,想也知道指的绝对不会是她。

    天水一色喜望外地问:“她姓绍?”没想到她心胸还挺广大的,竟不计前嫌愿意告诉他。

    “是……是啊。”她暗叫不妙地瞧着他眼底闪亮亮的光彩。

    “那她……”突然觉得她看来再可爱亲切不地,天水一色马上一改前态,笑开情地蹲至她的身旁,以肩踌躇她的肩,想向她多打听一点心上人的小道消息。

    待在钱庄里看过太多扑火飞蛾的例子后,很清楚他想问什么的计然,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认为,你死了那条心会较好。”傻孩子,那个有去无回的虎口啊。

    “说得也是,她那么美,很可能早已有婚配了,更别说我还赏了她一掌……”

    然而天水一色所担心的去与她的有所出入。

    “你还是听听我的话,趁早把他给忘了吧。”本着善心的她,还是想拯救一下迷途羔羊。

    “不,也有可能她仍是未嫁之身,可我褒得她的时机这么晚,在她裙下,说不定早已有了众多的追求者……”

    他沮丧了一会儿复又振作,但没多久又随即垮下了一张脸。计然愈听愈想把他捉起来摇一摇,“这位大哥,你确定你真的不要把我的话听清楚吗?”

    不是吧,真要这么顽强?

    “哪,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有听全都没有进的天水一色,满心期待地对她笑问。

    她别过眼,“随你,你尽兴就好。”如此执迷不悟,再不成全他就太说不过去了,她让就是。

    “你知道关于她的事吗?”

    “我只知他与大黑是同门。”往好处想,日后只要牺牲了他,让绍仰换换新品味,那她和大黑就能有阵好日子过并可免遭毒手了。

    “大黑?”天水一色,错愕地张大了眼,“她的师兄是斩盟主?”

    一道悠哉的男音,很会捡时间地自他们不远处的庙门口传来。

    “是谁在叫我呀?”

    心头有了坏预感的天水一色,在斩擎天懒洋洋地踏入庙内时,不禁在心底暗咒起那个在她兼差当杀手之时,还找他兼差外差的步青云。

    “你可带了我另一半的报酬?”那家究竟是什么怪客栈?

    为什么他们有法子让一年到头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盟主,说出马就出马?斩擎天两手一摊,“没人告诉我跑这趟得带上什么报酬。”

    “你不是步青云派来赎人的吗?”按照步青云的计划,黑吃黑的他,不是只要等着上步青云派来接应的人一到,就交出驸马的密帐,再把人交给接应者还给陆家就成了?

    盟主大人郑重地摇摇指,“不,小余只叫我来打死你。”

    “……”

    竟然来个黑吃黑后……再吃黑?

    不想付另一半的钱又想让陆余达成、心愿,那位侯爷也不需这么卑鄙吧?

    “苦主呢?”打完招呼后,等不及想见见陆少夫人生得是啥模样的斩擎天,两眼直在庙里左看右看。

    “就在这。”遭人坑了的天水一色,没好看地往旁退了一步。

    前阵子太忙,没空回家参加陆余大婚斩擎天,目光呆滞地瞪着遭人点了穴的她。

    瘦瘦小汹黑,头发还被剪得像狗啃似的……究竟是他看人的眼光太差,还是际家小余的眼光太过特异?老实说,他完全不知陆余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更令他不明白的是,干啥全客栈的老老少少,都逼着他非得把人安分全全的、毫发无伤的带回云。

    他边说边挽起衣袖,“虽然我并不想挡人财路,但既然小余都这么说了,疼爱弟弟的我,也只好打死你交差算数。”算啦,反正他只管把事办成就是?

    不然惹毛了陆余就等于惹毛了步青云,他可不想找罪受。

    “慢着!”压根就不想与他硬碰硬的天水一色忙抬起一掌。

    斩擎天没得商量地摇首,“小余说,你把她惹哭了。”

    “打她被绑起,她一直都是这般笑眯眯的呀!”天大的冤枉啊,天水一色忙指着在后头作壁上观的计然左证。

    计然同意地点点头,“我可证明他所言不假。”看来这位斩盟主真的很让天水老兄忌惮就是了。

    “瞧,我说得没错吧?”

    他还是摇头,“不行,我可不能让小余说我这个大哥哥半点都不疼爱他。”

    “所以?”

    “至少你也得让我尽到我的诚意再说。”

    “你是当今武林盟主!”天底下有谁能打得过他?都不觉得太不公平了点吗?

    “谁说武林盟主就不能亮出拳头处理家务事的?”斩擎天白他一眼,说着说着一拳就厌他招呼过去,“再加上绍仰和大黑也都求我来了,因此今儿个我是不出马也不成,你就慷慨就义吧。”

    冷不防挨了一拳的天水一色,没想到看似随意挥出的一拳,拳劲竟沉得让他在气息大乱差点站不住之余,还受了不轻的内伤,这才明白怪不得那个蔺言为何说什么也不愿同他对上。

    “……留个半条命成不成?”啧,下手这么重,步青云先前付他的那一半黄金,够不够付他的医药费啊?

    “成。”就等着他这话的盟主大人朝他勾勾指,“只要你交出步青云所要的东西。”步青云说了,与其让陆余日后慢慢去找密帐,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有请天水一色为陆余代劳,直接从那些人手里偷过来,就不姙是他们乱绑人得储的小代价。

    不情不愿地走至角落,自墙缝中取来一袋他要交差的密帐扔给斩擎天后,天水一色只想快快下山看大夫去。

    “你可滚回六扇门去了。”活该,谁教他好好的总捕头不干,没事私底下兼什么杀手的差?

    办妥了正事之一的斩擎天,走至另一桩正事的面前蹲下后,歪着脑袋问。

    “你就是计然?”就如东翁所说的,看来的确是像个孩子,他就不懂她是哪儿可爱到能让蔺言打破原则,破天荒的不收她的诊金。

    “我是。”

    “我是小余的邻居之一,你没事吧?”

    检查过她一回,发现她只是被点了穴,他边问边帮她松掉身上绑着好看的绳子,见她面上有些脏污,生性爱洁的他,想也不想地自怀里拿出帕子擦起她的脸。

    “完全没事。”她开心地点点头,“谢谢你。”

    怎么……

    她笑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一个没注意,两眼被闪到的盟主大人,一手不断地揉着眼,愣愣地瞧着那甜甜的笑脸,马上就忘了他是被迫来这的。

    “我的头发……”尚未被解穴的她,很想回过头看看天水一色在她初醒来时,究竟是对她的发做了什么事。

    解穴后,斩擎天取下腰际的佩剑拉剑出鞘,伸至她的背后将剑柄一转,当剑身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时,计然面上的笑容霎时收去,未久,一颗悬在她睫上的清泪,无声地滚落她的面颊。

    “别哭,别哭……”斩擎天登时乱了手脚,“你……你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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