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没有。”卓蕴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只甜虾蘸着酱, “你俩聊, 别管我, 我今天不想说话。”
彭凯文就真的去找苏漫琴聊天了:“你那只小狗今天怎么没来?”
“什么小狗?他没名字吗?”苏漫琴瞪他,“他有个大作业要做,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不学无术的。”
彭凯文嘎嘎笑,一点没介意:“你好意思说我,你俩和我有什么差别?说的好像你俩会做作业似的。”
卓蕴撩眼:“你说她就说,带上我干吗?”
苏漫琴笑死了:“他也没说错呀,你还不如我呢,我好歹还做一点作业,你都抄我的。”
卓蕴:“……”
彭凯文笑得更厉害了,卓蕴拿了一颗毛豆就向他丢去。
吃完饭,三人去ktv,这晚的局是彭凯文组的,有几个他在学校认识的朋友,卓蕴和苏漫琴还是第一次见。
通常来说,彭凯文认识的朋友都是富二代,有人会带恋人,有人单身前来,大家虽然玩得疯,还是比较有分寸,尤其是对一起聚会的女孩子,那些公子哥儿顾忌面子,行为不会太过放肆。
可是这天晚上出了意外,有个陌生的男富二代看上了卓蕴,喝多了以后非要坐在她旁边,卓蕴换了个位子躲他,他又死皮赖脸地跟了过去。
到后来,这人行为越发大胆,先是抓着卓蕴的一撮头发去闻,说“宝贝,你头发好香啊”,又问她“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最后就发展为想去摸她腿了。
在酒吧、迪吧混迹两年,卓蕴也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骚扰,一般都是彭凯文帮她解围,实在摆脱不掉,她就嘻嘻哈哈开两句玩笑,和苏漫琴提前离场。
总的来说,她知道出来玩不能太计较,人喝多了就容易干出离谱的事,所以以前哪怕被骚扰,她也都是一笑了之,躲开就是。
可这次她一丁点都不想再忍耐,直接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又干脆地泼上了一杯酒,指着对方一通大骂:“朝我发酒疯?你他妈哪根葱哪根蒜!叫你滚远点不听居然敢上手了!精虫上脑你就去喝点敌敌畏,那是杀虫的!”
彭凯文惊呆了,被打的男人愣了几秒后冲上去就要打卓蕴,包厢里顿时乱做一团,劝架声、起哄声、尖叫声响成一片,还有醉鬼砸了酒瓶子,举过头顶大声喊:“吾乃天道化身!何方妖孽作乱!”
混乱中,苏漫琴抓起自己和卓蕴的包,拖着她就往外跑,彭凯文拦腰抱住那个咆哮的男人,大叫:“你俩快走!快走!这里有我顶着!”
那一瞬间卓蕴有点感动,可是下一秒,瘦弱的彭凯文就被掀飞了,卓蕴捂了捂眼睛,已经被苏漫琴拉出了包厢。
两人在楼下打车,苏漫琴看着卓蕴顶着一双熊猫眼倚在路灯杆子上,问:“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爆啊?”
卓蕴气道:“他摸我腿!”
“以前也不是没人摸你腿,你不愿意,走就完了。”苏漫琴说,“那些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喝酒还好,喝多了个个都很疯。有一说一,我喝多了有时候也会去摸男人,你又不是第一次出来玩,搞成这样让kevin很难做的。”
卓蕴生气了:“哦,还是我不对了?是不是要我进去给人道个歉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行了,你也别气了。”苏漫琴去抓卓蕴的手,“大不了以后不和他们出来了,我们自己找地方玩。”
卓蕴看着她:“漫,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苏漫琴没说话。
卓蕴笑了一下,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着脚踩在地上,又摸摸自己的胳膊:“冷起来了。”
苏漫琴乐得岔开话题:“嗯,马上要降温了。”
回a大的路上,卓蕴歪着头,把脑袋搁在苏漫琴的肩膀上,苏漫琴摸摸她的头发,问:“宝,你到底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卓蕴轻声说,“反正心情不好。”
苏漫琴猜测:“是因为在丁虹那儿穿帮的事吗?”
“不知道。”卓蕴闭上眼睛,“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
赵醒归说晚上给母亲答复,说到做到,吃完饭就告诉范玉华,他同意重新请一位家教。
范玉华很欣慰,不想再麻烦丁虹介绍新人,就在之前面试过的六人中挑选。范玉华建议选择葛浩宇,赵醒归没意见,范玉华就给葛浩宇打了个电话,邀请他九月二十二号,也就是下周一来紫柳郡试讲。
周一晚上,葛浩宇来之前,潘姨高高兴兴地端出一碟绿豆糕,想要往三楼送,赵醒归叫住她:“潘姨,我在会议室上课,不需要点心。”
“不需要点心?”潘姨很意外,“怎么又不需要啦?”
范玉华也很意外:“你在会议室上课?不去你房间吗?”
赵醒归说:“不去。”
范玉华和潘姨对视一眼,潘姨悻悻地把点心端回了厨房,范玉华点头道:“在一楼也好,会议室桌子大,我就在客厅,你有事也叫得着我。”
葛浩宇来的时候打扮得特别正经,头发梳得整齐,眼镜片擦得干净,穿着白衬衫灰西裤黑皮鞋,很有点老师的架势。
范玉华不想再重蹈覆辙,提前和他聊了聊,把赵醒归的身体情况都说给葛浩宇听,讲完了才陪他进了一楼的会议室。
葛浩宇虽然听范玉华讲了半天,真的见到轮椅上的赵醒归后,还是微微张开了嘴,变得拘谨许多,赵醒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叫了一声:“葛老师。”
范玉华离开后,葛浩宇在赵醒归身边坐下,看着少年把书本笔袋从书包里掏出来,问:“小赵,咱们怎么上课?我以前带过几个初中和高一的学生,经验很丰富,比较擅长数理化,我要不先给你讲讲数学?”
赵醒归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用,我想先做作业。”
葛浩宇没懂:“你做作业……那我呢?”
赵醒归冷冷地说:“你就在这儿坐着。”
“那怎么行啊?”葛浩宇不认同,“我是来给你上课的,你等我走了再做作业吧,我都准备过了……”
赵醒归耐着性子说:“葛老师,我晚上十点半必须睡觉,睡觉前还要洗漱半小时,等你走了再做作业,我会来不及。”
葛浩宇很吃惊:“十点半?你这么早睡觉的吗?我上高中时都是快十二点才睡的,你这样学习怎么跟得上呀?”
赵醒归:“……”
他深吸了口气:“这样吧,葛老师,我先做作业,做完一门你帮我检查,有不对的你再给我讲,行吗?”
葛浩宇想了想,同意了,说:“那你今天有哪些作业?先告诉我,我帮你安排一下,你做一门的时候,我可以先看看别的科目。”
赵醒归头疼极了:“有哪些作业我自己知道。”
葛浩宇:“你没抄下来吗?”
赵醒归:“都记在脑子里。”
葛浩宇刷地摊开一张纸,拿起笔说:“那你说,我记,我帮你整理一下。”
赵醒归:“……”
其实,葛浩宇的想法并没有问题,普通人做家教,就是想通过自己的付出换取报酬。一万月薪并不低,折合成时薪都比一般家教高,所以葛浩宇不能接受不干活光拿钱,恨不得口若悬河狂讲两小时不停歇,好让赵醒归的家人觉得,这钱没白花,这老师相当认真负责。
无奈对赵醒归来说,这样的陪伴真的很聒噪,对卓蕴解释过的那些话,他不想再对葛浩宇解释一遍。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聊得来的伴读,而不是一个事事都要管着他的真家教。
赵醒归决定不理他了,顾自翻开物理作业做起来,葛浩宇把脑袋凑过去看他计算,有时候赵醒归没在草稿纸上写,直接就填了个选项,葛浩宇会问:“为什么选b?你是猜的吗?”
赵醒归咬咬牙,解释:“这种题型做过很多遍,一看就是选b。”
葛浩宇又问:“为什么一看就是选b?你把想法给我说说?”
赵醒归快要窒息了,转过头语气凉凉地说:“葛老师,如果我有不懂的一定会来问你,我不问你就代表我真的会。”
葛浩宇显然不信,语重心长地说:“小赵,你千万不要不懂装懂,我以前教过一个学生,也说他什么都会,结果一考试就是不及格,后来我一题题给他讲,保证让他每道题都搞得明明白白,立刻就考了七十多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经验很丰富。”
赵醒归:“你先等我把物理作业做完再说,可以吗?”
“行,那你先做。”葛浩宇拿过赵醒归其他的作业本,“我看看别的,哦,要不计个时吧?半小时够吗?”
赵醒归:“……够。”
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作业,葛浩宇不再去打扰他,赵醒归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把物理作业做完了,但他没叫葛浩宇,故意空着最后一道大题在那儿磨时间。
他终于明白卓蕴说的是对的,她说:你明明都会,不觉得身边多一个人很碍眼吗?就像在监视你似的。
真的是……相当碍眼,不知道为什么要听医生的话,弄得自己这么不自在。
半小时到了,赵醒归把物理作业丢给葛浩宇,说:“葛老师你看看,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转着轮椅离开会议室,坐电梯到三楼房间,关上卧室门后,总算感到清静了些。
赵醒归上厕所用了二十分钟,回到会议室时,葛浩宇脸色很不好看,对他说话时都带上了质问的语气:“怎么去了这么久?小赵,你这样的学习态度是不行的,你妈妈会觉得你对我有意见,故意拖延时间。”
赵醒归不想解释,没吭声,葛浩宇说:“这样吧,这二十分钟我们就顺延,不过你一会儿不能再去上厕所了。”
赵醒归:“……”
后面的时间,葛浩宇非要逮着赵醒归讲题,把他做过的数理化作业给理了一遍,告诉他,这道题还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解,那道题,他的计算过程太简略了,很可能会被老师扣分……巴拉巴拉巴拉。
赵醒归神游太虚地“听”着葛浩宇讲另一种解法,直到葛浩宇叫了他几声“小赵”才回过神来。
葛浩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皱着眉问:“小赵,你有没有在听啊?”
赵醒归说:“在听。”
葛浩宇:“那你重复一遍,我刚才讲了什么。”
赵醒归拿起笔,一声不吭,就把另一种解法写了一遍,想了想,又把第三种解法也写出来,最后把草稿纸往葛浩宇面前一推。
葛浩宇:“……”
九点到了,葛浩宇完全没有下课的意思,赵醒归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地下了逐客令,用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想早点休息。
葛浩宇很为难,还有些恨铁不成钢,赵醒归哪里会管他怎么想,自己收拾起书包,转着轮椅就先行离开了。
课后,范玉华送葛浩宇到门口,问他:“小葛,课上得顺利吗?”
葛浩宇挠挠脑袋,说:“范阿姨,我觉得小赵可能对我有点意见,不过您放心,我有信心好好教他,回去后我会做一份上课记录发给您,明天的课我也会重新做个计划,自己找点题给小赵做,总之,请您相信我!”
范玉华被他打鸡血的样子给唬住了,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那今天就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葛浩宇离开后,范玉华去问赵醒归的感受,赵醒归犹豫了一下,问:“妈,可以不请家教吗?”
范玉华反问:“怎么了?小葛讲得不好么?”
“不是。”赵醒归低下头,“我真的……不需要人陪。”
范玉华坐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小归,小葛今天第一天来,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人与人相处是需要磨合的,你们现在算是陌生人,互相还不了解,你再让他试两天,实在不合适我们再讨论换人,说不定过两天,你就能和他聊得来了。”
赵醒归没再说什么,知道自己也有问题,从头到尾他都用一张冷脸在对人,葛浩宇也没生气,一直都很认真,莫名其妙地将他辞退,赵醒归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于是,每晚的家教课就这么继续了下去,到第四天时,葛浩宇自认与赵醒归熟了许多,课间休息时主动找他聊起了天。
他问赵醒归:“小赵,你是怎么受的伤?”
赵醒归一愣,想起卓蕴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想聊,于是就沉默以对。葛浩宇自然不懂他的心思,又问:“是车祸,还是从哪里摔下来了?”
赵醒归冷冷回答:“我不想说。”
“哦。”葛浩宇点点头,“我爷爷也瘫痪,脑溢血造成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你还比他好点儿,他坐都坐不起来。”
赵醒归:“……”
葛浩宇还在喋喋不休:“不过你家条件好,你也不用太担心,像我这样的就不行了,以后买房结婚都要靠自己,压力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