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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知道了

    唐俊生这几日是真的忙,不仅司里事务繁琐,还要私下里见粤军的人,晚上还要与白兆东通话。

    几日前京方下达了南方讨伐令,以白兆东为“粤桂边防督办”,令其进攻广东。桂方为向政府示好,宣布取消广西独立,并令其副将张荣为广西护军使,设署于梧州。这张副官虽是白都统亲信,但官大不过李济,如今护军使的头衔给了副官而不是给李济,自然是招得李大帅的不满。听说他气得砸了名贵的花瓶,后来更是连夜坐车出了上海,大有甩手不干的样子。

    白兆东在做这个决定前斟酌再叁,本想将这官儿给了李济,以免桂方内部发生分歧。可唐俊生却说,李济此人出身草莽,痞气重,这类人用好了极易得军心,若是让他去策反被粤军改编的桂军残部说不定有奇用。白兆东一向不喜李济地痞行径,如今经女婿淡淡一提,倒觉得十分可行。可惜还没等白兆东安排下来,李济早已得了消息气跑了。

    白兆东十分无奈,为免桂军不战先败,只好瞒着各部悄悄回了上海,先安抚好李大帅。这事就连自己女儿女婿都没说,开战在即,主帅岂能不在。

    白玉去过春满阁几次,书雨也是越来越贴心,哪次不是春风满面回家的。只不过这次不大一样,因为她发现江从芝的牌子每次都不在,一问才知道,这妓子要做人家了,而与她做人家的是自己的丈夫。白玉气得脸色铁青,暗骂唐俊生白眼狼不识好歹,唐俊生仗着他们白家的势,几月时间也终于变成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她竟然从别人那知道家里要多个姨娘的消息。

    何嘉韵拢拢披肩,对赵妈挥挥手说:“天气冷,赵妈别送了。”

    赵妈哎了一声,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还好小姐有何小姐开解,路上怕是要下雨,何小姐且拿着伞吧。”

    何嘉韵笑笑说:“谢谢赵妈了。”如今安妮卡已经回了英国,若是她还不来开解白玉,白玉这些糟心窝子的事儿还能与谁说呢?听着身后的关门声她淡淡叹口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细长的女士香烟点上。你说这白玉,唐文山那摔了个大跟头,如今还被唐俊生折腾了个够呛,这唐家的儿郎哟,啧啧…她摇摇头瘪瘪嘴。

    何嘉韵的思绪并没有漂浮多久,只听身后急急的开门声,她惊了一下,转头一看竟又是赵妈。赵妈显然也没想到她还没走,怔忡片刻福了福身,绕过她急急走了出去。

    何嘉韵眨眨眼,心里了然,赵妈这幅样子,定是白玉叫她去做什么事。这个关头,还有什么事那么急呢,她脑海里想浮现出一个窈窕的明媚身影。何嘉韵狠吸了一口烟,那烟灰明明灭灭,被她手指一弹,尽数掉在了地上。

    江从芝本不知道白玉知晓了她与唐俊生的事,却是明姐儿颠颠儿跑来和她说的。春满阁正是夜里快活的时候,堂子里坐着满满的看客,台上的还未成为正式倌人的两个姐儿唱得正欢。香明拿着江从芝的披风,一手挽上她的手:“你要是再早些时候回来,便能看见白玉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江从芝转头看她,却见女子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只听她又说:“是听说了你俩要做人家啦…”

    江从芝愣了愣,随后撅着嘴白她一眼道:“你高兴作甚?她如今知道了,要是把这事搅了不就黄了?”

    香明上下打量着她的模样,这妮子看着也不像太着急的样子,两眼滴溜溜一转:“这都不慌?那唐小子给你吃了什么定心丸?”

    江从芝嗔她一眼笑说她人精,然后悄悄附耳道:“房子。”

    香明作讶然状,笑着问:“在哪儿的房子?地段如何?房契可给了你了?”

    江从芝抿嘴点头:“地段不算太好,在静安寺附近…不过也无妨。”索性她自己看的商铺也在那一段,以后也省得两边跑。

    “静安寺…?”香明念着这几个字,谈话间两人已到门前,江从芝邀了她一同进去坐着叙话,香明却摆摆手道:“我得收拾下金银细软,不日就准备搬走了。”

    江从芝倚着门挑了挑眉。两个女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江从芝扬眉调笑道:“以后便得叫您一声…明姨?”

    明姐儿被她逗得一笑,两人又打趣一会儿这才回了各自的屋子。

    关上门,江从芝心中并未舒展。白玉她是见过的,那位大小姐眼高于顶,料想也是从小想拥有什么便有什么,如今知晓了这件事也不知会作何行动。她想起小时候祖父常与她说的话:“知己知彼,方可一战。”江从芝叹了口气,近几日的惴惴不安和无力感越发凶狠,纵使是春满阁的红倌儿那又怎样,终究是围着男人转的浮萍罢了。如此再想李知音,心中对她又多增了几分佩服,好歹她再也不用以色侍人,起码衣食无忧。人一想多便犯困,等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江从芝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书雨,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能了解白玉的唯二的人了。

    她到时书雨正在用早饭,一碗白粥,一个馒头,旁边放着一小盘杂菜和熏鸡肉。书雨对她的到访并不惊讶,淡淡叫了一声芝姐儿,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些。

    江从芝瞅着有点寒酸的早饭摇摇头,突然有点好奇书雨一个大男人是怎么靠这些清粥小菜吃得如此壮实的。

    “我还以为你昨晚就会过来。”书雨不紧不慢地喝着粥说。

    “太困了就睡了..”江从芝解释道。

    书雨本身不是话多的人,哦了一声又继续吃自己的饭,两人一时都无话,屋子里只能听见书雨细细咀嚼的声音。

    “白玉这个人...如何?”江从芝不知从哪开始问,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书雨停下碗筷,表情里带着一分不解,尝试着回答说:“还行?”

    江从芝无言以对,觉得问了这个人也白搭,并且还深深怀疑用来贿赂他的二十圆完全算是打了水漂。这种木头人...白玉会喜欢?于是她叹口气问:“白玉对你有几分情意?”

    书雨轻嘲一声,“情意?”他嘴角微抬,“床上有九分,下了床有没有一分还难说。”

    九分和一分...那加起来打个对折也是有五分的。江从芝安慰自己,并不是毫无可能。

    书雨又说:“如今她知道了芝姐儿与唐少爷要做人家的事,按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终。”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啊,江从芝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她的什么性子?”

    书雨眼睛看向一边,似是回想了一下:“霸道的性子。”书雨并不是白净小生那一卦的,反而肤色偏黑,孔武有力。他面色不显,但江从芝偏看出了一些羞赧之色。江从芝心里微微有点发凉,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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