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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揉着额心,雷朗作了一夜的恶梦,梦里他被一堆从天而降的白毛给掩住,差点窒息。

    他脸色极差的下了榻,走到面盆架前梳洗,瞥见面前的铜镜里映出自己左腮的爪痕,不由得低咒,“该死的猴子、该死的猫!”

    想他雷朗为人素来光风霁月、胸怀磊落,从不做欺世盗名之事,居然接连两日被新婚妻子指着鼻子斥骂他说谎!

    梳洗后,他离开睡了两夜的书房,准备上朝。

    “大人。”陈总管已备妥了轿子等在门前。

    上轿前,雷朗迟疑了下,吩咐,“陈总管,你今天派几个人去找猫。”

    “咦?”陈总管微愕的望向他,似是一时听不懂他的话,忍不住问个清楚,“大人,您是说要我派人去找夫人带来的那只白猫吗?”

    “嗯。”他轻哼一声。

    “可是那猫不是已遭到您……”的毒手了吗?他机伶的及时咽下最后几个字。

    “我没有对它动手!总之,你派人找回那只该死的猫就是了。”竟连陈总管都怀疑是他下的手!雷朗没好气的道,说罢,一振袖袍坐进轿里。

    “是。”陈总管应道。目送轿子离开,他狐疑的拧眉挠腮,“真的不是大人干的吗?那么夫人的猫儿怎么会不见呢?”

    想起什么,他恍然大悟的接着自言自语,“也对,绝不会是大人下手的,大人怕死猫了,又怎会亲手去抓猫呢?八成是大人指使什么人暗中做的,不过,这下要上哪去找猫,方才大人也没说个清楚……”

    说到底,他还是认定是自家主子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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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先回去吧。”下朝后,处理完公务,天色已近黄昏,想到昨夜发生的事,雷朗有些心烦的遣走轿夫,打算随意走走,稍晚再回府邸。

    沿着河岸走了片刻,这时一辆马车从他旁边经过,陡地停下,车上下来了一人,一脸笑的拱手。“咦,这不是雷大人吗?”

    “鲍大人。”他拱手还礼。

    “雷大人是要回府吗?不如我送雷大人一程。”鲍康平热络的说道。

    “鲍大人好意在下心领,在下还没打算回府。”

    鲍康平刻意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试探的开口,“雷大人方才大婚,理应满脸喜气,怎么反而一脸疲色?”

    不等雷朗答话,他接着举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揶揄道:“呀,瞧我真笨,雷大人与夫人新婚燕尔,恐是夜里闺房之事过度劳累所致吧?”说毕,暧昧一笑。

    听到他的调侃,雷朗微微沉下眉,忽然间,隐隐听到数声低鸣传来,他凝神细听。

    见状,鲍康平问:“怎么了,雷大人?”

    “鲍大人没听到吗?”

    鲍康平这才侧耳倾听,“似乎是猫儿在叫,听起来颇凄惨的。”他举目四望,接着望见在河里载浮载沉的一物,诧道:“咦,那是什么?”

    雷朗定睛细看,须臾,看清是什么后,他皱了下眉。“是只白猫。”

    “那猫怎会跳进河里?它会泅水吗?听闻猫儿最不喜水了,啧,可怜的小东西,快溺死了。”嘴里这么说着,鲍康平却无意命令随从下水去救那只他口中的可怜小东西。

    看着眼前在河里挣扎着的猫儿,雷朗微微一凛。那是他最痛恶的猫,但,这只白色的猫……该不会就是符书儿养的那只吧?

    他犹记得她昨天在质问是不是他抓走了那猫,那焦急伤心的神色……该死的,他在想什么,他竟然想下去救那只蠢猫?!

    她可是诬指他抓走她的猫,还放肆的打他,更何况,河里那只缓缓往下沉的畜生,可是他此生最痛恨的猫……

    “噗通。”

    听闻投水声,鲍康平回头一看,竟看见雷朗跳下河里。

    “啊,雷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救那该死的猫!”他低咒一声,迅速朝白猫游去。

    就在它即将沉入河里时,他及时捞起它,撩起衫袍下摆包住它小小的身子后,强忍着惧意迅速游回岸上。

    “想不到雷大人如此心慈,连只畜生落水,都见义勇为的救起它。”鲍康平拉了他一把,笑道。

    一上岸,雷朗便一把丢开那只白猫,退到一旁,抹去脸上的水渍,紧抿着唇,忍下惊恐,一语不发。

    那猫获救后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鲍康平见了便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语带笑意对那只白猫说:“小家伙,算你走运,遇到雷大人救了你,还不快走,别再贪玩跌进河里啦。”

    “等一下。”听到他的话,雷朗压抑住畏惧,脱下早已湿透的衫袍,罩住白猫,迟疑了一瞬,这才伸手抱起它。

    “雷大人为何这么做?”鲍康平不解。

    雷朗没有多加解释,丢下他,抱着猫掉头就快步疾走,急着要将这只可恶的小畜生带回府,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一回到府中,却看见符书儿与莲月拎着包袱,似是要出门,而杵在一旁的陈总管正一脸为难。

    “夫人,您这么做,等大人回来,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你坦白跟他直说就是了。”符书儿轻蹙眉尖。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雷朗开口问。

    看见他,符书儿先是畏怯心虚的垂下首,接着思及猫儿的事,又再忿忿的抬起头。

    “你回来得正好,我要离开这里。”见他一身湿,身上甚至没穿衫袍,头发还不停的在滴水,她有些诧异,却也没问发生何事。

    “什么意思?”他浓眉皱拧。

    “我不想再见到你。”她轻咬着粉唇,幽幽怨怼的说。

    雷朗凝睇她须臾,接着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袍衫递给她。

    “拿去。”

    “这是什么?”接过他递来的那个布包,提在手里觉得有点沉,猛地听到里面传来疑似猫叫声,她一震,连忙打开一看,竟是失踪了两日的爱猫!

    她惊喜的瞪大眼,抱起浑身湿淋淋的猫儿,“小豹、小豹,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弄得一身湿?”

    见她得回爱猫满脸欣喜的表情,眼里只关心她的猫,对他却不闻不问,雷朗胸口忽觉一阵气闷,什么都没解释,不发一语的离开。

    陈总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离开的背影,赶紧道:“夫人,既然大人带回了这猫儿,那么您可以不用离开了吧?”才刚新婚没几天夫人就求去,这事若传了出去,会有损大人的声誉。

    符书儿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儿,见它雪白漂亮的毛此刻一身脏湿,她好心疼,摇头说:“你家大人竟把我的小豹折腾成这样,我不能再留下,让他再有机会折磨小豹。”她又吩咐莲月,“我们走吧。”仍是执意要离开雷府。

    “夫人……”眼见她带着丫鬟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陈总管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赶紧前去禀报主子。

    “罢了,她要走就让她走吧。”雷朗淡然回答。原本他就没打算成亲,当初是一时心软才答应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她竟还带子只猫嫁过来。

    现在走了倒也好。

    “可是大人才刚新婚,夫人就求去,这事传出去恐惹人闲言闲语。”

    “我雷朗问心无愧,旁人要怎么说,随便他们去。”他扬声道。眸里却有丝恼意,不是为了怕日后旁人的流言蜚语,而是她竟然为了只猫,不惜求去。

    在她的眼中,他竟比不上一只该死的猫?

    踌躇了下,陈总管嗫嚅的问:“……那么属下可以问大人一事吗?”

    “什么事?”

    “大人既把那猫儿丢了,为何又再带回来?”

    闻言,雷眉气得扬眉怒瞪他。“那猫儿不是我抓走的!”

    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家总管竟也跟符书儿一样,从头到尾都认为是他抓走那猫的。

    被雷吼一声,饶是跟了他多年的陈总管,还是不免抖了下。

    “可是……若不是大人抓走那猫的,那大人又怎知它在哪里,还带回了它?”

    “……”雷朗气到说不出话来。为了一只猫,竟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陈总管都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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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雷朗是怎么欺负了你,你一五一十的告诉爹,有爹替你作主。”不久前,符仲文回府后,就看到莲月让人带来的书信。

    信中写道,嫁过去两日,女儿与雷朗竟还未洞房,不只如此,那雷朗还惹得女儿伤心流泪。

    一看完信,他怒不可遏,立刻派人前去雷府将女儿接回来。

    女儿一出世,果然如长风道长所言,兴旺了符家,几年内,他连连得到皇上的拔擢,从七品的小官一路晋升到中书令,是以他非常疼爱这个女儿。

    能够娶到书儿,是他雷朗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他竟不知珍惜她,还让她受到委屈,符仲文气恼不已。

    “爹。”看到父亲,符书儿忍不住眼泪汪汪,满腹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乖女儿,你别急着哭,快把事情告诉爹,若真是那雷朗的错,爹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见小姐只是哽咽着,莲月索性代她约略说了一遍。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最后姑爷竟然还辩驳说,他脸上的抓伤和衫子上的白毛,全是被南诏国进贡的一只白猴弄的,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就在我们正要离开时,姑爷回来了,手里拎着小豹。”

    她指着小姐抱在怀里的猫,气愤不平的再说:“大人,您瞧,这姑爷也不知是怎么折腾小豹的,把它弄得又湿又脏。”

    听毕,符仲文看看女儿怀里的白猫,然后抬头说:“书儿,你真的是误会雷朗了,他昨日确实是被南诏国进贡来的白猴给抓伤的。”

    “什么?”闻言,符书儿愣住了,“那不是他编造的谎言吗?”

    “不是,当时爹虽没亲眼看见,但在场有不少人瞧见了,今早爹一上朝,就听见有人在谈论此事,说那白猴也不知是怎么挣脱了笼子,在宫里头四处乱窜,守卫急追着它,雷朗偶然经过,那猴儿竟扑到他头上,还抓伤了他的脸。”

    符书儿惊愕得与莲月面面相觎,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姑爷没说谎骗人。”莲月挠头搔耳道,接着想到一事,“可是小豹弄得这一身湿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是姑爷带它回来的。”所以说他的嫌疑还是最大。

    符仲文沉吟道:“以爹对雷朗的了解,他生性耿直坦荡,他若说没有,就肯定不是他做的,小豹的事儿,书儿你可能真的误会他了。”

    符书儿蹙拧秀眉,陡然思及不只是小豹一身的湿,他身上也一样。莫非她真的误会他了?

    见事情并不若他之前所想,是雷朗亏待了女儿,符仲文也缓下了脸色,劝哄道:“书儿,不如明儿个爹再仔细问问雷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听到爹方才所言,符书儿忽然有种感觉,似乎真是自个儿冤枉了雷朗。若明日爹查清真相,真是她错怪了雷朗,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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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鲍大人亲眼看见是雷朗跳下河里,亲自救起差点就要溺死的小豹?”

    翌日,符书儿在听完父亲的话后,一脸震惊。

    “没错,这些事儿是鲍大人亲口告诉我的,还不是出自雷朗之口。”所以可信度自然更高。

    她惭愧的轻咬着唇。

    “书儿,既已厘清真相,爹陪你回雷府,亲自向雷朗解释,我想雷朗心胸广大,应不会介怀的。”符仲文劝道。

    “……”她低头沉默须臾,抬眼道:“对不起,爹,都是书儿太鲁莽任性,错怪了相公,书儿自个回去就好。”

    “可是──”符仲文不太放心。

    她截住父亲的话,“是书儿做错了事,书儿自会向相公认错,请求他的原谅。”思及雷朗为她救回了小豹,她竟然还责怪他,一句道谢都没有,不禁更觉愧疚。

    “好吧。”见她神色坚定,符仲文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那爹送你出去。”

    不久,回到雷府,陈总管看见她,满脸惊喜,“夫人,您回来啦?”他还以为昨日她这一离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是我不好,错怪了相公,他现下人在哪里?我要亲自去向他赔罪。”

    “咦?”闻言,陈总管愣了愣。

    “陈总管,我家小姐问姑爷这会儿在哪里,你快说呀!”莲月催道。

    “大人他此刻在寝房里。”说着,见夫人就要举步而去,陈总管连忙跟上去,“等等,夫人,大人他病了。”

    “他病了?”符书儿讶道,难道是因为昨日他跳下河里救小豹,着凉了吗?

    “欸,这大人身子骨一向强健硬朗,打小就甚少有病痛,谁知道前阵子突然染了风寒,这病一来呀,异常严重,后来大人……啊,对了,就是去参加符府桃花宴回来后,整整在床上躺了两日才能起身。”

    陈总管一边走,一边叨叨说:“没想到这时竟蒙皇上恩赐,擢升大人为御史中丞,大人病体尚未痊愈,便又忙着与大理寺一起清查几桩疑案,连日奔波,还要忙着成亲一事,累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昨日也不知怎么搞的,在这三月天里竟弄得一身湿回来,原本就压根没痊愈的病又再复发,今日烧了一天。”

    听到陈总管这番话,符书儿不禁柳眉深蹙,小手紧握。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她,那日在符府的桃树下,他正病着,是她自个儿没弄清楚,不仅误会了他,还责备他,甚至就这样跑回娘家。

    她咬唇,为自个儿的任性感到歉疚与汗颜。

    他此刻一定很生她的气吧,若是她向他赔罪,他可愿原谅她?

    来到寝房前,符书儿抿了抿唇,低声问:“陈总管,相公的病可有请大夫来诊过了?”

    “大夫来瞧过了,不过……”

    “怎么了?”

    “大人不喜欢吃药,所以煎好的药,他都只饮几口就不喝了。”

    “那怎么成?”她拧起眉。

    “就是呀,我也劝过大人,可大人就是不喝。”

    “我晓得了,陈总管,你吩咐人把药端过来,我来喂相公喝。”

    “咦?”陈总管先是一愕,接着满脸喜色的迭声应道:“是、是,我马上吩咐灶房再煎药。”想不到夫人回去一趟,再回来后,就不再误会大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兴匆匆离开。

    符书儿小手按在胸口,轻轻深吸一口气后,进去前交代莲月,“莲月,你把小豹先带回你房里。”

    “可是我怕姑爷待会看见小姐会生气。”

    “是我误会了他,就算他骂我也是应该的,你下去吧。”

    “是,小姐。”

    符书儿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屋里。

    她穿过花厅,走进内室,看见雷朗正阖目躺在床榻上。

    她悄声过去,细睇着他,发现他俊颊隐隐带着抹潮红,不由得伸手抚向他的额。

    雷朗立刻惊醒。

    “谁?”睁开眼,看见映入眸里的人竟是她,他立刻冷下脸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看见他冷凝的神色,她一惧,想要退开,但思及这一切都是自个儿的错,误会了他,便又鼓起勇气说:“我是回来向你认错赔罪的,对不住,都是我错怪了你,还有,谢谢你替我救了小豹。”她一口气说完。

    他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她双手轻绞着衣裙,好声好气的再启口,“相公,你原谅我好不好?”

    瞥向她,他沙哑的嗓音漠道:“你觉得我雷府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吗?你究竟把我雷朗当成什么人了?”

    听见他话里的指责,符书儿歉然的垂下螓首。“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她胸口微感窒闷,忽然觉得自己宁愿他骂她,也不愿看见他这般冷漠的神色,这样的神情,好像她和他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她最大的错不在这里,而是她不该带着那只该死的猫嫁过来,思及那只猫也许也随着她再回来,雷朗就忍不住头痛。

    “罢了,我不怪你,你回去吧。”他挥手道。他可不想往后每日都要再见到那只令人发毛的猫儿。

    “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肯原谅我吗?”

    听见她语气酸酸楚楚的,似是十分委屈,抬眼再瞧见她眸里氤氲了一层水气,仿佛随时会滴出泪来,雷朗心头不由得一软,放缓了声音。

    “我说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我不想走,你别赶我走。我既已嫁给你,就是你的妻,你现下在发烧,我有责任照顾你。”

    哼哼,现下知道这么说了,当时她抱着猫要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思及这事,雷朗气又上来,但他堂堂一名男子,不愿小心眼的跟她计较,索性闭上眼,不再搭理她。

    见他沉默不语,符书儿也不在意,迳自走到面盆前,打湿帕子,敷在他额上,为他退烧。

    但雷朗似乎是铁了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做这些举动。

    她坐在一旁,不时为他换下额上的巾帕,趁着他阖目休息,凝目打量着他。

    也许是身子不适,所以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柔和,不若这两日那样峻厉迫人,就像那日在桃花树下见到的他……

    原来那时他那清润如水的眼神,温朗谦和的神态,都只是因为他……病了。

    正因为这病,他便阴错阳差的成为了她的夫婿。

    这就是缘分吧。

    她和他注定要结为夫妻。

    思及此,符书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雷朗睁开眼,有丝不豫。

    “经过这番误会,让书儿更加了解相公的为人,今后书儿会努力当一位好妻子。”她想他应是个面恶心善之人,虽然发怒时神情看来凶恶,但心地却是十分仁慈心软,所以才会跳下水救了她的小豹。

    单凭这点,已足够教她感激心仪。

    “哼。”他漫应一声,再次阖上眼,不想搭理她的话。除非她不养那只猫了,要不然她永远无法成为他心目中的好妻子。

    为他再换了遍巾帕,她的手轻抚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

    额面上传来的那温柔抚触,令雷朗的胸口忽觉一阵酥麻。

    他睁眸,迎上她那双盈若秋水的眸子,刹那间,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他心底荡起一阵涟漪。

    他有片刻失神,觉得自个儿宛若坠入一处旖旎仙境,心荡神驰。

    在他那双深黝的俊目注视下,符书儿双颊泛起娇羞的嫣红,一颗心儿卜通卜通的乱跳,心旌动摇,情丝陡生。

    “叩叩。”门外这时传来两声轻响,一名婢女端着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两人顿时不自在的移开眼神。

    接过汤药后,符书儿说:“相公,把这药给喝了。”

    雷朗皱眉,瞥了一眼墨色的药汁。“我喝过了。”

    “陈总管说你没喝两口就不肯再喝,要按时服药,病才能彻底痊愈。”她柔声劝说,端着药碗,舀了一匙药要喂他。

    他别开脸,“我说我喝过了。”

    见状,符书儿轻笑,“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怕喝药?!”

    “我才没怕喝药。”闻言,他立刻不悦的转过脸来瞪着她。

    “那你就把这药给喝完。”她扬眉笑睇他,觉得此刻闹着别扭的他真是可爱极了,她忽然觉得他不那么可怕,反而有点像在闹着脾气的小豹,令她油然生起一股想要亲近他的念头。

    他不悦的说:“我说我已喝过药,不想再喝第二……”话未说毕,雷朗顿时像被雷给劈到,震惊得瞠大眼,直勾勾的瞪着她。

    符书儿嘴里含了一口药,哺喂进他的嘴里。

    看见他惊愕的神情,她满脸嫣红的退开。

    她也不知适才自个儿为何会鬼迷心窍的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刚才在药汁喂进他嘴里的那一刹,她的心狂跳着,胸口发热。

    好半晌,雷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刚在做什么?”他因病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爬上红晕。

    “相公不肯乖乖服药,书儿只好这么喂你了。”她轻咬着唇,羞涩的抬眸觑望着他,瞥见他涨红的脸孔,她既羞又喜,原来她的夫君跟她一样也会害臊。

    灵眸一转,她又再含了一口药汁,飞快哺进他微张的口中。

    “你、你、你……”他性情耿直,鲜少接近女色,她亲匿的举动令他胸口狂擂,思及适才她那柔嫩的唇畔亲密的吮含着他的唇,他更加涨红了脸,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瞧见他如此羞窘的模样,符书儿不仅不再怕他,还忍不住想要逗弄他,“倘若相公喜欢书儿这样喂你,书儿愿意……”

    见她说着又要伸手端起药碗,雷朗连忙抬手抢过她手里的碗,仰头一口气饮完,那苦涩的药汁一滑进到喉中,顿时令他皱拧了一双粗浓的眉毛。

    她噗哧一笑,接过空碗。“药喝完了,那相公好好歇着。”

    他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但此刻病着的他眼神温润如辉,没有一丝迫人的峻厉。

    她怔愣的望着他,眸光不禁幽幽一柔。

    眼前的他就是当日在桃花树下她见到的那名男子,那时他不像其他人一样,丝毫不惧她脸上那张恐怖如鬼的人皮面具……

    符书儿唇瓣荡开轻笑,直到这时,她才打从心眼里认定了他是她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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