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声音太小了,陈洲凑近了,问他:“什么药?”
“……我怕疼。”
这回陈洲听清了。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陈洲听清,但没听懂,“哪里疼?胃疼?”
张向阳没说话,手指一直在戳弄袋子里的那几盒药,他沉默好一会儿,抬起脸看向陈洲,“陈工。”
从声音到表情,都太委屈了。
他委屈了一晚上,本来只觉得他醉态可掬的陈洲都提起了心,陈洲靠前坐了一点儿,“怎么了?”他顿了顿,用手摸了他的头发,“宝贝儿。”
张向阳愣了愣,左眼一眨,眼里掉了滴眼泪,往陈洲怀里钻。
陈洲单臂搂住他,这回说的流畅了很多,“宝贝哪里不舒服?哪里不高兴,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好吗?”
张向阳的回答是亲他。
掉着眼泪,像小动物一样,亲他的脸,亲他的鼻子,亲他的嘴唇。
张向阳半靠在他怀里,小声道:“陈工,对不起,我没等你。”
“如果我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就等了。”
“我谁都不喜欢,我就等着你。”
“可是我不知道,我太笨了……”
张向阳很难过地低下头,“我没有等你。”
他断断续续地又说了很多。
说他怕疼,怕流血,怕自己不愉快的经历会影响到陈洲,不能给陈洲好的体验。
陈洲终于听懂了。
“别说了。”他道。
张向阳咬住牙。
陈洲从他的头顶一直摸到发尾,他说:“怕就再等等。”
张向阳头使劲地摇。
陈洲轻拍他的背,“睡吧,睡醒了再说,好吗?”
陈洲扶着他躺下。
张向阳躺下,抓着他的手,“陈工,你生气了吗?”
陈洲面色淡淡,“嗯。”
张向阳脸上露出欲哭的神情。
“对他,不是对你。”
“不是你的错,”陈洲握住他的手,“都不是你的错。”
张向阳眼睛憋着眼泪,他点点头,道:“陈工,我不是怕你。”
“知道,”陈洲对他笑笑,低头亲在他脸上,“我很帅,你喜欢死我了,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强调,再说就肉麻了。”
张向阳笑了一下,眼里迸出点水花。
“既然醒了,洗个澡再睡?”
“嗯。”
“我帮你?”
“……”
“逗你的。”
张向阳去冲了个澡,他坐在浴室里的小凳子上,陈洲给他吹头发,吹得他昏昏欲睡。
两人抱在一起睡,陈洲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等张向阳再次睡着了,陈洲脸上轻松的表情才慢慢消失了。
怕疼。
怕流血。
那个人是畜牲吗?
张向阳那时候才十九岁……
内心的怒火逐渐变成无比的怜惜。
不是张向阳没等他。
是他没早一点找到张向阳。
是他太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陈洲低下头亲了下张向阳的额头。
他不能这么急,得慢慢来,他不会再让这个人疼痛或是流血。
这是他的太阳,只要发光就好。
第78章
第二天,张向阳醉酒醒来,想到自己一晚上说的那些醉话,尴尬得想撞墙。
他都想好了,管他什么心理阴影,眼睛一闭,那坎不就跨过去了吗?
没想到,几杯酒下肚,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陈洲一定很失望……
张向阳拿着被子,头疼得往被窝里钻。
“起来吃饭吧。”
张向阳人一抖,连忙掀开被子。
陈洲站在卧室门口,运动打扮,腰间系了围裙,“我煮了汤,起来试试。”
餐桌上摆了豆芽汤,还有粥。
张向阳拉开椅子坐下,面色有些讪讪,眼皮抬起,暗中观察,被陈洲逮个正着,“怎么,我坐下的动作也特别帅?”
张向阳:“……”
他太丢人了!
前一天说我无条件喜欢你,后一天喝醉了就满嘴你好帅,垂涎美色的心思都从嘴里滴出来了。
张向阳尴尬地喝了口汤,小声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被顶着问的张向阳一下愣住,拿着勺子,一脸呆傻。
“觉得我帅也不是罪过,为什么要对不起?”
陈洲给自己倒了杯水。
张向阳没话说,勺子搅了下汤,低下头笑了笑。
陈洲手摩挲了下杯子,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把话都说开了。”
张向阳手顿住,抬头又看陈洲。
“有些事没必要藏着掖着,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你说了,我不会因为你的坦诚生气,人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过去,小阳,我们都不是会过分拘泥于过去的人,是不是?”
张向阳握着勺子,慢慢点了点头。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让陈洲有些不忍心继续追问,可喝醉了才敢说出口的事,对张向阳来说一定是不小的阴影。
陈洲问他,“你想说吗?”
恐惧来源于未知,能说出来当然是好事,张向阳心想他能在上万人面前直播,为什么不能在陈洲面前坦诚?
况且这不止是他个人的事,这关系到他们两个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和陈洲共同面对。
张向阳攥紧了勺子,低声道:“先吃饭吧。”
今天是周六,张向阳最近都一直在忙,难得两个人都有时间,而且很有可能是这段时间里他们唯一能悠闲独处的机会——陈洲周一就要回公司了。
陈洲提议出去散散步。
夏天到尾巴了,天气越来越舒服,早晨的温度刚好,走一走,宿醉的身体会变得轻盈。
张向阳听陈洲的,翻出t恤运动裤,穿在身上,一身打扮青春无敌,他也就大学毕业刚一年,身上残余了学生气,平常束缚在衬衣长裤里就时不时地冒出来,回归大学的穿着,活脱脱就是个在校大学生。
“好久没穿了,”张向阳扯了下身上的运动裤,“有股味儿。”
“穿我的?”
“太长了,没事,正好出去晒晒。”
穿着大学时的衣服,走的路、心境却和在上学时完全不一样了。
贯穿银泽湾的河流时浅时深,时宽时窄,两侧栽满了树,婆娑树影倒映在水中,整条河都是碧色的。
仍是水流,仍是浓荫,仍是一双人。
张向阳走着,用手撩动头顶的树叶,忽然轻声道:“那年我大一。”
陈洲走在他身侧,侧耳静听。
“我老家在纱南,挺小的一个镇,信息相对比较闭塞,从小到大,我一节生理课都没上过,”张向阳看向陈洲,对他笑,“陈工,你们这儿上吗?”
“上,比较隐晦。”
“我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我特别慌张,很不理解,我真的以为是自己生病了,我没想到我身上会发生这么异常的事情,那时候我真是别提有多无助了。”
“不过慢慢的,我自己就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后面我到了这儿上大学,但还是不怎么敢暴露自己的性向,我们学校有个gay,挺出名的,大家表面上都对他挺好,私下里还是常拿他当笑料,我不想那样,所以我选择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