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现在捂死她的嘴还来得及吗?
他甚至能想到此刻李岁安眼中的自己——先是偷偷摸摸帮着妹妹潜入北山促成她二人相交,而后又每日追着妹妹打听她们相交过程,得知对方无意,便主动约见,代妹妹与她断交。
简直是无耻本耻。
谢原目光移向谢宝珊,努力将后槽牙磨出的每个字都说清楚:“谢宝珊,别说了。”
那怎么行,你还没帮我证明真心呢,谢宝珊刚张口,谢原一手勾过她的脖子,一手捂上她的嘴,面颊抽搐几下,提起个充满警告的笑:“李娘子明白的,别说了。”
谢宝珊无法言语,只能无助看向岁安。
岁安早已从刚才的尴尬中反应过来,她不看谢原,只盯着谢宝珊:“你说的是真的?”
谢宝珊想回答,奈何嘴被捂着,谢原无奈,只好放开。
好在她这次没有胡言,而是斩钉截铁表态:“是!舞我要跳,你这个朋友我也要交!”
岁安闻言,这才走了回来,一步一步,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谢宝珊挺起胸膛站的笔直,好像此刻退让半步,都算不得真心诚意。
岁安行至谢宝珊面前,忽然抬起右手,伸出细白的小指,周身威压随着这个动作一瞬间散尽。
谢宝珊盯着小指一愣,抬眼看向岁安,见她已换上熟悉的笑容。
“一言为定,不得反悔。我预祝五娘,舞技惊四座,风姿动长安。”
谢宝珊心中顿时涌出一片豪迈,仿佛她此刻不是要登台,而是要出征。
她毫不犹豫伸出手指勾住岁安的,“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岁安以谢宝珊哭花了脸为由,要去寻妆娘来给她补妆,妆娘很快赶来,补完妆后,谢原陪谢宝珊等了会儿。
答应归答应,谢宝珊稍稍冷静后,紧张感又开始上浮,渐渐压过热血。
“谢宝珊。”
谢宝珊看向谢原。
谢原略带思索:“方才李娘子说你在花宴那日与人动手,是怎么回事?”
谢宝珊心里一咯噔:完!
那日她只说是携带袖箭被发现,得李岁安相助,打架的事只字未提。
但谢原已无需她多说:“你因他人言语中伤,便同人动手打架,这才暴露了袖箭,被李岁安发现,是不是?”
谢宝珊很清楚大哥的脾气,他往日里多不爱计较,可一旦计较,便相当要命。
这事儿是逃不开了,谢宝珊咬咬唇,把当日遮掩的部分也悉数坦白,包络岁安智斗小郎君的事。
谢原听完,忽然感慨万千。
若说赏花宴李岁安智斗熊孩子的事只能耳闻,那么今日,他算是亲眼目睹她的本领。
忽悠孩子,她是认真的。
谢宝珊脑袋低垂,思绪飞快转着,她在想如何说服大哥,不要将此事通报给父母。
“五娘。”又一声喊,却比刚才要平和许多。
谢原看着谢宝珊,眼神平静而认真,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大胆登台,阿兄就在台下看着你,我倒是要看看,哪个敢中伤你。”
谢宝珊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种感觉,与岁安姐姐那种出于朋友的关心和照顾是不同的。
亲人的一句鼓励、一个维护,能轻易打消所有的迟疑和顾虑,从心底滋生蓬勃的力量,是血脉相连滋生出的底气,让人变得勇敢,不再畏惧。
谢原叹气:“将眼泪擦了,省得又要找一回妆娘。”
谢宝珊也不矫情,连忙擦泪保妆。
谢原又说了些鼓励的话,谢宝珊底气暴涨,便生感慨:“现在想来,岁安姐姐说的一点也没错。”
听到李岁安的名字,谢原眼神微变:“怎么说?”
谢宝珊将自己第一次闯入北山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
那日,岁安听完她的陈情后,曾问她,即便谢原身为长兄,身上有许多责任和负担,可他连不该给的东西都给,何以断定他不会为她的委屈出头?
谢原静静听完,忽然抬手在谢宝珊脑门上蹦了一下。
谢宝珊“嗷呜”一声,委屈极了。
谢原却露出一抹不知因谁而起的笑,道:“她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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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话分两头,岁安的确是去找妆娘,但并不只为找妆娘,还顺道去找了一下太子小表弟。
刚走两步,她想起自己是“伤员”的事,连忙纠正,在朔月的搀扶下继续一瘸一拐。
太子魏宸比岁安小两岁,因着靖安长公主与宫中走动的勤,两人亦是从小玩到大的情谊。
春祭事大,太子亦早早前来,呆在设置祭坛的行宫里早读,见岁安来,他连忙起身相迎:“表姐身体抱恙,怎得还这样走动。”
说着,连礼都给她免了,同朔月一道将她扶至座中。
岁安笑笑,先遗憾表示,圣人舅舅钦点她为福女本是荣耀,奈何自己不争气受了伤,实在辜负;然后引申,只道谢家五娘是个勤奋纯良之人,就品性来说,倒也合适。
然而,随着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交代正题后,太子摸摸下巴,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啧,表姐,很下功夫嘛……”
岁安:?
太子抬手作保:“表姐放心,一桩小事,孤必会办好!”
岁安正欲道谢,只见太子猛然握拳,“一切为了表姐的幸福!”
岁安:……?
……
春祭时辰将至,当岁安换上华服,遮掩被掳痕迹,一瘸一拐行来时,瞬间引来许多目光,这些目光在她与谢原之间来回逡巡。
谢原也在人群之中,他换了公服,站姿挺拔端正,人群中最扎眼。
察觉周遭动静,谢原只在李岁安出现时瞟了一眼,随后垂首敛眸,但也仅一眼,嘴角便忍不住一提。
她整日埋头北山,打磨的不是心性,是演技吧。
吉时已至,春祭开始。
随着身穿舞衣的谢宝珊被拥簇登台,下方观望者纷纷心中惊叹,不是传言,竟是真的!
细想之下,端倪渐现——李岁安常年深居北山不出,不爱交际露面,都说靖安长公主宠爱女儿,护了这么多年,何以忽然就推出来?
恐怕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李岁安推出来,而是借李岁安之名,给谢家一个大人情。
否则,岂会像是知道爱女会意外受伤,早早带着谢家五娘一道练舞,以至于现在只剩这一个人选可用?
祭台之下,心思各异,但这些,谢宝珊都听不见了。
礼官正在宣读祭文,祭坛前方是圣人及王孙恭候,下方是文武百官
她只觉得日头着人,耳朵嗡鸣,四肢微微有些发麻,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放得老大。
谢宝珊很清楚,若非岁安姐姐与大哥被掳一事需要遮掩,她绝非虽好的人选。
她不够漂亮惊艳,不是时下喜爱的审美,甚至酷似臃肿的父亲,身形仪态惹人笑话。
可是,现在是她,是谢宝珊,站在这里!
更何况——
谢宝珊去瞄下方的大哥。
想要在人群中找到谢原,实在是太容易了。
谢原似有所感,看向谢宝珊,冲她轻轻颔首。
谢宝珊觉得四肢开始回温,耳中嗡鸣退减,礼官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她看向前方,撞上了两道清澈的眼神。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她仍清晰的看见那双眼睛泛起温柔的鼓励。
礼官宣读完毕,密集的鼓点奏响,谢宝珊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脉搏与鼓点共振,她抛却一切,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抬手起舞。
——我,谢宝珊,可爱!
……
事实证明,礼官们挖空心思推陈出新的效果相当不错,这曲祭神舞一改往日枯燥罚站的春神祭,开场就相当上头,令人耳目一新。
祭祀结束时,建熙帝欲赏赐众人,太子跟着赞不绝口。
太子自立储君起,便是个内敛的郎君,轻易不显露喜恶,他这态度,自然引起建熙帝的注意:“太子似乎很喜欢此次的祭祀舞。”
太子起身一拜,“儿臣的确觉得今朝祭祀不同凡响,但更多是因心中感慨。”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竖耳静听,建熙帝好奇起来:“太子有何感慨?”
太子挂着温和的笑容,从容道:“儿臣起先想起一则典故,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节食纤体,指使满朝文武无不面黑饥黄,故事一度被后世引以为戒,告知为君者不该随意偏重自己的喜好,引出不必要的荒唐。”
建熙帝抚须点头,显然认同太子的话,且没有打断的意思。
圣人尚且如此,众臣自当洗耳恭听。
太子忽然看向群臣方向,“太常寺卿何在?”
忽然被点名的太常寺卿廖文匆匆出列叩拜。
太子微微一笑:“孤赏过的舞乐不少,但对太乐署甄选舞姬的条例却不大明晰,廖寺卿可否代为解答?”
廖寺卿微微抬头,触上了建熙帝的目光,连忙知无不言,仔细说了宫中甄选舞姬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