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轮皎月缓缓沉入西方,靠树而眠的天小邪猛然睁开星眸,见南宫颖蜷曲在树旁睡得正沉,他轻手轻脚起身,颀长身影融入蒙着薄雾的树林里。
薄唇发出类似夜枭的鸣叫,一抹圆胖黑影旋即跳下树来。
“三爷。”
地面传来微微震动,天小邪不禁对他过人的体重小小吃了一惊。
“梁伯,你可有收到我的讯息?”不同于平时天真烂漫的娃娃脸,如子夜般漆黑的星眸在暗夜里泛着冷光。
“有!小的已派人手前往国境之北,一有药王符消息就回报给您。”
“嗯。”天小邪颔首,沉吟片刻。“梁伯,你对黑龙帮了解多少?”
听见这名字就想皱眉,梁大富扯下面巾,对黑龙帮充满蔑视。
“黑龙帮呀!虽然人家都说北百鬼南黑龙,但可别把百鬼堡和他们混为一谈,我们百鬼堡做事光明磊落,每个人都是条铁铮铮的汉子!而黑龙帮则是牛鬼蛇神聚集之地,什么样的恶徒奸人都有,全是为非作歹的家伙。”
“哦?这么说来是名副其实的土匪窝啰?”
“正是。”梁大富用力点点头,毫不掩饰鄙夷的神情。
“那么白羽呢?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白羽……”梁大富眯细眼睛想了想,“这人是这帮恶人的头子,这世上只有他想要跟不想要两种东西,至于道德伦理全看不在他眼内,说他是恶人还是抬举他了,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怪物!”
怪物……
“他武功高吗?”
“能压住那群盗匪,功夫当然高。”
“是吗?跟我比起来不知谁高谁低?”
“这就难比了。”梁大富摸摸鼻子,一脸涎笑。“百鬼堡里上上下下除了堡主及二爷外,谁也没亲眼见您使过功夫,不如您先露个两手来瞧瞧?”
天小邪真实的身分为百鬼堡的三堡主天邪鬼,平时行踪飘忽不定,作风低调神秘,一直是堡内下人们最好奇的一位主子,若能亲眼瞧见三爷露两手真功夫,梁大富可说这辈子没啥遗憾了。
漂亮凤眸淡淡瞟去,他会猜不出粱大富在动什么脑筋吗?
“梁伯,白羽也想得到药王符。”他平静开口,挑明地道。
“啊?真的吗?”梁大富非常惊愕。
“值得这么惊讶吗?天下人谁不想得到药王符?”天小邪冷冷睇他一眼,不答反问。
“话是没错,可是——”万一和对方结下梁子……
“梁伯,帮我把消息传给大哥、二哥,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遵命!”
“还有,帮我留意黑龙帮的动作,除非必要你们不要插手。”天小邪淡淡提醒。
“不能插手?小的奉大堡主之命全力支援三爷,这样小的如何对大堡主交代?”梁大富面露难色。
“我有我的做法,你们贸然出手很可能会坏了大计。”
“是,小的明白。”梁大富顿了顿,眼角余光偷偷觑向天小邪。“三爷,您已经想好如何拿到药王符吗?”
“我从不做没把握之事,既然答应自会把东西蓉来。”天小邪俊颜微沉,语气明显不甘愿。
若非那日大哥、二哥联手使诈,如今他又何必……
“三爷打算——”
“强逼南宫颖不会有结果,想要取得药王符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取得南宫颖的信任了……”天小邪垂下眸光,冰冷声线里隐藏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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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前一秒弟弟南宫璇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喊着姊姊,下一秒已经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小小的手心布满冷汗,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南宫璇努力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目光空茫没有焦距,他苍白的嘴唇蠕动着,纵使发不出声音,也能从唇形读出他在喊着姊姊、姊姊……
是的,他是她唯一的弟弟,自从爹娘相继过世后,他们姊弟俩被姑母收养,姊弟俩的感情好到不能再好了,眼看一场群医束手无策的怪病就要夺走他的性命,年仅九岁的她毅然决然决定上山拜师学医。
等她学成下山,满怀信心要回家医治弟弟时,就在她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南宫璇房里却传出心碎肠断的哭喊……
“小璇……”
南宫颖从睡梦中惊醒,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好久了,她好久不曾作这个梦。为了救弟弟,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曾被百种药性腐蚀,好不容易熬过艰刻考验学成下山,却迟了一步……
懊悔和自责彻底击垮她,就算姑母待她极好,但失去小璇后,那个地方变成她最痛苦的回忆,再也不是她的家了,从今以后只剩下她孤独一个人。
“颖姑娘,你还好吗?”天小邪揉揉眼,睡眼惺忪地从树下坐起身。幸好他已从树林外回来,若南宫颖早一刻钟惊醒,就会发现他不在。
“我没事,只是作了个恶梦。”迎上那双和小璇相仿的眼睛,熟悉的伤痛又起,南宫颖别过头抹去泪痕。
“真的没事?”
“嗯,你睡吧!我没事。”南宫颖背过身,不愿流露脆弱。
若是小璇还在人世,想必也跟天小邪一样是名相貌堂堂的男子汉吧?可惜她无缘看见了。
静静看着她的纤细背影,一抹幽光从天小邪眼底闪过。
认识南宫颖越久,对她越有兴趣。她非但不像外传医手佛心的老药王,她还很胆小、脾气暴躁、小心眼、爱碎碎念,偏偏在种种倔强的表象下,她还有颗柔软孤独的心……
害他好想一层层剥开她的外壳,看看药王的真面目。
“你梦见那位故人?”不知怎么回事,见到她掉泪就想起她曾提起的那位故人,心里微闷。
“咦?”他准确无误的猜测换来南宫颖惊讶的一瞥。
“你曾说我长得很像他,他……跟颖姑娘是什么关系?”天小邪试探地问道。
是亲人?是情人?还是曾许下婚约的未婚夫?不管是什么关系,从她那日哀伤的眼神判断,一定关系匪浅。
该不会真是未婚夫妻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莫名的,他心里的闷似乎又更扩大了些。
“他?”南宫颖垂下美眸,粉唇扬起极浅的笑弧。“他是我的亲弟弟。”
“弟弟?!”
“嗯。”没有多作解释,南宫颖把伤心往事藏得极深。
这些年她好累了,和毒皇司徒君烨的意气之争也不再觉得有趣,与其成天和那些想得到药王符的人斗法周旋,倒不如找个地方隐居,传说中国境之北的苍紫山就是最好的选择,到了那里就可以和她最爱的奇珍异草为伍,不必再面对这些烦人的琐事。
不过,也得真有苍紫山才行,唉~~
“在下没听说过颖姑娘有弟弟……”天小邪喃喃自语。
该死的梁大富,还说什么把药王的身世调查清清楚楚,原来药王还有个弟弟。
不愿再绕着这个话题,南宫颖问:“小邪,我们离下座城还有多远?”
“距殇城还有三天多的路程吧!毕竟得先绕过这座山头,比走官道慢上许多。”
“嗯。”她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了,等进了城,她必定要先打听有关苍紫山的事才行。
“颖姑娘。”
“嗯?”南宫颖闻声抬眸,眸光里坦荡荡的信任让天小邪黑眸微眯,原本想试探的话全然说不出口。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卑劣,讨厌自己的别有居心。
“没事,你也早点睡吧!”干言万语梗在喉间,他深深看了南宫颖一眼,而后翻身假寐。
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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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们追个人也给我追丢,还被吊在树上,简直丢沮龙帮的脸,自己说吧!要如何处置你们?”
瓮城最奢华的客栈上房里,一名喝着香茗的白袍男子坐在屏风后,语气平淡地质问跪在眼前的萧龙和鲁齐。
“回大当家的话,我、我们……”面对相貌清秀阴柔的白羽,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萧龙、鲁齐,你们追拿南宫颖多久时间了?”见他们吞吞吐吐,白羽慢条斯理地问。
“将近半年了。”萧龙低头,声如蚊蚋。
“半年……多长的一段日子啊!”白羽薄唇扬起一抹笑,笑意未达眼底。“这半年来你们这两个蠢蛋有几次机会抓到南宫颖又让她逃脱了?”
“大当家,那妖女好狡猾,我们——哎哟……”鲁齐话未说完,白羽身旁的黑衣侍卫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脸,嘴角当场喷出血。
“只管回答大当家的话,谁准你说借口了?”黑衣侍卫怒喝。
“属下冒犯了。”抹去嘴边血渍,鲁齐唯唯诺诺地认罪。
看见眼前这一幕,白羽眼皮也未抬一下,只是轻轻将茶杯搁在桌上。
“我们黑龙帮势力遍布整个南方,人人闻风丧胆,却被你们这些蠢蛋丢尽颜面,你们说,该当何罪?”
“大当家,我们是一时大意中了妖女埋伏,才会……”
“没抓到南宫颖倒无妨,可有查出药王符的下落?”白羽淡淡截断萧龙的话。
萧龙鲁齐互看一眼,战战兢兢地摇头。
一丝不耐掠过白羽的脸庞,俊逸五官顿时变得狰狞恐怖。“一问三不知,嗯?”
“大当家,小的愚笨,办事不力,还请大当家恕罪,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将功折罪。”两名大汉吓得连忙磕头求饶。
白羽狭长的眼眸冷光乍现,声调同样阴冷冷的。
“你们被吊在树上,总有眼睛看见南宫颖往哪个方向走吧?”
“……”
“我问南宫颖往哪个方向走!”见两人不说话,白羽按捺不住地发火了。
“回大当家的话,小的……小的不敢确定。”
当时刚吞下蛊虫,只觉恶心反胃头晕眼花,压根没力气注意南宫颖离去的方向。
“该死的东西!”忍无可忍,白羽袖袍一挥,强大的内劲将两名大汉击飞出去,他拍桌站起,杀气迸现。“啥都不知道,留你们两条狗命何用!”
“大当家饶命!大当家饶命哪!”咬紧牙,两人卑微地爬回白羽跟前,拚命磕头求饶。
“我已经给过你们太多机会,是你们不懂把握。”白羽徐徐抬起右爪,面无表情地道。
“大当家,南宫颖并非一个人,这次若非有人帮助她逃不掉的!”眼看小命不保,萧龙急忙道。
“有人帮助?”白羽手下动作顿住。“谁敢帮她?”
“是呀!南宫妖女身边多了一名小子,那小子古古怪怪,直觉不是简单人物。”鲁齐跟着接口。
“哦?听你们的说法,那小子很厉害?”白羽冷笑挑眉。
“厉不厉害小的不清楚,不过他出现的时机很奇怪,说不定也是为了药王符而来。”
“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该不会为了活命随便找理由搪塞?”冷冽眼眸瞟了过去,白羽冷冷地道。
“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大当家,还请大当家明察。”鲁齐狂磕头。
“哼!”白羽悻悻然放下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啊!小的想起来了,南宫颖曾在客栈问路,她似乎想往北方走!”萧龙猛然想起那日对店家的盘问。
“蠢东西,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到现在才告诉我!”白羽怒斥。
“对不起,是小的无能。”
“本爷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找到南宫颖并将消息回报给我,要不然——”白羽神情狠戾。“别怪本爷手下无情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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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入夜后的树林显得鬼影幢幢,风吹过,沙沙枝哑声让人毛骨悚然,不远处狼嗥此起彼落更添诡谲。
“听方才遇见的老夫妇说这一带有许多狼出没,看来是真的了。”听见狼嗥声,天小邪不由自主偎向南宫颖,紧抓着她的衣袖,脸色微微泛白。
“不怕,狼有什么好怕的!”狼的叫声仿佛近在耳边,南宫颖硬着头皮安慰他。
“一只狼的确没啥恐怖,若是一群扑上来就——”不远处猛然又响起狼嗥,天小邪肩头一缩,漂亮的眼瞳含泪。
呜呜呜~~好可怕!
“……”看他害怕的模样,南宫颖顿时哑口无言,到底谁是谁的保镳呀?依这情景看来,说她保护天小邪还差不多!
见他紧张兮兮地抓着自己的袖袍,就好像从前小璇跟在她后头抓着她衣摆的模样,南宫颖心头微软,有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在胸口发酵。
这种感觉,好似当年和小璇相依为命的感觉。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般和人生死与共的感觉了。
这几天来她动不动就把小璇和小邪想在一块儿,对天小邪她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简直真把他当作亲人看待了,可是说亲人又不太恰当,似乎还多了些其他的……
南宫颖回过神,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拿着火把继续往前走。
“颖姑娘!”
“嘘,别啰唆!我们得尽快赶路,离开这里就没有这么多狼了。”
“可是我们的方向好像走错了。”天小邪小声地道。“在下总觉得越走越靠近狼窝。”
“是这样吗?”南宫颖拧起秀眉,不愿承认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不会错吧?老夫妇不是说沿着山路走就会进城吗?”
可是刚才有条双叉路,你选错方向啦!
心里有话好想说,但天小邪忍住没说出口,乖乖扮演傻气跟班的角色。若真顺着这条山路走到底,很可能会走到天涯海角去了!
“小邪,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忽地,南宫颖反抓住天小邪的手,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
山路越走越崎岖狭窄,南宫颖也开始怀疑自己走错方向了,但又是哪里出问题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方好像有双碧绿色的眼睛正瞪住他们瞧……
垂眸瞥了眼握住自己的冰凉小手,天小邪慢吞吞地问:“看见什么?”
她掌心软绵绵的,即使有粗浅伤疤仍无损美好的触感,让他顿时心跳加速。
“树丛里有双绿色眼睛瞪着咱们,难道你没看见吗?”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南宫颖越说心里越害怕,停下脚步,索性不走了。
“在下没看见。”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绝伦的侧颜,其他的啥都没看见。
没想到只是这么轻轻一碰触,就在他平静的心湖掀起这么大的波涛。
南宫颖全身寒毛竖立,处于备战状态,她的勇敢全是强撑出来的,其实她比谁都怕黑,更甭提面对一群恶狼了。
“……小邪,我想我们还是回头好了,这条路应该不会通到城里。”南宫颖吞吞口水,决定承认错误,正想回头,突然有抹灰影朝他们扑来,吓得她连火把也扔了,直接回头抱住天小邪劲瘦的腰身。
“啊!真的有东西啦!”
就在她转头的刹那,天小邪手中巨剑倏然出鞘,只见寒芒一闪,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只见天空无声落下点点血珠,朝他们扑来的恶狼眨眼间已然毙命,天小邪凤眸里冷光闪过,抬手抹去颊上的血渍。
这是遇见危险时不经过思考的直觉反应,威震北方百鬼堡堂堂三堡主的真正身手。
“颖姑娘,不怕!恶狼死了,没事了。”掩去杀气,又恢复天真无邪的天小邪扬起无害的笑容,像哄孝般轻拍她的背心。
咦?!
南宫颖慢慢扬起埋在他胸膛的小脸,不敢确定地瞥了眼地上的狼尸,表情惊愕。
“你什么时候……”
“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眨眨眼,天小邪表情好无辜,仿佛凶手另有其人。
“小邪,你不是也怕吗?什么时候——”她怎么没发现他何时动手?无声无息,连狼临死前的哀号都不曾听见,好像那只狼原本就躺在地上当尸体似的。
“在下很怕呀!”天小邪点头,一脸的无辜。
“既然你怕,怎能——”怎能在瞬间杀掉一只狼?
“因为它想攻击颖姑娘嘛!在下一见恶狼要攻击颖姑娘突然什么都忘了,直觉拔剑出鞘有如神助!”天小邪话说得好认真。
有如神助?!
南宫颖粉唇微启,总觉得他的回答有些怪,难以信服。
天小邪、天小邪……打从那日在溪边他硬要缠着她开始,她从没认真探询过他的来历,他扬在唇边的笑容永远如此灿烂无邪,无论说什么她都信了。
“小邪——”喉间干涩涩的,南宫颖眨也不眨地望入他漂亮深邃的凤眸,好想看进他内心深处。“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身手太好,好到让她——
有些害怕。
“在下?!”睁圆清亮大眼,天小邪指着自己鼻尖。“在下就是天小邪呀!”
“可是方才的你和平常胆小怯懦的你相差太多了,我……”
“那是因为颖姑娘有危险啊!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谁敢欺负颖姑娘,在下都会有同样反应,在下曾答应过会守护颖姑娘的嘛!”搔搔头,天小邪腼觍地笑了。那笑极浅,却让南宫颖心慌意乱。
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害她……
脸好红,染上两朵绯云,更添艳色。
“……”僵硬地放开双手,南宫颖这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居然大胆抱住人家不放。“咳咳,那个……咳咳咳……”清清喉咙掩饰不自在,偏偏融成一团的脑袋想不出任何话,害南宫颖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向来引以为傲的聪颖机伶都到哪儿去了?不过她发现好像真要一碰到危险,天小邪就会一反常态,突然变了一个人,及时的解除危机,让她好——
心动!
“颖姑娘,你还好吧?”见她神色不对,天小邪故作后知后觉的问道。
“本姑娘当然没事!怎会有事?”碰见自己难解的问题,爱逞强嘴硬的性子就会跑出来,南宫颖理理发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头一甩迳自走在前头。
“……”黑瞳微缩,天小邪看着南宫颖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抹复杂神色掠过俊颜。
接近南宫颖,当初就是打着要获取她信任的如意算盘,他知道她会喜欢他,也刻意默许这种感情发展、扩张。因为南宫颖越喜欢他代表他得到药王符的机率越大,可是千算万算,他却漏算一项最重要的因素——
迟早要面对结局的那一天,他该如何对她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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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国境之北有座名为苍紫的圣山,山上有着珍奇异兽、奇花异草,是学医之人最向往之地,可惜真正位置没人知晓,不!应该说到底有没有这座山都是个谜。
南宫颖坐在火堆旁专注看着手中的泛黄纸卷,秀丽眉心深锁。纸卷上的图形和字迹模糊不清,唯一能勉强看清楚的,是左下角小小的苍紫二字。
这是她无意中取得的苍紫山地图,一直被她贴身收着。
国境之北……她的确依计画往北而行没错,可越往北走,心中不确定感越浓,如果……如果这只是个传言,世上并没有苍紫山,天大地大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有时候想一想,这个药王也当得真命苦哪!别人以为她喜欢云游四海,事实是跑给别人追,成天逃逃逃,也不知道逃个什么意思……没错,当年是她先招惹司徒君烨这个大魔头,可是那时年轻气盛嘛!只想争个第一,硬拉着毒皇一年一试,结果玩过头,现在不想玩也不成了。
若有个地方能借她躲躲就好啰!不怕那些上门要药王符的混蛋,又可以躲过毒皇司徒君烨的莫名执着。
“颖姑娘,你在想什么?想到出神了。”幸运在溪边抓到两条肥鱼,天小邪动作熟练地清除鱼鳞内脏,放到火堆上烤。
“什么也没想。”南宫颖摇摇头,将地图收回怀中。
“颖姑娘,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提到的国境之北吗?”翻转架上烤鱼,天小邪故作不经意的问,把真正心绪隐藏起来。“在下一直很好奇你怎会对那种荒凉之地感到兴趣?”
为何有兴趣啊……
咬咬唇,欲言又止,南宫颖扬眸睇望坐在对面的他,犹豫是否该把心里的话说出口。火光照映下,天小邪俊秀的脸庞显得阴暗不明,偏偏没来由的,她觉得很安心。
说就说吧!她相信天小邪不是坏人。
“小邪,你听说过苍紫山吗?”这是她第一次对人提起心中的想法,没想到短短的相处,她对他已是全心信任了。
“苍紫山?”
“嗯,国境最北方的圣山,高耸入云虚无缥缈,你听说过吗?”
“江湖上人人都听说过这座圣山。”天小邪笑着颔首,表情画过一丝狐疑。“不过苍紫山只是传说,这世上怎会有每隔五十年才出现一次的山?若真有,其他的四十九年它会在哪里?”
“如果有呢?如果真有那座山呢?”就算是最微弱的希望也不愿放弃,南宫颖语气急切。“不管是真是假,路程有多险阻,我都想去看看。”
绝美脸庞浮现不容忽视的坚定,天小邪看出南宫颖是认真的。
“在下提醒过你要前往国境之北必先经过一大片荒漠,那里日夜温差极大,凶恶豺狼虎豹横行,即使如此颖姑娘的决心也不改变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非去不可?天小邪不禁疑惑了。
从她的说法判断,药王符似乎不在那里。
“我知道,但我愿意赌一赌,反正——”南宫颖话声微顿,扬起一抹虚幻笑弧,黯色光芒在眸心凝聚。“本姑娘也没啥好挂念的。”
最多……最多就是让毒皇司徒君烨那家伙变成江湖上使毒用药的第一高手,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她不想再继续比试下去。
“颖姑娘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像看破红尘的老头子。”不喜欢她此刻说话的语气,天小邪皱眉。
她的性子该是乐天开朗才对,到底是什么原因把她逼到这种地步?话说回来,他还挺喜欢她那种动歪脑筋的贼贼笑容,虽然很妖,却也让他很心动。
“本姑娘是看破了没错!早看破人心险恶和那些说着假话其实另有所图的家伙,我人不老,心却很老了,这世上最后一个好人就剩你天小邪而已!”随手拾起枯枝画着地上沙土,南宫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要不是有个王八蛋莫名其妙说她拥有能一统天下的药王符,她会落到被追杀的处境吗?要是让她逮出是谁在造谣生事,非把他毒成哑巴不可!
不过想归想,做归做,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凶手是谁了!
“颖姑娘去苍紫山,是为了……”天小邪将药王符三个字咬在嘴里忍住没说出口。
“还不是为了逃避那些坏人。”南宫颖扬睫瞪他一眼。“喏!这些话我只对你说,倘若有谁知道本姑娘躲在苍紫山,肯定就是你大嘴巴!”
“颖姑娘,我不会出卖你的!”天小邪急急说道。
“我也相信你不会,故意逗着你玩的。”南宫颖皱皱鼻尖,笑了,笑得闭月羞花,美得不可方物。“谁教你老实好欺负呢!”
偶尔欺负一下老实人可以调剂身心,这就叫作——
苦中作乐。
“颖姑娘真爱欺负我。”天小邪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本姑娘肯欺负你是你天小邪的福气,多少人我连看他一眼都懒呢!”托着美腮,南宫颖眸光幽远。“话说回来,我想去苍紫山是认真的,我啊!想去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度过下半生,我已经厌倦这种日子了。”
逃逃逃……搞不懂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在逃?每个人都想得到药王符,若药王符这么神奇,她还需要和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吗?真不明白那些人如何想的,脑袋里都装豆腐渣?
“颖姑娘?”她又出现这种表情。
每每见她露出寂寞的神情,他的胸口总会没来由一紧,好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
想法闪过脑海的瞬间,天小邪心一凛,俊颜微变。
他刚刚在想什么呀?难不成自己太过入戏,放入的感情已经比想象中还要深?
这不是好现象,他们迟早要分道扬镳,他得保持理智才行。
“……不说这些废话,快给本姑娘东西吃吧!我快饿坏了!”不习惯在人前泄漏太多脆弱,南宫颖大刺刺开口,好掩饰方才的失态。
她伸出雪白玉手,等着食物送上门。
“喔!”将烤熟的肥鱼拿到她面前,浓密长睫掩去他复杂的眼神。
跟在南宫颖身边好些日子了,每每她提起药王符总是无限恼恨,他不禁怀疑是否真有药王符存在?还是又是一桩不实的江湖传言?
若该死的没有药王符,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蹚这浑水?!到时又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