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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但白静莹要维持现状很难,她的生活开始充满惊喜。

    早上一进办公室,就收到骆子凡送来的一大束百合花,范家伦则忍着把那束花丢到垃圾桶的冲动,亲自打了电话,订了九十九朵红玫瑰的花束,硬是压在那束百合花上面,让百合花早早去投胎。

    下班时,他也秉持着“妇唱夫随”的原则,虽然是前夫、前妻,但仍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下班,看到白色宾士已经在大楼前就位了,他却突然来个皱眉捧心。

    “怎么了?”白静莹关心的问。

    “没事,可能是昨晚睡你那儿,不知是不是姿势不良,今天一直都很不舒服。”他又伸手揉揉眉心,再低头,偷瞄到骆子凡已经下车,“没关系,你跟他去吧,我回家休息就好。”

    “但家里不是只有你吗?”

    她有些担心,因为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平时只有钟点佣人来帮忙打扫,也因此,婚后那段日子,他在家里就像个上司,他喊一声茶她就得送上茶,说了报纸她也得送上报纸。

    他在书房时也不喜欢“外人”打扰,所以,除非他按内线请她进去,否则她不能随意进入,至于浴室、电视频道,他都是拥有优先使用权……

    “怎么了?”骆子凡不解的看着两人。

    白静莹深吸一口气,从过去那种被当成次等妻待遇的一幕幕里回过神来,表情平静的看着范家伦。“那你就好好回家休息,再见。”

    他愣了愣,怔怔的看着她往前走,而骆子凡则向他点个头,跟上前去。

    他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在他特别提醒他在她门口守夜导致不舒服后,竟然这么弃他而去?!

    原本想追上前去破口大骂,但是另一个声音又提醒了自己,耐心、耐心、耐心……他咬咬牙,好吧,再接再厉!

    晚上七点,白静莹因为午、晚餐仍让范家伦喂饱了,所以她跟骆子凡只喝了杯咖啡,再加上今晚并没有约人谈保险,对他邀约看电影一事,她也婉拒了,她只想好好回家休息。

    但一回到套房,她就看到范家伦坐在门口,楼梯间则摆了一台微波炉及一些即食食品和水果。

    他指指她的门,“快开门吧,我等好久了。”

    她点点头,打开房门,看着他将微波炉搬进来,勉强的将它放在角落、插上电,然后,再把她小而老旧的冰箱塞满好多的微波食品跟水果。

    “我原本还打算要请一名女管家来你这儿整理房间、煮宵夜,但一想到你这小鸟窝,自己都笑出来了,”他边说边笑,“还有,你做保险回来的时间也不一定,想来想去,还是微波食品比较方便,再晚你也有得吃。”

    不过,他是没打算让她做太久的保险,他有强烈的危机意识,这样的美人在外面晃来晃去,就算是做保险业务,也很容易成为男人眼中的猎艳目标。

    所以,在不得不让她继续在保险业里打滚的期间,他会主动替她找些“安全”的保户,让她做起来轻松又愉快。

    反正他已找了仲介业替他找个好地点,可以开间咖啡屋的小店。

    虽然他的这个前夫在她心里可能不及格,但很多话,他其实是有听进心坎里的。譬如,她希望有机会可以开一间小而温暖、充满欧洲风的咖啡屋……

    至于她老爸的债务,他也已经请他的御用律师南下嘉义找他的前丈人,务必将债务整个了结再回台北。

    届时,她身上担子轻了,这间小鸟巢也可以不要了。

    “你到底──为什么?”白静莹真的慌了,她得努力把持住动摇的心、努力的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奢望期待什么,可是他的言行举止让她无法不感动,无法不心动……

    “我只是想讨好你,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自己。”说这种感性的话,让范家伦有些不习惯,尤其看到她眼眶红红,他更是舍不得,“我只是想说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因为怕失去我这个秘书?”

    “这是你的心结?”

    她坦承的点头。

    “那你放心,这个心结、这个魔障再过不久都会消失的。”他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无法让她讨厌,因为没有火气、没有霸气,温柔得令她无法推开他。

    他在她的发上轻柔的印下一吻,“早点休息。”

    她咬着下唇,抬头看他,“你、你该不会又想在外面──”

    “打地铺?”他笑,“我会,所以,我可以进来跟你……”

    “当然不行!”真是的,没个正经,她摇摇头,“你回去吧,别做那种事了。”

    “是。”

    但这一晚他还是在外面打地铺,继续施展苦肉计,但比前一晚较幸福的是,才躺没五分钟门就开了。她赶不走他,只好让他进来,但绝不能睡同床,所以认真说来,范家伦还是歹命的,他只是从门外的走廊变成睡在房间里床与柜子间的小走道而已,同样拥挤难睡。

    唯一的好消息是有钱好办事,前丈人的债务已清,还特别打了电话向他这个前女婿致谢,也一再强调,他会依照他的指示,对女儿隐瞒这件事,并希望他能尽快让女儿脱离蜡烛两头烧的日子。

    “请您放心,一切我都有安排。”这是他对前丈人的承诺。

    而骆子凡的温柔攻势也在持续进行,每天一束不同的花,但总有一束更大的花来压垮那一束就是了。白静莹舍不得那些花早谢,也不想整个办公桌被花海包围,何况公司里已流言满天飞,传出她除了再次掳获范家伦的心外,还有一名开白色宾士的小开也倾心于她,离婚后的她反而行情高涨。

    不想让自己成为八卦里的女主角,她请骆子凡停止送花。

    本以为范家伦也因此不会再送了,没想到花店却一天送来一朵百合,说是范家伦交代的。

    “我怕你不习惯,一下子连一朵花都没了。”

    范家伦看着前来问他的白静莹,给了这个甜到不行的答案,也看到她眸中的惊讶与开心,他相信自己跟骆子凡的战争,他是先打赢一场了!

    不过不管艳阳天还是下雨天,骆子凡仍继续他的温馨接送情,更贼的是,他竟然备妥爱心便当,让已经被范家伦喂得饱饱的白静莹都不忍心拒绝,把那个爱心便当放在冰箱后,第二天拿到公司当中餐吃。

    这看在范家伦的眼里,实在很不舒服。

    于是这天一到下午五点,白静莹以为他又会载她到什么餐厅吃饭,没想到这个从来没有进过超级市场的男人,竟然拿了个推车,几乎搬了满满一车的生鲜食材,结了帐就载往他家去。

    “你不会是要自己煮吧?”

    厨房里,白静莹看着他卷起袖子,开始将那些菜丢到水槽里清洗后,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你会不会哭太快了,先看我煮的能不能吃再哭吧!”他以开玩笑的口吻逗她,只因为不舍得她哭。

    然而再来也不必他刻意逗她,白静莹就已经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包心菜整颗像在玩球似的,在水龙头下转个几圈就丢到砧板上,滑来滑去的让他边切边诅咒;洗芹菜时,只留下叶子,把可以吃的部分反而丢进垃圾桶;一大堆软趴趴的三层生猪肉,他怎么切也切不断,干脆整条丢进锅里,说是“煎猪肉排”;活跳跳的螃蟹却先剪了绳,他还得拿着刀子与其中一只螃蟹的大螯打上几架,在汗流浃背的将它丢进沸水时,还得弯腰寻找另一只脱逃的母蟹……

    她应该要帮忙的,可是她真的笑得全身无力,肚子痛,眼泪也拚命掉。

    总之,在像打了一场仗后,已经是两个钟头以后的事。

    桌上一盘盘有很黑的、有的很黄,甚至还有说不出来颜色的菜肴,唯一比较可以入眼的就是那对同时落难的公蟹、母蟹,而那还是她将它们从快要煮干的沸水里抢救出来的。

    他跟她可能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人一人抓一只,其他那些过软、过焦、看不出什么鬼模样的菜色则没人想动。

    但吃螃蟹总有人在旁服务的范家伦,对吃整只螃蟹是完全没辙,根本不知从何下手,但整只拿起来啃又很怪……

    白静莹看到他拿起想咬又放下,“噗哧、噗哧”的直笑,完全没办法开始吃。

    “可恶!我饿死了!结果竟然只能吃它的壳,这什么鬼东西啊!”

    范家伦饿到头发昏,发火的用力把整只螃蟹往桌上丢,没想到太大力,弹到另一盘鬼东西上,喷溅上来的青黄色菜糊还大点、大点的喷到他的衣服,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已经受不了的笑趴在桌上,双手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但是──真好,深邃黑眸也浮现浓浓笑意,这间屋子里,从来都没有给过他这么舒服、温馨的感觉,原来,这个空间的冷清是因为少了她、少了她的笑声。

    那他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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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午后,阳光灿烂,在台北东区一家转角咖啡屋里,麦晓莉看着笑咪咪谈论天之骄子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惨况的好友。

    “我确定,范家伦是被雷打到,不然就是吃错药了。”这是她下的总结。

    “我也是这么想,”白静莹一手轻轻的搅拌咖啡糖浆,喝了一口冰咖啡后露齿一笑,“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他比较像人,不再那高高在上。”

    瞧好友的脸上容光焕发,充满幸福光彩,而且在这一、两个钟头里谈的全是范家伦,她就知道那太斯文的骆子凡终究还是没有攻陷她的心房。

    “静莹,你要小心点,爱情只会让人沉沦,变得脆弱,你的心已经碎过一次了,还没收集好呢,别又摔得更碎了。”她好心提醒。

    “可是,他真的变很多,”她忍不住替他说起话来,“而且,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要天天睡在楼梯口,我也不忍心──”

    “笨,这就是苦肉计嘛!”麦晓莉拍了额头一记,斜眼看她,“你让他进屋去了,对不对?”

    她尴尬点头,“可是并没有同床共枕,真的!只是……”

    只是让他进屋来,他这么高大壮硕,一进来,这个小空间的氧气几乎全被他吸走了,她总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何况,晚上还会舍不得睡,盯着他那张俊颜……

    “只是你一直看着他吧?!觉得很不真实,好像身在梦中对不对?”瞧她一张粉脸涨得红通通的,麦晓莉受不了的摇摇头,“难怪你的熊猫眼都出来了。”

    果然是超级好朋友,她轻叹一声,“那我该怎么办?”

    “反正还不是住在一起了,那何必还浪费钱租那个不营养的小套房,就协议搬回去吧!一人一间房,但把工作辞了,这叫交换条件,刚好可以测试他是不是真的变了。”

    麦晓莉也知道她在乎什么,但这也是范家伦那个怪咖的错,夫妻谈离婚会谈到孩子跟财产,他却只在乎她能不能留在公司继续当他的秘书。

    方法是不错,“可是,测试他的心固然很重要,但这份工作给我的薪水更重要,你不要忘记我每个月都得付债款。”也因为按时付款,那家融资公司的人才没有找她父亲的麻烦,她也能安心的工作。

    “白静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冷静归冷静,但脑筋却很死耶!”麦晓莉有种被她打败的感觉,若不是知道好友太死心眼,就她讨厌范家伦的程度,她绝对不会这么鸡婆。“如果测试出来,他真的被雷劈了、转性了,爱上你这个人,而非你的工作能力,你难道不嫁他吗?嫁了他,你还怕没钱还债?!”

    “可是──”

    “夫妻是生命共同体,是上辈子相互欠债,什么叫同甘共苦,就是这样。”

    白静莹忍俊不住的笑出来,“真难相信这些话是从你这个男人婆的嘴里出来的。”

    她也笑了,“总之,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他帮你还债,你当他一辈子的老婆,身体随便他使用,肯定相抵了。”

    “没正经!”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相爱的两人若组成家庭,肯定能圆满了吧?此时,她手机响起,一看到来电显示的电话,她连忙接起,“何经理,有Case?由我去吗?好,谢谢。”

    麦晓莉看着她挂断手机,“又有新客户了?”

    她笑笑的直点头,“不过还不是客户,要过去谈谈,只是最近一直很顺利,有的客人甚至在电话里交谈后,就确定投保了。”

    “那何经理是谁?”

    “是总行的经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我是由子凡在带的,但前阵子上面的人重新编组,我成为他的组员之一,何经理的客源好多,他给我名单,我就去跑,套句其他保险业务的话,她们说我最近的业绩还真的是抢抢滚……”

    “那骆子凡一定很失望了,没有近水楼台的机会。”

    “他其实也很忙的,常常我们有时谈话到一半,就有客户找他,而且,他最近都在忙财团或公司的团保……”

    麦晓莉看着侃侃而谈的好友,显然情场得意、工作也满分,但旁观者清,她怎么觉得有个地方怪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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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子凡的确忙得不可开交,而且,就算他夜以继日的努力工作,希望可以腾出时间去见见白静莹,但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永远有下一个工作等着他,而且都是比较棘手的Case,总是得密集的与被投保单位的主管开会,打好的投保内容不是被打回票就是一修再修,连向来好脾气的他,有数次都被磨出怒火来。

    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业务进行不顺利,而在他挪不出时间陪白静莹,她不要礼物、不要花,现在他连陪她的机会都没了,范家伦也许已经趁机重新赢回她的心了,叫他怎么不急。

    好不容易打完投保书,他爬爬刘海,看了手表一眼,下午三点,她应该在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拨打她的手机。“是我,最近好吗?”

    “呃──很好,不过我现在在忙,所以……”

    “好吧,那再见。”

    “再见。”白静莹可以听出他话里的失望,但是──

    她把手机放回皮包,一脸歉然的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范家伦,他看来心情也不太好,因为她刚刚才丢出一个交换条件,就是她可以搬回去跟他同住,但强调她是要向他租一间房,所以也要付房租,且她想辞掉工作,专心在保险业务上。

    范家伦对她想划清界线的做法感到不高兴,但是他死缠烂打的去她门前打地铺,然后进入她的套房,再逼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愿意搬回他们曾经住在一起的豪宅,所以若是提出婚前协议,说她不得离职来抗辩不是太恶劣了?那就得换套说词,“我以为你会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并不是舍不得她的工作能力,只是近水楼台,若是辞了工作,他可以看见她的时间就变少了,怎么可以让她走,要辞职也得等她再成为他老婆吧!

    “我是,可是我最近接了好几笔业务,愈做愈顺手,所以──”

    那是他的功劳好不好!“在给你答案之前,我想知道除了你想专心在保险业务外,有没有其他原因?我是指比如说我这个人?”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你?”她不懂。

    “我是说,若搬回家同住,你晚上跟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白天又在公司,可以说从早到晚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你是因为无法忍受这一点,所以要离职的吗?”

    她明白了,想也没想的就答,“你最近不都是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吗?所以哪有什么我无法忍受的问题,而是──”她倏地住了口,她真笨,她这一说不是证明了她离职的原因中也包括他。

    他浓眉一蹙,“是什么?”

    她咬着下唇,怎么说?说她怕日久生情,自己会“更”爱他?其实她早已丢失她的心了,再这么日夜相处,她肯定会陷得更深。

    “是……”她搜寻着其他的答案,却找不到。

    他拧眉接近她,却看到她脸上突然飞上两抹嫣红,顿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邪魅一笑,“你是怕又被我这张俊脸给吸引了而再次动了心?但这是正常反应呀!”自吹自擂的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因为从小到大,他的确就是万人迷。

    真是让人受不了的自大狂耶!她又好气又好笑,存心想挫挫他的锐气,她故意说起反话,“并不是,而是我希望可以保留一些自己的空间跟时间,独自一人,不受打扰,但依我们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不可能的。”

    他会错意了?那张俊脸上的光彩顿时去了一半。原来,她怕他会一直黏她,所以才要离职?

    但她不觉得能被他黏也是一种很难得的幸福吗?他范家伦何曾黏过女人了,唉!“那这样吧,先暂时别辞职,但换个工作环境和内容,而你搬过来后,我会在房子里画条红线,在没有你的允许下,绝不踏入你的活动范围。”

    “什么?”她有些听不懂。

    “就是房子里画条红线分左右,一半属于你,我不可以过去,这样行吗?”

    “这不是太奇怪了?!”她一半震撼于他这不曾属于范家伦的“妥协”,一半感动于他竟然开始懂得“尊重”她了。

    “总之,我不可能让你辞了这里的工作专职在保险上,尤其上回不是有个案子谈到天亮,我觉得太不安全,也太伤身体了。”

    “可是──”

    “我不管!”范家伦的霸道又出来了,“何况──”他突然又笑,“我刚接到一通电话,我们待会儿一起去看一间房子,你之后将会在那里工作,而且,我保证你一定很乐意去做的!”

    房子?乐意?她真的被搞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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